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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清风里,各种花香馥郁。
归以中坐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虽然已经是夏日,但他仍旧穿着春日的衣衫,腿上还搭着一块薄毯。
看见南书燕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和的笑着道:“安安,你祖母可有为难你?”
在满目的绿意中,他的脸色越显苍白,刚说完这句话,他便皱了皱眉,以手抵唇强忍着咳嗽了几声。
南书燕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道:“祖母没有为难我,她只是带我见了二伯母和两个姐姐。”
归以中接过启顺递来的茶喝了两口,止住了咳嗽,才又笑着道:“你祖母脾性不好,你以后尽量离她远一些。”
“我知道。”南书燕乖巧道:“我来的时候就听秦妈说父亲身体不好,父亲究竟得了什么病,可有去找大夫好好看过?”
“平江有名的大夫都看过了,这些年也只是这样养着。”归以中目光越发温柔,他望着面前少女露珠一般清亮的眸子,温和地道:“父亲老了,人老了都会生病,你不要担心。”
南书燕眸色沉了沉。
归以中轻轻叹了口气,道:“安安,你没有兄弟姐妹,今后不论遇到什么,一定要学会先顾全自己。”
南书燕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在来到归家之前,从来都是别人要求她要如何,从没有人想到要为她如何。她一直以为世间便是如此,只有利益衍生出来的虚假温情,却根本没有真心实意。
但现在,她觉得她的心有了一些松动。
“你这个年纪,最是贪玩。我已经跟你母亲交代了,不用事事拘束着你。”归以中轻言细语道:“除了春桃和兰若,让同善也跟在你身边,平日出门去的话也有个人赶车。”
同善是石贻在云县买的车夫,年纪不大,但贵在稳重踏实。
“安安,”归以中眼里带着期待,“你,可愿意去见见你的阿娘?”
南书燕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是说,你阿娘的灵位。”归以中目光变得悠远,“你阿娘叫柳茵,当初你失踪后,她日日盼着你回来,如今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带你去看看她,若她泉下有知也好安心。”
有风从耳边拂过,带着莫名的温润。
正午的归家院子,几个丫鬟正在用竹竿粘着蝉。
归以中带着南书燕缓缓往后花园走去。
说是后花园其实里面并没有花,内里只有一个荷塘,一个水榭,依稀看得出来曾经的盛景。
归家住着一个三进的院子,前院宽敞阔朗,只种了几株桂树,内院便要雅致得多,假山流水,花木繁盛。后院虽然更显宽阔,但那荷塘大概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荷塘内只有零零星星几支荷叶,显得有些荒凉冷清。
归以中带着南书燕慢慢往后园最里面走去,刚踏上一条小径,南书燕突然顿住,整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冒了上来。
在小径的尽头,绿树掩映着一个院子,饶是隔得还远,她也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何地。
这个单独的院子里有一道后门,从后面出去便是一条幽静的巷子。
前世,她便是从通向巷子的后门进入了归家后园的这个院子,住了几日后,再没能活着出去。
归以中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慢慢朝前走着,“阿茵在的时候,最喜欢这个院子,她还专门在荷塘旁边修了水榭,夏日夜晚的时候,也在这水榭中乘凉赏荷。
你是不知道,阿茵喜欢的不是荷花,而是荷叶......“他唇角噙着一抹笑,回过头来,突然顿住,“安安,你不舒服吗?”
南书燕只觉得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温度。她的心跳的很快,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裙子,想要绞出水来一般。
归以中看她摇摇欲坠,忙扶住她,一脸关切地问:“安安,你可是中暑了。”
南书燕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父亲的声音忽近忽远,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归以中看她煞白的脸上正沁出细汗,忙扶着她到树荫下坐下,兰若赶紧上前使劲掐着她的虎口唤道:“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石贻见此,立刻出园去请大夫。
南书燕手上吃痛,好一阵才悠悠舒了口气,茫然的望着归以中。
归以中看她清醒了些,方才稍稍安心,“安安,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南书燕只觉得心口仍旧跳的厉害,整个人也疲软无力,兰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用扇子朝她扇着风。
南书燕的思绪有些复杂。
在来归家之前,她便想到有朝一日会遭遇自己前世丧生之地,但真的到了这一日,却仍旧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她目光凉凉的扫过那排后罩房,停在最靠里的一间上没有说话。
归以中看她如此,愧疚道:“都是我着急了些,正午日头烈,让你中了暑热。”
“父亲,这后罩房有人住着吗?”南书燕突然问。
“以前春桃和另外三个丫头住着,你娘走后,便都挪了出去,现在中间那间供着你娘的灵位。”
南书燕没有说话。
归以中又道:“这地方确实荒废了,如今你回来了,我想着将这后园整理出来种上些花草,修建两三座凉亭,你日常也有个地方逛逛。”
但凡一些讲究人家,正屋家主居住,东厢房和西厢房都是儿子居住,后罩房一般住的姑娘家。但归家子嗣单薄,更没有男孩,归以中便将采光通风最好的东厢房拿了给南书燕居住。
估计前世也是如此,南玉儿住在了东厢房。
至于本该姑娘家居住的后罩房,一直都空着,所以后来南玉儿便将她安在后罩房里,也是考虑到这里平日便没有什么人。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尚在何处,但她被害的地方只是阿娘的灵位仅一墙之隔,若是母亲在天有灵,定然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吧。
说不定正是阿娘在天有灵,才让她重新回到归家。
成全了与父亲都额缘分。
她揉了揉略有些昏沉的头,扶着兰若的手站起来,“刚刚可能是走得急了些有些头晕,这会已经好多了。父亲,我想去看看阿娘。”
归以中眸子里带着一些担忧,“你若身子不适,过几日好些再来也是一样。”
“就现在,”她望着归以中,“阿娘定然等着我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