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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问题。”
庞鸿放下账本，长舒了一口气。
“看出什么了？”
陆青自己也核对过那个账单，但是并没有分析出什么，他只是对照着开封府的记录，确定了通和柜坊的每一笔交易都纳入了官府的监控，一般情况下只要能够对上，就说明没有假账。
所以听到庞鸿说这里面有问题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却也没有出声反对，选择了暂且相信。
“你看这里，这个王福生四个月取走了接近五十万的白银，这应该就是造成汴京城柜坊分号内没有储银的原因。”
陆青点点头，赞同道：“不错！的确如此，五十万两的储银已经超过了小州州府的储银数量了，一家柜坊分号的总储银数量大抵是达不到如此规模的。”
庞鸿继续分析道：“先抛开一个人连续每个月都要从外地汇聚银两入京是否合理，单看这账面，这个王福生取钱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每一次取飞钱的时间，竟然都是汇聚在汴京分号银两刚好足够他取出数量的时候。”
陆青把账本拿会自己面前，翻看着，半晌，他抬起头，脸色凝重。
“果真如此，虽然柜坊在此之后也会留有将近千两的储银，但是每一次取出的时候却都是进账数目到达出账数目之后不久……这么看来果然有问题……”
他沉吟着，眉头紧锁，但还是想不通一件事情。于是他抬起头，对庞鸿问道：
“虽然这么说起来的确有道理，但是柜坊的生意，尤其是飞钱都是有入有出，如果是他们取走了如此大额的银钱，那么必定有很多存钱于此的人像本府上告，但是截至今日，也只有这一例被我们发现了。”
陆青的想法的的确确能够做到逻辑自洽，但是庞鸿明白，事情远不如这样简单。
所以他摇了摇头，指着账本说道：“那只是因为大多数人并没有将他们存入的银钱取出罢了。你看，这里的交子业务，大多数人都在拿到交子后直接使用进行交易，而不需要从柜坊取得银钱……”
话不用说完，以陆青的理解能力一下子就能明白了。
“也就是说，在一定时间内，挪用交子存放的银两即便在开封府的记录也只是存入，没有人能够知道银钱到底在哪儿！”
庞鸿点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交子的客户量很大，每天都有新的客户，只要能够把握好一个收入与支出的数量，甚至可能能够达到上十年都不会被发现。”
陆青一下子站了起来，右手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但是半晌过后却又坐了下去。
“这事情大理寺不方便插手，不过，这个王福生倒是可以查查。”
陆青没有说为什么不方便，但是庞鸿也没有去问，他知道如果是他可以知道的，那陆青一定会主动告诉他。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查一下这些银钱的去向，如果还在汴京，那一切都好说，但若是离开了，那么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陆青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庞鸿说道：“跟我走！”
两人一路来到大理寺，陆青带着庞鸿走进了一间独立的屋子，他在墙根站定，转过身来，从早已候在门口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捆卷宗，放在了桌子上。
“去查王福生，我必须在场，这样一来眼下的案子就顾不上了。这个是全部的案宗，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可以拿到你的怀疑对象。”
陆青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口的侍卫没有丝毫和庞鸿聊天的欲望，默默关上了屋子的大门。
“我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么？”
直到陆青离开，庞鸿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他曾经一直将自己的能力归咎于学医时对观察力的练习，觉得肯定和这些职业的办案人员还差得远，但是陆青一而再再而三地将重要案件的部分交给自己，这让他第一次正视起他在探案方面的天赋。
庞鸿本就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他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卷轴上，微微颤抖着伸出双手，将整个卷面摊开。
“也罢，就用这一次的案子来看看这被大理寺少卿所看重的天赋到底如何，也许，我也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念至此，他逐渐恢复冷静，翻开了第一页。
“政和八年四月廿二日，嫌犯焦学明于开封府大牢结草绳上吊自尽，然据大理寺正孙启发核勘，此案尚有疑点未能澄清，疑似有他人谋杀后伪装为自尽……”
洋洋洒洒一大片，刨去记录时的解释语言，庞鸿将里面记录的线索依次写在了一张崭新的纸张上。
“草绳上残留的紧握痕迹比死者的手掌更大，现场没有足够上吊时踩踏的凳子等物品，犯人身上有明显挣扎的痕迹。”
这些足以证明死者绝非上吊自杀，再勘现场的孙寺正记录的很全面，也将这些线索指向的猜测和结论全部写在了报告中，庞鸿没有见过现场，但是他觉得即便是他去了，也不会有更多的发现了。
但是，这样一来，虽然能够证明死者是被其他人杀死并挂上去的，却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能够对凶手的身份进行锁定。
继续看下去，写完了对死者自杀行为的排除论证之后，孙寺正继续将其他他看到的现场记录在了卷宗里。
“大门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门锁也完好无损，凶手应该有牢房的钥匙；牢房内干净整洁，应该是被凶手整理过了，死者死亡时刻定然是处于清醒状态，所以应该是擦掉了挣扎的痕迹。”
他小声念出了看到的有用的线索，并进行了简短的分析，然后掠过这些，将这一页翻过去，果然在最后看到了一张当天进出监牢的名单。
“根据死者死亡时间，再加上杀人、打扫现场的时间，凶手应该是寅时后进入，卯时后离开的……”
眼睛从每一份访问记录看过去，很轻松地挑选出了符合条件的三个访客。
“还要加上当时值守的狱卒，他们也完全有机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