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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的正殿富丽堂皇,金漆点翠玻璃围屏前,香几、宫扇、香亭等摆设整齐的摆着,上悬“母仪天下”的烫金匾额,下设一张鸾凤长榻,茗婉挺着已经凸起的肚子舒适的斜卧在上,见母亲和南宫姨娘前来拜见,忙遣散了人出去,只留下曾经的大内总管李玉在旁服侍,听她娘几个闲话家常。
由于李玉到底侍候过两代君王,所以在这一次朝代更替中,并位受到牵连,只是地位大不如前,不在是首领太监,只好另谋出路,茗婉看重他和茗慎又过节,且经验老道,又在宫中人脉遍布,便留他在身边为自己所用。
固伦公主坐在下首的黄花梨凤纹圈椅上,抬眉望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女儿,焦急道:“婉儿,你倒是说句话呀,皇上认了宣文帝的孩子为义子义女,还封了那一岁多点的娃娃为郡王,这可直接威胁到了你肚子里孩子的地位,你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母亲您也说了,那是义子,别说封个郡王,便是封了亲王又如何?不过是在讨好慎贵人罢了,您也不想想,皇上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夺来的江山基业,去传给仇家的儿子?”茗婉散淡的笑道,一袭宽松的杏黄色盘金牡丹纹宫袍甚是奢华,巍峨的云髻上珠围翠绕,正中央的九凤展翅金步摇两端,垂下串串牡丹纹路的金珠,映得她妆容精致,端然生华。
南宫芊芊闻言,忙赔着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这世间哪有不疼爱亲生儿女,偏宠仇家孩子的道理?我看啊,公主殿下您就不要在这事上多想了。”
“你懂什么?”固伦公主猛的斜横她一眼,鬓边鎏金点翠步摇垂下的转珠流苏划过锐利的弧度:“那个表子娘养的小蹄子,打小就古灵精怪,现在更是了不得,不但能让宣文帝对她百般恩宠,如今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照样夜夜恩宠不断,所以你给我记住,她可不是个简单的角儿,千万低估了她的手段才是!”
“殿下说的是,是妾身欠缺考虑了!”南宫芊芊连忙欠身赔不是,如今的她也唯有依仗皇后和公主的势力,方可在府中安身,保全他们母子身家性命,自然得百倍小心的陪着。
茗婉目露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徐徐抚着小指上的镂金镶玉护甲,上面錾着的一粒鸽血红宝石迎光一闪,迸发出耀眼的亮泽,“南宫姨娘也是为咱们好,母亲何必冲她发火呢?外人还没怎么着呢,咱们自个儿就先乱了阵脚,那怎么行呢?”
听完女儿的一席话,固伦公主的火气这才消散不少,缓和了语气问道;“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您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到底想出了什么对策,不妨告诉母亲和你南宫姨娘,也好让我俩给你帮衬帮衬!”
茗婉面露厌烦道:“什么对策不对策的,后宫不容专宠,想对付慎贵人的又不止一个,本宫现在只消得安心养胎才是正经,待将来真有人闹出了事,本宫仅管拿出后宫之主的身份来惩治便是,说不定还真能拔掉几根眼中钉呢,现在本宫不但不动慎贵人,还要好好谢谢我的好姐姐,谢她把后宫众人的注意给抢走了,这才没让那些人眼巴巴的盯着本宫的肚皮打主意!”
固伦公主听着是那么个理儿,便道:“知道皇后娘娘在后宫里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为娘总算可以放心了!”
南宫芊芊忙帮衬道:“还是皇后娘娘思虑周详,倒是妾身净在这瞎操心了。”
茗婉疲倦的揉了揉脑仁,轻蔑的白了她一眼,曼声道:“姨娘有这份瞎操的心,还不如去管管二哥哥呢?他整日家只知道赌钱吃酒,嫖﹡娼呷妓,加上之前你们与他合伙整死了和硕公主雏鸾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公府千金或世家小姐敢给他做续弦,在这样下去,就算本宫有心抬举他,怕是他也强不过荣禄大哥!”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回家之后,妾身与公主殿下定对你二哥哥严加管教,让他痛改前非!”南宫芊芊匍匐在地,斩钉截铁的保证道,大约但凡事关儿子前途,没有当娘的不上心的吧。
“姨娘起来吧,动不动就跪,多见外呀!”茗婉微微一抬手,又转头问向母亲:“听闻大哥荣禄将废后白氏带回了府中,先下是怎么个情形了?”
固伦公主撇了撇嘴道:“那白氏一直昏迷不醒,荣禄那小子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白氏的女儿被当做宝贝一样呵护着,奶娘婆子一大堆的照顾,简直赶上你当年待字闺中的体统了!”
茗婉展眉笑了笑:“这样再好不过了,温柔乡便是英雄冢,要知道这白氏虽是废后,但是荣禄大哥若真敢染指的话,也算是大不敬之罪,所以你们回去后都留心盯着点,务必要掌握证据,知道吗?”
“娘懂了!”固伦公主了然的点头,又聊了一会旁的琐碎话,便带着南宫芊芊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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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永禄院的凤栖堂新换上了薄如禅意的绿窗纱,这纱是进贡的软烟罗,透着阳光远远望去,仿若一团气息迷蒙的绿雾,遥遥迢迢!
白凤兮如一具女尸般沉睡在紫檀雕花大床上,穿着水红色的中衣,盖着翡翠色的薄衾,映着一张雪亮惨白的容颜,做了一场深沉幽怨的旧梦。
梦中花前柳下,那抹朱砂红的背影越走越远!
轩!她内心狂躁的呼喊,在声音颤抖前落下眼泪。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要走,就把凤兮也带走.......
这个时候,那个朱砂色的背影突然停顿了下来,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子来,斯文俊雅的脸色挂着鄙夷的嘲笑,嘲笑着她的哀伤,憎恶着她的跋扈嚣张,更愤怒于她的不贞不洁。
白凤兮双手捂住因痛楚而纠葛的表情,白光从指缝里徐徐溢入,在泪水中扑溯迷离。
而就在她痛心欲绝的这一刻,仿佛有人从阴暗的角落里伸出手环住了她,想要惊喊的她,却在悲痛中失却声音,只任由那人紧拥住她冰冷的身体,在她的鬓角旁温柔的呼唤。
“凤兮,凤兮,你醒醒,你在哭什么?到底哪里不舒服?”荣禄焦虑不安的用大手覆盖上她的紧蹙的眉头,还好,高热已经褪尽,但她的脸却苍白的很,加上一直糊里糊涂的哭泣着,令他内心十分不安。
“谁......谁在叫我?”白凤兮喃喃自语间,微微睁开了眼,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充满迷茫,她凝视着眼前的男子,面色憔悴,下巴长满发青的胡茬,眼袋乌青一片,血红的眼眶里,一双黑眸泛着浓浓的情意,令她迷惑!
守了她将近五天,终于见她死里逃生的睁开了眼,荣禄顿时心情激荡,悲喜交集,充满沙哑的声音,激动的已难自持:“凤兮,你总算活过来了,感谢上苍没有把你带走,凤兮,你知道吗?你为我生了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将来就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女,我会尽我毕生所能,用这世间最华贵的东西来供养你们,让你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白凤兮闻言,呆呆的愣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她都是愣在这里,动也不动,又过了半晌,她终于垂下头来,嘴唇抖动的问道:“皇上在哪里?我的孩子又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荣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光芒,但很快的就被关怀所取代,扶着她软弱无力的身子在怀,一一解释道:“宣文帝被你的匕首所杀,当今的宣武皇帝宽宏德高,不计前嫌,让他以皇帝的规格葬入御陵,而你,已经不再是宣文帝的皇后了,而被贬为了庶人,这里是将军府,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他的呼吸浓重的喷拂在她的脸上,令白凤兮一阵意乱神迷,她的心乱了,她的思绪也乱了,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突然,她迅速的推开了荣禄,将自己缩成一团在床角,恐慌之余,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荣禄被她哭的手足无措,越发着急,看著她越哭越凶的样子,眼狠狠一闭,吻住了她那两片柔软的菱唇,堵住了她口中溢出的哭声,和着咸咸热热的泪水,辗转反侧的厮磨。
自从关雎宫一夜缠绵之后,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想念着她雪玉般晶莹剔透的娇躯;想念着她身上迷人的幽香气味,更想念着她在他身下销魂吟哦的那副柔顺模样.......
这个吻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仿若一瞬间便是天荒地老那般久远,吻的直到白凤兮目露哀凄之色的无声求饶,荣禄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
只见白凤兮含泪望着她,声音娇娇软软的道:”禄哥哥,我已经好多了,你好几天没睡觉了,去休息一下再过来,我现在想去看看我们的女儿!”
“我不累,你想看女儿,我这就让奶妈子们给你抱过来,还有啊,你身子太虚了,我得去小厨房交代下,让他们给你炖点雪糁鸡汤补补,你先躺下歇着,我去安置下,在到书房换套衣服梳洗下,马上就过来!”
“恩!”白凤兮乖巧的点了点头,唇角诡谲一笑。
“等我,凤兮!”荣禄说完,便出去张罗起来,尽管此刻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但这时候也不着急表述了,日久见人心,他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凤兮会忘掉过去,接纳他的感情,和他开始新的生活。
可当荣禄换了一身藏青色的锦袍,将脸面刮干净回到凤栖堂时,门却从里面闩上了。
他突然心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慌,仿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生命中硬生生的给剥落下来似的,令他急躁难安。
“凤兮!凤兮!凤兮你快开门!”无论荣禄怎样拍门叫喊,里面始终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最终荣禄情急之下“咚”地一脚将们给踹开。
只见白凤兮长发披肩的高悬在梁上,她脚下是一张横倒的凳子,和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女儿。
荣禄忙把她抱了下来,可是奈何她已经断气多时,一旁女儿的襁褓中塞了一张白绢绣帕,上面写着几行血书,交代了白凤兮的遗言:
禄哥哥,感情之事真的不能勉强,鸳是离不了鸯的,鸯死了,鸳也不会独活,请你好好善待我们的女儿,将来一定要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荣禄握着这张遗笺,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安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静静抱着女儿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她的遗容,静静的伫立了很久很久,像天荒地老那般久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