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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记忆的怀恩变得很安静,不怎么说话,也不出门,只是静静坐着,他会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会仔细研究他的银发,一看就看很久,谁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师父,我为你梳髻。”洛洛站到怀恩身后,拿起梳子帮他一下下轻柔的梳着头发,“师父,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帮我梳头发的,可是你的手太笨了,每次都揪得我的头发可疼可疼了,我就大喊着疼不让你梳,后来你都不给我梳头了,让我就随便的一绑,导致我从小都没有个女孩子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最羡慕别人家的姑娘都梳着漂亮的发髻,绑着漂亮的丝带了。”
洛洛一边帮怀恩梳着头发,一边嘟嘟囔囔的回忆着小时候的往事。怀恩也不打断她,只是静静的听她说着。
洛洛的手还是很巧的,很快便将头发束好发髻,用一根细细的竹枝磨成了一根碧绿的发簪,发簪穿过发髻,在头顶牢牢固定好,剩下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衬着怀恩冷峻的面容,倒生出一种妩媚妖娆之感。
“师父你真好看。以前你当和尚的时候我怎么没觉得?”洛洛端详着镜子中的怀恩。
怀恩并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屋外小院里,李暃坐在石桌旁,眼巴巴的瞅着屋里,有点烦闷道:“师父啊,师兄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也不会再认得我了是不是?那他还算是蓬莱弟子吗?我看他连您老人家都不记得了,醒来这么久了,连个谢都没说过。”
老仙将躺椅干脆挪到了小院子了,继续坐在躺椅上一荡一荡,“每个人都各自有命,他失忆了也好,这孩子自小责任心就重,若是他知道他不但用了圣战衣,还让圣战衣和他融为一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自责呢。”
“您是说,这是个好事?”李暃问道。
“不知道,事情的好坏总有两面,好事中有坏事,坏事中也往往有好事,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机缘呢。”老仙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竹林中的风吹散过来。
“师父,您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扔下一个偌大的蓬莱岛不管不顾,还有师兄,他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让他独自承担起一派的重任。”李暃还是想问这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
“他自己不也是十年没有回过蓬莱了,哼,还嫌弃我,蓬莱那地方有啥好的,荒凉、没意思,估计这十年草长得都能盖住房子了吧。”老仙哼了一声,他们师徒俩似乎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爱待在蓬莱岛上,喜欢满天下四处游历,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蓬莱才破落至此。
“哎,您说您那么着急忙活的把洛洛逐出师门,还捏碎了她的珠子,这下好了,本来有个徒孙能继承衣钵的,这下子也没咯。”李暃继续冷嘲热讽。
老仙哼了一声,吹了吹胡子,生气道:“那也是那丫头求我的,我岂是那么轻易收徒弟的人。”
李暃翻翻白眼,心里知道这又要准备开始说自己了。
“你看看你,我是早年欠了你父亲的一饭之恩,后来才勉为其难答应收你为徒,你的资质又差、身体又差,不能修灵不能习武,你说说看收你做徒弟干嘛,坏我一世英名,然后你还不告而别,想想就来气。”看吧,老仙果然又开始数落李暃了。
李暃只好陪着笑脸过来给老仙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腿,一顿操作下来,老仙总算是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李暃回头看了眼屋内,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那现在怎么办?师兄他失去记忆,那些抢夺神器之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来。”
老仙睁开眼睛看了看天,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他们追来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躲也未必能躲到哪去,不如就这么着,该干嘛干嘛。对了,你是来干啥的?”
“师父,我来南疆找我三叔。”李暃哭笑不得。
“哦,对,那你去找吧。”老仙闭着眼睛无所谓的说道。
“师父,我不会武功……”李暃继续哭笑不得,他不会武功、不会法术,别说是遇到盗匪追兵了,估计连这深山密林都走不出去。
“哦,说了半天,想要为师陪你去找人啊。”老仙斜斜的瞥了他一眼。
李暃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小兔崽子。”老仙伸手在他的头顶上拍了一巴掌,“老仙我也许久没活动筋骨了,陪你走一趟也不是不可。”
说罢,老仙站起来伸伸懒腰,一副说走就走的样子。
就在这时,洛洛扶着怀恩也走了出来,对老仙和李暃说道:“我们也一起去。”
李暃拍手称好。
老仙一脸怀疑,道:“你们?小子,你能走了?”
怀恩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但是他能够清晰的知道,这些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平静的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淡淡点了点头。
洛洛对着怀恩咧嘴一笑,开心道:“师父说了,坐在这里什么也想不起来,还不如四处走走。要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开始,我陪着师父一起。十一年前,师父捡到我,养育我,教我武功法术,那以后我就陪着师父一辈子,再也不要分开。”
她笑意盈盈看着怀恩,似乎现在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老仙点点头,说道:“那就走吧。”
于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四人组合就诞生了,一个矮墩墩的白发白胡子老头,一个清秀俊美的贵公子,一个高挑俊朗又满头银发的冷峻男子,还有一个身材较小活蹦乱跳的妙龄少女。
洛洛看了看自己这一行四人,忽然说道:“咱们像不像祖孙三代?”
“你师祖,你师父,你师叔,你。可不就是祖孙三代。”李暃依次指了指老仙,怀恩,自己,又指了指个子最小的洛洛,揶揄说道。
洛洛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老仙毕竟是在这里隐居了多年,山里的小路熟悉的很,带着他们左窜右绕,很快就走出了这座山,前面放眼望去正是一座小小的城池。
洛洛惊叹出声,她一直以为南疆这里应该是一个村落,原始古老的部落的模样,却没有想到在这崇山峻岭、密林瘴气的环绕之中竟然有这样一座繁华的城池。
“这里竟然一点都不比中原的城市落后呢。”洛洛惊叹。
“少见多怪了吧,只是南疆人不愿意与外人多接触,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很落后,怎么,在你心里这些人还茹毛饮血不成?”老仙哼了一声。
“师祖啊,您就不能别拿话噎我。”洛洛讨饶道。
“打住,别叫我师祖,你已经被我逐出师门了。”老仙哼道。
“……”洛洛也是无语,只得应声道:“那,老仙,老仙可以了吧。”
老仙哼了一声,似乎表示默认了。
李暃哈哈大笑,怀恩的嘴角也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笑意。
“对了,老仙,那你叫什么啊,不会一开始就叫老仙吧?”洛洛跟在后面一路追问。
老仙倒也没有瞒她,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摸了摸胡子,眯起眼睛,说道:“我记得我的名字叫云霆,我和弟弟云居少年时一起被送上蓬莱修行习武,那时候蓬莱还有很多人,热闹的很,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与弟弟反目,又惹怒了师父,我师父,就是上一任的蓬莱岛主,一日修炼走火入魔,杀了所有弟子,只有我和弟弟逃了出去,后来,弟弟云居就彻底离开了蓬莱,再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大几十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在外面游荡了很久,师父却在临死前唤我回去,将掌门衣钵传给我,也没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就硬塞给了我。”
“什么?竟然是老岛主自己杀了所有的弟子,这样也太残忍了,但是你为什么会和自己的亲兄弟反目呢?”洛洛就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哎,说来也是挺荒唐的。”老仙忽然很感慨,这大几十年了,自己也逾百岁了,可是有些事情在心里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我与我弟弟同时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那个女人是我们的师娘。她闺名叫阿萝,第一次见她,是我们刚刚上岛的时候,她非常的美,就像是天边的朝霞,明媚动人,师父待弟子非常严厉,只要稍有不对便常有打骂惩罚,我们都很惧怕师父,但是师娘对我们一直很温柔,她永远都是笑意盈盈的。我记得弟弟看师娘的眼神,那种痴迷的近乎痴狂的眼神。”
“那你师父对师娘好吗?他们夫妻感情是不是不好啊。”洛洛猜测,因为一般就是因为夫妻感情生疏才会多生了事端。
“师父要比师娘年长许多,而且师父一直醉心武学,一直在努力提升修为,当时天下仙门的目的都是要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当然,蓬莱也不例外,所以师娘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守空房,我经常看着她在夜里安静的看着满天繁星发呆,但是我年少时嘴又很笨,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在旁守护,静静看她。”老仙似乎陷入了少年时的回忆,脸上蒙上了一层温柔的笑意。
“那后来呢?”李暃也在旁边八卦起来。
“可我那弟弟和我可不一样,他热情、主动,他年纪比我小几岁,生性活泼,又爱搞怪,总能哄得人开怀大笑,他见师娘终日闷闷不乐,于是经常就跑去师娘的院子里,讲笑话、扮小丑,我们一旦出门,他必定会带各种好玩的东西回去送给师娘,逗师娘欢喜。所以在我们一众弟子中,师娘也是最喜欢他。后来他和师娘越走越近,我劝过他几次,他却不服气,说我是嫉妒他得了师娘的喜爱。我们也为此事经常有了争执,后来越闹越凶,再后来我们兄弟俩见面都不太说话了。”老仙叹了口气,好像年纪大了,反而年少时的事情记得更加清楚了。
“其实,你心里嫉妒他是真的吧。”洛洛歪个脑袋问道。
老仙瞪了洛洛一眼,却没有否认,只是接着说道:“我以为他们发乎情止乎礼,看着师娘一天比一天开心,笑容也多了起来,其实我内心是高兴的,只是我还是不敢靠近不敢说话,师娘一跟我说话我就紧张的直结巴。”
洛洛绕着老仙转了圈,还玩了下他的长胡子,打趣道:“真没看出来啊,老仙你小时候竟然有这么老实内向的模样,估计你这俩徒弟都没见过吧?”
李暃连连摇头,怀恩不置可否。
老仙一把拽过自己的胡子,狠狠瞪了洛洛一眼,才说道:“可是后来却出了事,一天大雨夜,我弟弟跑来找我,说他惹事了,要是被师父发现就完了。我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啊,竟然是天大的事情。”
洛洛、李暃,就连怀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讲述当时的秘史。
老仙似乎很艰难才开口,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弟弟他和师娘竟然还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趁师父闭关修行,与师娘苟合,而且竟然不止一次,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年有余,只不过他们行事隐秘,竟然一直没被其他人发现,岛上其他师兄弟皆不知情。每次师父闭关,他们就如胶似漆的在一起,甚至跑出岛去过着平凡夫妻的生活。后来没想到弟弟他胆子越来越大,师父在时也和师娘眉来眼去,甚至抓住偷空的机会就在一起幽会。”
呃,这也太……确实是……难以启齿的门派秘辛,也确实荒唐。
“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洛洛又接着问道。
“年少荒唐的事情谁都有过,但是却因为这一件错事让整个蓬莱毁于一旦,这是我一辈子的污点,每当我回到岛上就会想起当时的一幕幕,所以才不愿在岛上多待。”老仙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那时,他为了保住性命,所以才对我将一切和盘托出,而我也是犯了混,才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