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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发上的常雯也是一愣。
仿佛没听清楚沈画的话一般:“沈医生, 你说什么?”
沈画走过去,抬手按在常雯的手腕,片刻后就确定地点头:“常主任你确实怀孕了。现在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
常雯完全懵了。
沈画叫保姆:“麻烦带常主任上楼躺着。”
保姆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是一脸狂喜, 连忙过来扶着常雯上楼。
“她怀孕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沈画看了过去。
其实从刚才进门的时候, 她就看到这个女人了,但因为要先看常雯的情况,她也没功夫想那么多。
这会儿, 沈画才又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再仔细看,没看错啊。
这个女人……
她今天才刚刚见过。
几个念头在沈画脑海中闪过, 一些线索好像被串联起来。
沈画抽了抽嘴角, 不会吧……
不过显然, 这会儿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得先去给常雯做治疗。
常雯的身体刚调养好, 常年的气血不足,还有今年初的大出血,都让她元气大伤,在调养好之后她的身体也是不如常人的。
更何况,常雯今年已经过了四十了吧, 这个年龄怀孕对女性挺不友好的,再加上她身体底子不好, 这又是第一胎, 还动了胎气。
如果放任不管,常雯这胎就保不住了。
沈画上楼,给常雯扎了几针, 又叮嘱她不能劳累,开了几个食补的方子,都是很简单的药膳,味道不会像喝中药那样难,但对她的身体却是有好处的。
“不能劳累是一个,再有就是情绪上更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
沈画说道,“本身你年龄较大,怀孕就不像适龄女性那样,更要注意情绪问题。孕妈妈的情绪,对胎儿是有很大影响的。有很多先天自闭症的儿童,都跟怀孕时母亲的情绪有关。”
常雯叹气:“行,听你的,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沈画点点头:“楼下那位女士……”
常雯无奈:“我们家那点事你都知道,也不瞒你,楼下那位,就是我公公当年安置在国外的那个女人。”
沈画无语。
看来她的猜测竟然成真。
那……
耿胜宏就是过世老爷子的私生子,是章国川的弟弟?
“那春节的时候,老太太发病……”沈画皱眉。
常雯揉了揉眉心:“是她。她想让他儿子走管理岗,然后从政,进入到卫生系统。她是觉得,有国川和章家的人脉在,只要全力支持,她儿子肯定能身居高位,再不济,一步一个脚印,几年后当上海一院长,也是很有可能的。”
沈画:“……”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老太太一辈子见不得这些投机取巧走后门的事情。她儿子医术是不错,可他到海一院才几年?资历不够,想要转管理岗当然可以,但想要直接挂上副院长,简直是……不可理喻。”
常雯说,“真要是给他弄到副院长,那国川就该被调查了!”
沈画点头。
一个医院的副院长,好像是不算什么,但这可是海市最大的三甲医院的副院长,级别在体制内也不低,还比体制内更吃香。
耿胜宏他妈可真是张口就来啊,真当章国川就是海市之主,一手遮天呢。
难怪把老太太气成那样,这做法不说是要毁了章国川的前程吧,这根本就是在要章家的命。
章家能走到今天这步,可不是靠什么特权。
不过显然,耿胜宏他妈就是一厢情愿,耿胜宏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国内体制内的工作恐怕是根本就胜任不了。
同样的,他可能也不感兴趣。
沈画想起今天从耿胜宏办公室离开的时候,他妈去找他,她隐约听到的那些话了。
耿胜宏只想当个医生,在寻求技术上的突破,在准备多年之后,打算朝着脊髓再生的领域下手。
可他妈,只想让他当官。
这恐怕是耿胜宏他妈心底的执念了吧。
沈画看向常雯:“老太太回乡下去了,情况还好吧?”
常雯点头:“老太太身体是好多了,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她中过风。国川那次是真的发了狠,告诉那女人,要她立刻出国,否则……那女人知道国川动怒,为了她儿子就暂时答应,但当时过年,耽搁了一下,后来……”
沈画挑眉。
常雯觉得有些羞辱,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她和一位退休老干部结婚了。那位老干部早年对国川有恩,他出面,国川也只能妥协。但也警告过她,要是再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就谁说情都不管用。”
沈画想起在医院时候听到的对话:“她又做什么了?”
常雯叹气:“过年后没多久,原来的程院长不是出事了吗,后来现在的这位新院长是从外地调任的,原来的副院长在这边升迁无望,去了卫计委,还有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她又看到机会了,还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心思就又活络起来了。”
“更可气的是,她胆大包天,直接越过那位老干部,找了老干部以前的学生,又把国川和耿胜宏的兄弟关系暗示出去,人家就以为这是国川的意思。”
“要不是我从别的渠道得知,她恐怕还真要把这事儿给办成!一旦办成,国川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常雯越说越气:“国川现在这位置,盯着他的人不计其数。这次的事儿早不知道落到多少人眼中,处理不好的话,以后任何时候拿出来,都是炸弹。”
沈画点头,完全明白常雯的意思。
耿胜宏他妈,可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也是,如果胆子不大的话,年轻的时候就不会勾引自己的老师,后又回国大闹葬礼。
这个女人不光胆子大,也聪明。
在做事之前就已经给自己找好靠山,一出问题,立马就跟那位老干部结婚,这等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关键是,她是怎么让那位老干部答应跟她结婚的。
这女人的确不是等闲之辈。
也就是她的身份,实在是没办法从政,不然的话她混得恐怕不比男人差。
“这次,国川一定要她出国。”
常雯说道,“那位老干部也不傻,派了人时刻跟着她,寸步不离,免得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她现在来家里,就是为了等国川回来。她还是不想出国。”
沈画轻轻地摇摇头:“她的事情,让章书记操心去吧,常主任你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就放宽心,离这些是非远一点。要是因为那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让孩子跟你有个万一?那到底是谁得意?”
常雯拍拍沈画的手:“你说的我明白,好歹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点事还能想不通?放心吧,我这接下来,工作上正好要跟副手交接,我也好歇歇。”
沈画笑了笑:“那别的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用下楼了。那些事情不必亲自应付。”
常雯笑着点头。
沈画下楼,那个女人还没走。
“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那女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但无论她怎么说,几个人都离她不远,严防死守,她要是敢起来跑或者怎么的,那些人能迅速地按住她。
沈画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跟保姆交代了几句话,就旁若无人地离开。
但那女人又盯上她。
“沈医生!”
那女人站起来,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朝她走来。
“你们能不能站远点,我只是要跟沈医生说几句话。”那女人不耐烦得很。
沈画面色淡淡的:“有事吗?”
“沈医生,你忘了吗?我们今天在医院见过。我是耿胜宏的妈妈。你叫我薛姨就行。”女人笑着说。
沈画:“薛女士,有事吗?”
薛雪平笑道:“我这两天身上也有些不舒服,麻烦沈医生帮我号个脉。”
沈画笑笑:“抱歉啊,您可能得去挂号。”
薛雪平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沈医生,我是耿医生的妈妈,你们都是同事,帮我看一下不行吗?”
沈画摇摇头:“得挂号。”
薛雪平脸色不太好看了:“挂号费多少,我给你,总行了吧。”
沈画依旧摇头:“不行,私下收费不合规定。”
“那你怎么给常雯看病?”
沈画叹气:“非要把话说那么直白吗?现在不是在医院,在医院,你挂了我的号,我作为医生必须给你好好看病。但在医院之外,除非你突发急症需要急救,那我可以施以援手,但其他情况……爱看不看,我的自由啊。”
薛雪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傻她也看出来沈画这是在故意羞辱她了,亏她还自己把脸伸过去,任由她羞辱。
气怒攻心。
可薛雪平还是忍下来了。
她微微抿唇,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一摊子事儿了吧,常雯跟你说的?我知道,我和弗兰克的存在,让他们心头都很不舒服。可当年的事情,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大家都人不人鬼不鬼的,谁敢说谁就一定对,谁就一定错?”
“我知道和老章恋爱的事情,你们没有人能理解,可在那个年代,那就是我绝望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也不想伤害师母,我一直都很克制。可后来我怀孕了,那怎么办?”
“我要是在国内打胎的话,风言风语分分钟都要传出去,我自己名声扫地不说,老章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也是迫不得已,索性出国算了。”
“那个年代,华人在国外的日子是好过的吗?我还要带着孩子,日子有多难怪,你们每人能体会得到。”
“那个年代哪像现在,有钱的话去哪儿都能活得好。那个年代国家外汇紧张,老章自己也没多少钱,除了送我出国,给了我几千美金叫我安置生活之外,他什么都没给我。”
“生孩子是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生的,没人照顾,那边也没有坐月子的说法,再加上我又没钱,生了孩子马上就得去工作。”
“老章也不能过去看我,钱也给不了我多少,我事事都得靠自己!”
“其实出国之后我也后悔了,国外的生活太难太难,我很多次问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以我在国内的学历,我在国内可以找很好的工作,我可以分配到很好的单位,有权有钱,以我的相貌,我想嫁给当年职位比老章高的军官,简直再容易不过!”
“可出国之后,我得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除了吃苦,还是吃苦。没钱,住的地方也不好,当地人对华人很歧视,我找工作也不好找,只能找薪水很低的工作。”
“我现在想想,都完全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薛雪平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弗兰克五岁岁的时候,被一群白人孩子从楼梯上推下去,腿摔断了。送到医院治疗……那边的医院跟我们这完全不一样。”
“我还不敢叫救护车,是自己抱着弗兰克去的医院,但是在急诊上,等啊等啊,等了很久才轮到我们。”
“然后医生一看我们的面孔,就问我们有没有保险,是不是偷渡客……”
“如果换做是他们a国人,肯定是先看病,再给账单的,哪怕你没有保险。可我们这种面孔不行啊,要先核对身份,后来还叫了警察……”
薛雪平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后来弗兰克的腿治好了,可那份天价账单,差点儿要把我给压死。我逼不得已,只能给老章打电话……但老章也只给我汇了三千美金,因为他也没钱。”
“我如果不尽快支付账单,就会被驱逐出境。”
“为了支付账单,我一天打工18个小时!比最底层的女工都不如。”
“弗兰克也是那个时候心里就埋下了根,后来一心想要考医学院,当医生。”
薛雪平看着沈画:“你们都以为我贪恋老章的什么。我能贪恋什么?贪恋他这个人!除了他这个人之外,我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物质上的东西。甚至,我连他这个人也得不到。”
“刚开始那几年,老章也根本不敢频繁出国。后来国内大环境松了些,他才会每年都借着出国交流的借口,出去一两个月,跟我团聚。”
“可是对我和弗拉克来说,这点时间还要刨除掉他去做学术交流的时间,分到我们身上的寥寥无几。”
薛雪平擦了擦眼泪:“再反观师母,老章从来都很感激她,也不想伤害她,所以才会一辈子都把我们母子存在的事情埋在心底,从不肯说出去,一直到死。”
“看看跟老章跟师母同一个年龄的,多少人能做到像老章一样?多的是回城之后,觉得夫妻观念不和就离婚的。”
“可老章从来没想过要跟师母离婚。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破坏师母的家庭。”
“这难道还不够吗?”
薛雪平:“我知道,我跟老章的感情在世俗眼中就是天理不容,但我问心无愧。”
沈画笑了笑:“你问心无愧的话,说这么多做什么?你要知道,在世俗眼中天理不容的东西,都肯定不是好东西。”
薛雪平:“……”
沈画又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当年你出国生子,在a国生活,章老爷子确实也给你提供不了多少资金,你自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那边,又没有正经工作,确实会过得非常困难。”
“如果你当年没跟章老爷子在一起,没出国,以你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学历,还有你的容貌,正如你所说的,要想嫁个比章老爷子职位更高的干部,确实没什么困难。”
沈画看她:“所以你现在后悔吗?”
薛雪平叹气:“哪能不后悔?这世界上啊,爱情真的不能当饭吃。什么苦都吃尽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
沈画看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明知在世俗中天理不容的东西,你非要去挑战,那什么下场,不都是活该吗?”
“你!”
薛雪平气怒地瞪着沈画。
原来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讽刺她活该。
薛雪平脸色阴沉:“若不是看在弗兰克的面子上,我真是……”
沈画挑眉。
薛雪平的怒气竟然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说道:“对,我当年是选错了,所以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选对了,后半生就会顺遂,选错了,就是坎坷崎岖,以后后悔都来不及。小沈啊,你也是女人,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沈画眯了眯眼睛:“考虑什么?”
薛雪平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我听说你有男朋友是吧?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好像没什么工作,靠你养?这怎么行?女人事业心强也没什么,但找男人也不能找太差的,得旗鼓相当才好,你说是不是?”
沈画:“……”
进宝同学靠她养?
行吧,目前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进宝同学是谁,在外人看来,她男朋友还真的挺神秘的,几乎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沈画懒得搭理。
但薛雪平越说越来劲:“弗兰克的履历不用说,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追他的姑娘都多的很,但我不喜欢外国女孩子,也有华国的留学生、富家千金想要跟弗兰克发展,弗兰克那个时候一心专注工作,没时间也没心思谈恋爱。要不然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薛雪平道:“你家世一般,不过你是喻老的弟子这一点,算是弥补了些许家世上的劣势吧。当然,最重要的是弗兰克喜欢你,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也不是那种会格外挑剔苛刻的婆婆,只要弗兰克喜欢,我就没什么说的。”
“你那个男朋友,早点分手,再过俩月,自然而然地跟弗兰克走到一起,你们不是还要合作吗?正好是个机会。”
“今年年底就可以结婚了,明年生个孩子,我给你们带着。”
“弗兰克性格上比较别扭,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你也帮我多说说他,往管理岗上发展有什么不好?往近了说,当上海一的院长也可以;往远了说,往卫生部走也行啊。”
沈画被她给说都无语了。
她不得不抬手打断:“薛女士,我跟耿医生只是同事关系,你想太多了。”
沈画说完转身就要走。
薛雪平却又连忙追上去:“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抛开家世因素不说,你跟弗兰克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合适,难得的是弗兰克也喜欢你……”
沈画站住,目光冷淡:“你这么自作多情,你儿子知道吗?信不信,你把你今天的这些话告诉你儿子,只会叫他羞得无地自容。当妈的,没给你儿子一个好的出身就已经让他比别人矮了一截,现在你也完全不把他的尊严放在心上……”
沈画叹气:“我得说,耿主任挺可怜的,有你这样的母亲。”
薛雪平呆立当场,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沈画已经走远,薛雪平才反应过来,她大吼一声:“你凭什么这么说!”
沈画压根儿没理她,直接上车走人。
她相信薛雪平说的话,出国之后她带着孩子过得并不好。
这一点能够想象得到。
那个年代国内国外的差距非常大,再加上外汇的因素,章老先生肯定也拿不出多少钱给她。
原以为出国之后就是天堂,能过上发达国家的美好日子,但实际出国之后就会发现,那个年代的发达国家相对于国内来说,的确是天堂,可这却不是他们这些出国之人的天堂。
那个年代的人对国外有着一种天然的迷信,甚至是疯狂的迷信,认为华国哪儿都比不上国外。
挺正常的想法。
不过这种想法在新一代的年轻人身上,已经越来越少。
因为华国更强大了,大家也不像从前那样消息闭塞,只能听说国外有多好,现在出国非常方便简单,都能看得到国外是什么情况。
国外还是有比国内好的地方。
但要像从前那样无脑迷信国外,那是再也不会有了。
沈画能想象到,薛雪平是带着满心的憧憬和期望出国的。
可惜出国之后,境遇落差太大。
但那个时候,她连回都回不来。
回不来的原因很多,但最大的原因是,她嫌回来丢人。
正如十年前有很多留学生,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宁愿在餐馆洗盘子,也不愿意回国,怕丢人。
所以薛雪平当初在国外,的确是挺惨的,还要再拉扯一个孩子,那日子可想而知。
但那又如何?
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
果然,如沈画猜想的那样,耿胜宏知道他妈跟沈画提过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羞愧难当。
对于自尊心强的人,他妈妈这种做法真的是太羞辱了。
“沈医生,真的抱歉。”耿胜宏连连道歉。
沈画叹气:“我也是没想到。不过我也不希望有下次,万一叫我男朋友误会就不好了。”
耿胜宏点头,再度道歉,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又给常雯复检的时候,常雯说:“她儿子也同意让她出国了,但她自己死活不愿意。国外再怎么都比不得国内,她愿意出国才怪。就哄着那位老干部……现在就是妥协一下,无论她去哪儿,都有人跟着,要是再做什么不着调的事情,那就彻底没的说。”
沈画没多说什么,她倒是觉得,这位薛女士的作妖能力可不差,总会有新花样的。
e国皇家医学协会的邀请函,她直接给回绝了。
不过显然,对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竟然直接通过外交部门,向海一院发来了交流函。
交流函是发给海一院的,那自然用不着沈画拒绝啊。
新上任的院长段昱丁,跟沈画聊了一下这件事:“交流函是发给海一的,我们拒绝不合适,但具体的东西,你们自己有权把握。”
段昱丁也是个妙人,直接跟沈画说:“从前他们对咱爱答不理,现在叫他们高攀不起。”
“沈医生,你那个炎黄现代医学网确实不错,前些天还有国外的朋友想要跟我要相关视频,因为他们是外国医生,注册不了专业账号,只能以普通账号登陆,看不了手术画面。我跟他们说,叫他们来国内注册一下,认证身份就能看了。还真有人心动。”
段昱丁笑着说:“我知道的,起码有5个国外名医,都已经向海市卫计委申请了短期执业证书,就是为了能注册一个合法看视频的账号。”
沈画有些惊讶,“这样可以吗?”
段昱丁笑眯眯地说:“一般来说申请短期执业,通常是我们医院发邀请,比如需要他们协助过来做一台手术等等,跟卫计委那边申请之后,就会批下来短期执业。”
沈画恍然大悟:“段院长您这手不错。那我争取把炎黄医学网做得更好一点,多帮您钓点大鱼。”
段昱丁哈哈大笑。
e国皇家医学协会的专家小组来了。
全都是脑科专家,其中就有卡尔文教授,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啊。
只不过,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段院长奉行的就是,热情接待,友好交流,但……想像十年前那样,对这些外国专家十分谄媚,那是不可能的。
想交流,那是平等态度。
脑科的专家来了,那正好,神经内科神经外科脊柱外科等等,全都安排上,一定要跟专家好好交流。
海一院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病例,让外国专家们也一起会诊一下,咱国内的医生也好找找差距,有则努力,没有也要努力。
无论如何,这些专家们身为医生的职业素养还在,在讨论病情的时候都很认真,确实有不少值得我们医生学习的地方。
一个病例又一个病例……
讨论了好几个疑难病例。
国外专家对海一院相关科室的水平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同时对国内医院的繁忙程度,和病人的稠密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在这种条件下,医生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锻炼,这是他们国外比不了的。
不过在忙碌地“交流”了两天之后,专家们累得不轻,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来不是真的要交流这些啊!
“段院长,我们想看一下你们医院有关克雅氏病的治疗研究,这对我们来说更有意义。”
段昱丁:“资料都在炎黄现代医学网上,公开的资料,随时都可以看啊。”
“我们想看一下病人的情况。”
段昱丁:“病人每一次的治疗和检查结果,也全都在网站上公布着,我们没有隐瞒任何消息。”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看一下病人。”
段昱丁:“病人不需要住院,治疗过程也比较简单,所以病人只会在治疗的时候才来医院一趟,现在不是治疗时间,病人不在呀。要不你们等等,等下次病人前来治疗,你们再现场观看?”
卡尔文教授沉不住气了。
“我对你们的治疗非常怀疑,我就是克雅氏病患者,我也研究过克雅氏病,你们的医生提出的治疗克雅氏病的方案,根本就不可能。没有人能控制住朊病毒在大脑内的爆发!”
段昱丁:“那是卡尔文教授你见的太少了。在沈医生之前,也没有哪个医生敢说能控制住严重感染。”
卡尔文脸色铁青。
另一位教授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那位沈医生,在卡尔文教授身上做个示范?”
“卡尔文教授自己亲自当小白鼠,这不太好吧。”段昱丁笑道。
“卡尔文教授也是为了医学事业献身。”
段昱丁点点头:“这我得问问沈医生,她太忙了。另外卡尔文教授的病情应该是耽搁了,不知道现在控制还有没有意义,得让沈医生做个判断才行。”
打了电话之后,段昱丁很抱歉地跟专家们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沈医生今天的门诊。沈医生一次门诊只有15个号,但由于挂号难度太高,再加上一定筛选,目前能挂到她号的都是疑难杂症,所以她可能要忙到很晚。”
“我们想去看看沈医生的门诊,可以吗?”专家又提要求了。
段昱丁想了一下:“行。”
门诊嘛,有什么不能看的。
去看的时候,沈画正在给病人一家说病情。
段昱丁带这些专家们进来,首先跟沈画介绍了一下这些专家,又跟病人说明情况。
“这些都是世界顶尖脑科专家,来我们院做交流,想要过来看一下沈医生的门诊情况,请问你们一下,可否允许我们旁观?”
病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大男孩,有些疑惑地看着众人。
病人妈妈连忙问道:“都是脑科专家?”
段昱丁点头:“这些都是世界一流专家,全都是e国皇家医学协会的成员,水平非常高。”
病人妈妈面露惊喜,又看向沈医生:“沈医生,你说……这要不要也让专家们听听?”
沈画知道病人母亲心动了。
她点头:“病人的头痛、呕吐、癫痫、偏瘫、偏身感觉障碍……全都跟他大脑中的胶质母细胞瘤有关,这些脑外科的专家,也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病人母亲激动不已,这么多国外顶尖专家,那可太好了。
段昱丁带着专家们站到一边上,有专家已经在看病人带来的各种检查片子。
沈画说:“在左右的脑部胶质瘤中,胶质母细胞瘤的恶性程度最高。现在患者的肿瘤已经较大,浸润部位较深。目前常用的手段就是手术切除,能迅速减瘤,缓解病人颅内高压的症状,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但有个问题就是,手术切除之后,绝大多数患者的肿瘤都还会再复发。”
“手术后多采用放疗化疗。也有靶向药和免疫治疗,但目前来说都是小规模的实验性的治疗,效果如何尚未明确。”
沈画道:“如果你们倾向于西医治疗的话,尽快转科室,接受手术。”
“沈医生,那您认为呢?”患者妈妈忐忑地问道。
沈画说:“我来治的话,首先是缓解病人的颅内高压,然后就是用针灸的方式,控制肿瘤,辅以药物,让肿瘤缩小,控制肿瘤对其他脑组织的浸润。当肿瘤缩小到一定程度,且不会再浸润其他脑组织时,前期治疗目标就算达到。”
患者妈妈:“这……这样能行吗?”
她忍不住看向了专家组。
专家组也正在听翻译跟他们转述沈画的话。
“这不可能!”
其中一位专家听完翻译的话之后,立刻说,“这种程度的肿瘤,必须马上进行手术!除了手术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让肿瘤缩小。”
“这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这种程度的肿瘤,再不立刻手术切除,就会危及到病人生命!”
几位专家都发表了自己的砍伐。
沈画并不多说什么。
患者妈妈一脸茫然。
她到底该听谁的?
患者妈妈看向沈画:“沈医生,你……你有把握吗?有没有类似的已经治好的病例?”
沈画:“如果你们决定按照我的方法来治,那你们或许就是第一个病例。至于说有没有把握,你问他们做手术有没有把握。”
卡尔文说:“现在的脑科手术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有多种技术手段,手术相关的致死率和病残率,已经降至非常低的水平。风险和收益比起来,手术很值得做。但毕竟是手术,任何手术都有意外的可能,没有医生能百分之百保证手术成功。”
病人妈妈万分揪心。
两难的选择。
患病的大男孩却说:“妈,我想让沈医生试试。我的肿瘤太大太深,之前的医生就说过,手术中为了尽可能地切除肿瘤,可能会导致我出现严重的大脑损伤……我宁愿死,都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沈医生!如果没把握,她就不会提出这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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