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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激川领完交运行李,已经是快凌晨两点了,从京城飞到前城,三个半小时的红眼航班让他更觉疲倦,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耳朵因为失压疼到不敢咽口水,这也是他一向讨厌坐飞机的原因。
但是比起坐动车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他还是愿意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分钟也不想在路上多耽搁。
此时的京城已是秋天,向激川走得急没换衣服,下了飞机迎面就感受到了前城的热浪,向激川没有交运行李,所以下了楼直奔出口,天气实在闷热,他把西装外套挂在臂弯上,拖着行李箱跟着零零散散的旅客们往出口走,扯散的领带和衬衫上打开的扣子无不体现着此时他已经感受到了前城秋老虎的威力。
跟着电梯下到负一层,玻璃门外远远能看到来接机的车的灯光,有几辆打着双闪的就在门口,也有几辆翘着后备箱盖正在装行李,向激川走出感应门,看了下指示牌,自己目前的位置离手机上发来的车位号还有点距离,他本想打个电话直接喊人把车开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走过去。
离开出达到大厅的地界人就变的很少,皮鞋踩在环氧地平的停车场上,时不时会摩擦出很尖锐的咯吱声,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居然会带起一阵回音。走了一段,向激川感觉衬衫已经贴在了背上,但总算是远远看见自己的车了。
向激川打开后备箱,一股音浪猛地拍出来,伴随着空调的冷气,在寂静无声的停车场里把人吓得本能的一个激灵,向激川无奈的笑了一下,把行李箱塞进去,按下开关降下后备箱的门。
坐上副驾驶,车里正放着周杰伦的《迷魂曲》,向激川扣上安全带,扭头看着驾驶位上的人,还是那么瘦,头顶上一缕头发不听话的支愣着,车里一股舒肤佳沐浴露的味道,显然这人是洗过澡才来的。
“走吧?”向激川把靠背调整到一个舒服点的角度。
那人伸手按下d档,车子慢慢滑了出去,向激川半躺在座位上,伸手解开袖扣“我耳朵好疼。”
“嗯。”陈言总算出了声,但和没说话也没什么两样,车子开到Etc出口,闸机抬杆放行。
“我感觉有点饿。”向激川早习惯了陈言这个鬼样子,完全不在意他如何回应自己,动手把衬衫袖子卷到不能再卷好能散热。
“明早再吃。”车子开上高架,路上车不算多,黄澄澄的路灯光看着非常宁静。
向激川半躺着看着车窗外,一盏一盏的路灯从窗口掠过,前城少有不堵车的时候,即使深夜的机场路上也能看到不少车,向激川收回目光,不再说饿了什么的,他盯着陈言认真开车的侧脸,暗自骂了句这孙子长得还真tm好看,然后又盯着副驾驶空调出风口旁边的x7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向激川再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己楼下的地库,车里正放着《止战之殇》,音乐声还是很大,地库灯光昏暗,向激川转头看向陈言,陈言还是保持开车的姿势,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着脸看着中控的屏幕,眼镜的镜片反着蓝色的光,表情很严肃,似乎听着音乐在想什么事情。
向激川听着这段钢琴突然就想明白陈言怎么回事了,还没开口,音乐声戛然而止,陈言把车熄火了。
向激川抬起手腕看看表,凌晨四点半,睡了快两个小时,按照路程应该是到了有一阵了,估计陈言是看自己睡着了所以一直没熄火等自己睡醒。
车上打了个盹感觉舒服了点,向激川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打开车门,地下停车场总有股空气不流通的味道,不很好闻,向激川拿好行李,站在车另一边的陈言锁好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间。
陈言还是平时那样喜欢穿一身黑,显得整个人更单薄也更高,等电梯的时候向激川注意到陈言又无意识地伸手抓了抓左胳膊上那一大片暗红的伤疤。
那一大片喷溅状的化学品灼伤的伤疤在陈言的胳膊上确实触目惊心,陈言本人肤色比较白,有了肤色的衬托那片伤疤在陈言清瘦的胳膊上就更狰狞又刺眼了。
陈言倒是没注意向激川在看他胳膊,电梯来了的时候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向激川先进去,并且提醒向激川:“低头。”
向激川个子高,地下停车场这个电梯门套包的比较低,向激川之前不长记性撞过好几次,跟陈言一起撞过一次以后,陈言每次都会提醒向激川低头。
陈言就拎了个灰色的帆布袋子,其他什么也没带,向激川一看就知道八成是给自己做的新衣服,这让他很高兴,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只能使劲咬着嘴唇憋着笑。
电梯到了,四梯十二户,走廊就很长,深更半夜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惊醒了邻居家的狗,隔着防盗门听见里面的狗狗尽职尽责的大叫着,向激川伸出手指刷开指纹锁,把狗狗的吠叫关在门外。
打开灯,陈言倒是一点不见外,换上拖鞋就径直往沙发上一摊,向激川也困得要命,把行李箱停在门口,换了鞋就开始一边找空调遥控器一边解衬衫扣子。
“客厅的空调别开了,”陈言瘫在沙发上“省点电,反正我们也不在客厅长呆。”
“也行。”向激川边说边脱掉衬衫走到阳台扔进脏衣筐。
向激川家不算大,八十平出头的两居室,装修简约现代,陈设不多,都非常整齐,一看就是不太经常有人在这住,整个房子简直像个样板间。就是沙发背后高高挂着一大幅裱着金色木框的大红大绿的荷花锦鲤十字绣图,图上五个大字——家和万事兴,和整个房子的装潢格外不登对,有些突兀的喜感,让人印象深刻。
这幅十字绣是当时向激川搬家陈言送的进宅礼,是陈言亲手绣的。当然这种事也只有陈言干了向激川会不怒反笑,不但笑,还喜气洋洋如获至宝的挂在了客厅沙发的后面。
等向激川从阳台晾衣架上拿着浴巾出来,卧室的灯已经开了,向激川进去一看,陈言正在关窗户拉窗帘,卧室的空调已经开起来了,正呼呼地冒着凉气,向激川拉开衣柜门拿出来一套睡衣,然后又扔给陈言一套,陈言接过衣服,扔在床上,摘下眼镜往床头柜一放,两个手一架就把身上的黑t恤脱了下来,顺手扔在了飘窗垫上。
向激川经常性的长期出差,每次回家前会找钟点工把家里彻底打扫一下,洗洗晒晒,以便居住,这次的这位阿姨心很细,连洗澡水都提前烧好了,向激川简单洗了个澡,换好睡衣一边拿着毛巾擦头一边往卧室走。
向激川把浴巾扔进脏衣筐,推开卧室的门,陈言已经躺在床上了,卧室没开大灯,床头灯光线柔和,陈言的眼镜和戒指放在床头柜上,手机扔在枕头边,两条胳膊也折放在脑袋两侧,正盯着天花板发呆,脸上又是刚才在车里的那个表情。
“其实我有点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向激川甩了甩头确认一下头发的干燥程度。
“没想什么事,好晚了睡觉吧。”陈言躺着一动也不动。
“我头发没干,”向激川起身去浴室拿吹风机,回来的时候瞥到陈言放在枕头上的左手手腕,手腕上一圈非常新的环状的疤痕引起了向激川的注意,他伸手把陈言的手腕拿起来看了看,确定是还没好利索的伤疤以后,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找到插头把吹风机插好“你现在出门都玩的这么野了吗?”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陈言本来想说点什么,想着向激川现在也听不见,干脆等他吹干头发才说。
短头发吹起来总是很快,向激川放下吹风机,拔下插头,陈言看他吹完了,就从床上坐起来,向激川刚好也想继续吹头发之前的话题,于是又接着问:“问你话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应该是因为很困,毕竟一向早睡早起惯了,大半夜去机场把人接回来到现在还没睡上觉,让陈言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我想的是那样啊?你这不就是手铐印吗?玩进局子里了还是被捆床上了?”向激川有个习惯不是很好,有时候话不会好好说,两句就能急,这会正好赶上耳朵疼,一着急把这事忘了说完话狠狠吞了一口口水,疼得他赶紧用手指不停的揉耳朵。
“反正不是手铐弄的,也没人把我捆在床上折腾,我也不会让别人这么做,”陈言早就习惯了向激川这个性子,他也完全不怕向激川这个性子“我真的困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因为一个接触性过敏还没好全的疤在这审问我?”
“我是怕你被欺负啊。”向激川揉着耳朵走过来坐在床的另一边,才发现陈言没给自己拿被子,又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一床空调被。
“我被欺负的还少吗,早都习惯了。”陈言满不在乎的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好像说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看到向激川抱着被子回来,伸手要去关灯,看着向激川躺下了,啪一下,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陈言刚才这句话一出来算是彻底杀光了向激川的脾气,可能因为路上睡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因为刚才耳朵疼这一下太过提神,向激川躺在床上并不很困,随着眼睛适应了光线,窗帘外透进来的光把室内暗暗的提亮,向激川叹了口气,两米二的床很大,向激川喜欢比较厚的床垫,很软活很舒服,坏处就是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如果挨得近,体重更重的那个会把床垫压得下陷更多,让体重轻的那个很容易就滑过来,两个直男睡在一张床上靠得太近会非常尴尬,所以陈言睡着了不知不觉滑过来一次以后,就每次都很小心的睡在床边上。
“你在车上听到那首歌的时候,是想到我们在琴房那一次的事情吧……”向激川睡不着,一平静下来脑子里这件事就不停的播放,当时琴房里陈言脸上那种表情,和今天在车里的表情一模一样,让人摸不透,却又害怕。
“还不睡?”陈言不耐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你刚才在车里的表情,和你当时在琴房里看着我的表情一模一样,”向激川现在才觉得自己整个人完全的放松下来,他翻了翻身准备找个舒服的躺姿“挺吓人的。”
“所以呢?”陈言打着哈欠,话语里已经戴上了一丝意识游离的朦胧。
“我是真的很抱歉,当时的事情,”向激川转向陈言这一边侧躺,用手撑起头,黑暗中能看到陈言正背对自己,整个人卷在空调被里,露出来一个头发浓密的后脑勺“如果能回去我会狠狠揍当时的自己一顿,再跟你说好多对不起。”
“没完了是吧,”陈言突然支起半个身子好像准备给向激川脸上来一拳似的,结果只是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点亮屏幕伸到向激川脸跟前“五点多了你个逆子,你不睡觉你爹也要睡觉。”
被直接伸到脸上的手机照的有点睁不开眼的向激川,还是没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我是真的很抱歉啊。”
“我当时在想,等到我杀你的那天,我会先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陈言叹了口气“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我觉得你当时肯定没想好事,结果你刚在车上只是在想着要剁我的手指头?”向激川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
“刚在车上是在想要不要把声音再开大点把你这个孙子吵醒。”陈言被子蒙在头上,背对着向激川躺回去,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跟向激川说话了。
向激川看着陈言枕头上没被裹进被子里的头顶,迷迷糊糊自己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