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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古迹斑斑绣着细微裂缝的青铁剑,一排散着淡淡檀香的绝版线装古书,一张百年枣红滚木雕凿的方桌,一张古玛瑙藤编造的太师椅,构成了这一间简易到了极点的古朴书房。
如果人们有幸参观这间八十平米左右的空荡书房,那么他们定然会为其中简单的装饰感到万分惊讶。因为这一间书房的简单布置明显与它主人身为BJ军区军委委员的身份不合。一位上将的书房,竟然只有四件家具,说出去,只怕会让人吃惊得瞪掉眼珠子。
只是无论怎样,这种让世人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事情确确实实出现在周家的老爷子周德彦的身上。他似乎也早已习惯在这可以称之为简陋的书房里处理各种事务。
入夜的北京城,繁星点点,铺洒的光辉如袅袅的薄纱。
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周德彦戴着一款军区专配的老花镜手捧一份《京城晚报》,伏在书房枣红桌上看得入了神。
不知哪时,随着书房发出轻微的咿呀推门声,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擎着老花镜端详着前方不经任何通报就擅自闯入他书房的不速之客。这是一个眉星目朗,眼眸深邃的青年。
“你来了。”周德彦古拙严肃的老脸非但没有因为俊逸青年的无礼举动而动气,反而绽开了平常子孙们难得一见的和蔼笑容。
令人诧异的是,青年也没有因为位高权重老人的温和笑容而显得受宠若惊,甚至,他表情非常冷淡,站在枣红桌前硬邦邦道:“听说你找我,什么事?”
“唉。”周德彦老人见此喟然长叹,锐利的鹰目复杂地凝视着神色冷漠,对他毫无尊敬之心的青年,许久,才柔声道:“来北京几天了?吃过晚饭没有?”
青年拧起剑眉,竟尔有些不耐烦道:“别假惺惺的关心我,有事快说,我很忙。”
“你!”周德彦霍然拍案而起,赫然大怒,自从建国初期封得将军衔,几十年来,还没人敢对他如此出言不敬。
“怎么?恼羞成怒了?上将大人。”青年怡然不惧,一阵冷笑,面对周德彦几十年高位酝酿出来的含怒威压毫无忌惮,语气讥讽。
周德彦怒气冲冲,虽然今年他年近八旬,但军旅出身,枪林弹雨,刀山火海走出来,身体依然矫健硬朗,一个跨步绕开办公桌,正欲一巴掌甩出,狠狠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子。只是瞥眼看到青年那张俊秀却极其倔强像极了亡妻的脸,他刚硬的心肠顿时一软,手臂刚抬起又轻轻放下来。
摇着头无奈了吐了口浊气,他缓步走到青年跟前,轻抚着他的肩膀,目色柔和慈声道:“咱们爷孙二人,何必闹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呢?”
青年并不领情,阴沉面容冷讥道:“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爷爷,我还以为,你心中只有国家,没有亲人呢。”
周德彦长满皱纹的老脸一愣,过了会,才慨然拍着青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皓云,爷爷这条命是人民解放军救的,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人民军队给的,男子汉大丈夫,自当知恩图报,献身国家,这难道有错?”
青年淡淡道:“我不管错与对,但是身为一个丈夫,你忍心薄情寡义把与你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几十年妻子的基业拱手让人?然后美其名曰国家利益为重?”
“你!”周德彦直眉怒目,须发赍张,浑身颤抖喝道:“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你口中所谓的基业是一股黑道势力,是威胁国家政权,危害人民安全的邪恶势力,这种势力就是一颗腐蚀国家的毒瘤,怎么能留!”
“哈哈哈......”青年陡然仰天大笑,然而神情却是无尽的悲伤无尽的愤怒,他扬起双臂,脚步踉跄对着整间空旷的书房高声道:“奶奶,您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几十年如一日爱的男人,这就是您历尽艰辛,生死与共的男人,这就是您任劳任怨地躲在背后为他*持的男人,而今,您去了,他竟然说您含辛茹苦*劳一辈子的龙门是邪恶势力,是一颗危害人民,威胁国家安全,恨不能处之而后快的毒瘤!这就是你无怨无悔痴心不改爱的男人......啊!.....”青年越说越愤,最后泪流满脸,猛然仰头长啸,声震瓦梁。
“你.....你....你......”周德彦蓦然全身颤抖得厉害,手指哆嗦指着状若癫狂的青年。本来挺直刚健的身板佝偻了下去,这一刻,他老泪纵横,神态苍老,分不清是愧疚还是生气。
“将军,您怎么了。”书房闹出大动静传到屋外,一位身穿黄绿军装肩上扛着一颗金星中年人急匆匆撞门跑进来查看。
“我没事,蒋钦,你先出去。”周德彦垂头丧气地挥挥手,原先宏亮威严的声音变得沙哑。
少将军衔的中年人颇感为难,他跟随周德彦日久,心知这位老上将脾气要强,性情古板严肃,不喜让人见到他虚弱的一面。可他要是就这么出去,老上将出了什么差池可怎么办?
他急得搓手,只好朝着脸色狰狞身形趔趄的青年恳切道:“皓云公子,您少说几句吧。老将军最近身体不好,您可别再刺激他老人家。”
“呵呵,我刺激他?像他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满脑子装着国家人民,又什么可刺激的。”青年眼睛通红,神情浮现着彻骨的哀伤,似乎是不小心触及内心极少能够扰乱心神的逆鳞,笑得极为苦涩。
“这......”蒋钦哪里敢妄议老首长的是非,没法接口。
“滚出去!”周德彦心乱如麻,思潮起伏,不想对悲痛愤恨的孙子发泄,所有的情绪都释放这一道咆哮上边。
蒋钦头皮发麻,苦笑自己何其冤枉,成了老将军的发气桶,不得不唯唯诺诺道:“老将军,属下先告退了,您保重身体。”
说罢,鞠了个躬,再投给了青年一记恳求的眼神,赶忙快步退出书房,把房门关紧。他心中明白,老将军不愿意这种事情外扬。
“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吗?”周德彦刻板的面上闪过愤怒、悲伤、歉疚、无奈、思念.....种种的令人眼花缭乱神情,最后俱皆化成了一声幽然长叹,沉默后颤抖着声音问青年。
这是一件让人舌桥不下的事情,身为一个军区领袖,地位只有用至尊显赫形容的上将军,居然会对一个后辈青年使用了求恳的语气。若非是对亡妻的深爱和内疚,一向好强庄严的周德彦也不可能如此。
“商量?”青年不为所动,嘲弄大笑:“哈哈哈,奶奶一生的心血,岂能让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一句话剥夺,你若是真想为国家人民除害,就动用你军区的军队来镇压吧,我龙门又何惧之有!”
“你....你。”周德彦怒不可遏,啪,一掌拍向枣红方桌,痛心疾首道:“我周德彦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忤逆的孙子!”
青年讽笑:“国家就是你的衣食父母,军队就是你的亲人子女,你哪还有什么孙子可言。”
“放肆,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的!”青年软硬不吃,冷嘲热讽。周德彦无奈之至。打下不了手,骂又骂不醒他,真是心烦意乱。不过整个周家上下,也只有周皓云这个孙子敢这么拂逆他,若换成其他人,就算是才干最为杰出被誉为周家明日之星的长孙周聪,一旦敢如此忤逆于他,疾言厉色劈头盖骂不用说,几百棍棒皮开肉绽也属常事。
“好了,我彻底明白了你的心思。”周皓云算是看透了这老人一心为国大公无私的性格,连愤怒都懒得再有,平平静静道:“没有其他事,我走了,龙门随时恭候人民解放军的大驾光临。”
“你....你怎么能这样!”周德彦就算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有点气急败坏。这孙子性子倔强顽固,可真谓油盐不进。
周皓云撇嘴不屑道:“周上将,请注意,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每次都是你想怎么样。”
周德彦勃然大怒,戟指道:“放肆!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龙门,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派几个师空投到南方龙门总部去。”实在因为被这个孙子气的太甚,他连年轻军旅时口头禅老子都蹦了出来。
“欢迎之至,我倒要看看几个步兵师,能不能吞下我龙门十万门众。”周皓云也被激起无边傲气,冷笑道。
“好,好。”周德彦怒极反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奶奶的基业全毁了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周皓云嗤笑:“呵呵,你还知道是奶奶的基业啊,我还以为你忘恩负义,早已经将龙门的大恩抛得一干二净了呢。”
“你这是在用恩情威胁我?”周德彦凌厉的眼神陡然一寒,几十年领兵滋养出来的威压足以让普通人觳觫惊颤。
周皓云浑然不觉,淡然道:“无所谓威胁不威胁,不过我却是知道,朝鲜那场战争没有龙门舍命的帮助,你今天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而且你手中的王牌七十六军现在也应该成为一个过去式。”
“唉。”周德彦闻言轻叹,回忆起那段峥嵘艰苦的硝烟岁月,诚然,若不是有妻子龙门的各种情报各种暗杀各种护卫各种运输补给,以及关键时候全门皆兵参与战斗,身为七十六军军长的他早已化为一丕尘土,哪有今日的地位风光。思及此,他冰寒的目光渐渐暖和下来,温声道:“我承认龙门为国家付出了很多。但这不是你拒绝招安的理由。你身为龙门的掌控者,应该清楚龙门是什么性质的组织,它发展的渠道严重着损害人民的利益。”
周皓云不屑一笑:“我今天不跟你打幌子,你扪心自问,龙门消失了,中国的地下社会就安定了,保证不会再出现另一个龙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