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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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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真带着这对小情侣看完房已经快中午了。出了单元门,他们边走边聊,向小区门口走去。

    “‘枫江丽景’这小区绿化非常棒,生活配套也齐全,出了大门就有饭店,超市,还有好几趟公交车,出行非常方便”,李真边走边用手指着小区的南门。

    “而且这个房子也是新装修的,装修完房东都没住过,家具、家电都是全新的,我知道你们想找一居室或者两居室,现在大学毕业季,找房子学生特别多,小户型比较抢手,都租出去了,我是觉得这三居室特别棒,所以才带你们来看看”他继续滔滔不绝。

    “其实你们可以找同学合租,年轻人住在一起热闹,而且可以分摊房租,这样算下来,比你们租一居室或者两居室要便宜,毕竟你们刚毕业也没有多少积蓄”。

    “好的,我们再看看,如果考虑好了,就联系您,真是太感谢了”,这对小情侣感激的回答,他们觉得毕竟麻烦了这位中介大哥半个多小时,而且大哥服务也非常热情。

    “行,有需要直接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对李真来说,这只是他无数客户中的一个,服务也算不上特别。

    说话间,就到了小区门口,送走小情侣,李真看了看手表,马上12点,

    该吃午饭啦。虽然这一上午又没收获,可饭还是要吃的。他知道这对情侣应该不会再租这套房了,做了这么多年房产中介,净和人打交道了,别的没学会,识人和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一流。从穿着和气质上看,这对情侣都不像有钱人,而且这套房子确实租金比较高,但他也没办法,房东本人开出来的价格就比较高,一月6000!绝对不能低于这个价,而且要押一付三,合同最少签1年。看那房子的装修档次,至少得花三四十万,要是要租金太低,确实太亏。

    要是在往前几个月,李真是很少接这种租房的活的,累且不说,主要提成少不赚钱。这种小单子都直接让新人做了,像他这种干了5年以上的老员工,都只接买卖房的活,做成一单就有近万元的提成。本来今年的生意很火爆,上半年每月都能做成好几个单子,没想到最近突然出了个限购政策,这已经是2年内第三个限购政策了,号称史上最严,一下给火爆的楼市浇了盆凉水。做他们这行最怕就是政策变动,这会让收入的风险特别不可控。本来照着年初的势头今年可以赚大钱,现在政策一出彻底歇菜了。现在房屋交易的活少了,用的人自然也就少了,剩下人也不能闲着啊,见着活儿,甭管是大是小,都先接了再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政策不可控,可生活还得继续啊,饭还是要继续吃,房租也是要继续交的。

    现在正值六月中旬,南方的夏天又热又湿,尤其是这海滨城市。作为一个北方的人,李真虽然在这儿生活了3年,但对天气还是有点不适应,没走多远,脖子上就汗涔涔的,衬衣领子也汗水浸湿了。好在不远就有个沙县小吃,周围吃饭的小店虽多,但大都是南方风味,不是盖浇饭,就是煲仔饭之类,北方人都喜欢面食,也就这家沙县能满足他了。

    拉开小店的玻璃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一下让他感觉舒坦了许多。

    “老板,来份炒粉干,在来屉蒸饺”,李真一面点菜,一面走向店角的柜式空调,对着风口,享受的吹了起来,没一会儿正个人都凉透了,还打了个喷嚏,他这才从空调口离开,走向冰柜,拿出了一瓶冰红茶,然后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了。李真一向细心,非常在意自己身体状况的变化。他感觉25岁真是一个坎儿,25岁之前一年也不感冒一次,不管怎么熬夜,通宵加班,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现在却不成了,虽然也就28岁,但感觉身体机能明显退化了,稍微一动就冒汗,而且特容易感冒,今年就感冒好几次,熬夜也少了,一熬夜第二天就精神萎靡。不过应该也和干的这行有关系,他们这行作息、饮食都不规律,每天带顾客看房子、签合同,忙的时候有时一天都吃不上饭,再加上平时缺少运动,体质自然就差了。

    现在是工作日,而且这个小店靠近居民区,中午客人不多,没几分钟,饭就上来了。虽然沙县里也有各种鸽子汤、猪脚汤,但是这都不是北方人的菜。李真喜欢吃面,虽然沙县也有面,但他觉得南方的面没有北方的劲道,反倒是这里的粉干他很喜欢,而且他吃的时候一定要浇上点醋,蒸饺也要沾着醋吃。一口粉丝,一口饺子,再来一口冰红茶,他已经非常满足了。奔波了一上午终于可以坐下来享受一下,不到10分钟他就解决了所有珍馐,满足的的伸了伸懒腰,拿出手机,刷开新闻,这是他中午唯一的放松时间,现在的年轻了都喜欢玩游戏或者刷视频,他觉得玩游戏太累,而且总感觉自己年龄大了,反应赶不上年轻人,看短视频又非常浪费时间,还是刷刷新闻适合他,放松的同时还能顺便了解下房产行业的新闻,毕竟现在房地产可以是风口浪尖上,几乎是全民的关注焦点。

    随着吱吖一声响,一个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来份鸡腿饭,加根肠,打包带走。”年轻人喊道。

    “陈哥”,李真打了一声招呼。

    “哇,你也在这儿,真巧啊”,年轻人惊讶了一下,转头看到角落里一个笑脸正冲着自己,咧着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那房子怎么样,住着还满意吧”

    “还行,就是楼上有小孩儿,偶尔比较吵”

    原来陈哥是李真以前的客户,三年前经李真手里买过一套房子,打过一些交到,所以还算比较熟。虽然他年龄可能还没李真大,但李真坚持喊他哥,干这一行嘴得甜,甭管年龄大小,男的一律喊哥,女的一律喊姐。

    “陈哥,最近有没有打算动一动啊,最近房子降价了,正好可以看看机会,往更靠市区的地方挪挪。”

    “不动啦,没钱啊”陈哥摆摆手。

    “怎么会,你们搞金融的工资多高啊”。

    “房贷太高了,攒不下钱啦”,陈哥叹气道。

    “行,没事儿,您要是想换房,记得找我,要是有同事、朋友要买房,也记得介绍给我啊”

    “没问题,没问题”陈哥说完结果老板手中的餐盒,然后挥挥手推门走了出去。

    “陈哥,您慢走啊”李真笑着点点头。他们这行就这样,不放弃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

    他继续低头刷着新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推荐给自己的新闻越来越水了,都是标题党,而且都是同一类新闻,所以他都是浏览一下新闻标题,除非特别感兴才点进正文看一下,可以没翻几屏就觉得没意思了。这大概就是现在网上说的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法吧,根据用户的兴趣推送新闻,李真心里苦笑道,真是一点都不智能啊。

    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红茶,看着玻璃门外的烈日,皱起了眉头,心里寻思着接下来去哪里,回店里路有点远,得走过2个小区呢,即使回去了,下午还得再回‘枫江丽景’,因为今天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在这个小区趴着等活,可是现在回‘枫江丽景’又有点早,大中午这么热,谁出来找房啊,到了也是在那里干站着。

    咦!我身上不是有1502的钥匙吗,刚带人看过房啊,不如去那里歇一会儿,反正房子是空着的。李真为自己的机灵赞叹了一下,说走咱就走,李真扫了桌上的付款码,推门就出去了。

    户外的热浪让他有点发蒙,再加上中午吃饱了,头有点晕沉沉的,此刻正需要一个午觉。街上行人很少,男的都是短裤短袖,女的都撑着遮阳伞,只有他皮鞋,西裤,白衬衫,加上他们公司那标志性的亮蓝色领带,显得非常另类。虽然大家经常调侃,这年头,打扮这么整齐的除了房产中介,就剩下卖保险的了,但他却为这身制服而骄傲,因为他们公司在这个行业是数一数二的,以服务专业、规范而著称,几乎垄断了这行60%的生意。不过此刻他羡慕那些穿短袖短裤的,只想赶快走到,找个阴凉处歇着,要是再多晒一会儿他非晕倒不可。

    终于进了小区,不过走进单元门才算没了太阳,电梯一股凉气终于让他活了过来。

    打开1502的房门,李真习惯性的戴上了鞋套才踏进去,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或者说是专业性的体现,虽然这个房子一直没人住,不戴鞋套也没关系,但他一向已专业和坚持原而著称。

    他就直奔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长舒一口气,缓步走到客厅。他四下打量着这个房子,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进来,对这个房子的装修,格局也已经非常熟悉,但以前都是带客户来观看,主要精力都放在给顾客介绍,以及和顾客交谈上。现在终于得以一个人慢慢的欣赏这豪宅,像他这样打拼多年仍然还没买房的人,在观看别人豪宅时,内心是被羡慕,失落以及憧憬等情绪相互交织着的。

    这是一栋地中海风格的大三居室,足有140平米,南北通透,装修考究,站在客厅南面的

    大落地窗前,可以依稀看到远处的江景,客厅墙上挂着一面60寸的液晶电视,对面是布艺沙发,靠近沙发的墙上挂着很多画框,画都是些抽象扭曲的图形,他完全看不懂,正因为看不懂,所以觉得很高端。屋子北面是餐厅和厨房,四四方方的厨房显得宽敞明亮,两面墙上是2排银灰色的橱柜,显得非常奢华大气,客厅中间一条过道,开口正对着房门,走进去左面是卫生间和书房,右面是2个卧室。靠里面的是主卧,带有单独卫生间,卫生间里有一个金色的浴缸,躺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喝酒应该非常惬意。

    李真在靠近客厅的次卧的床上躺了下来,他没有摘鞋套,而是把脚探了床外,防止弄脏床垫,床垫软硬刚好,他不喜欢太软的床,只要是睡软床,第二天准会儿觉浑身乏力,骨头像要散架一样。现在他伸着懒腰感觉舒服极了,他没睡着,就这样躺着,两眼望着天花板。也许是因为工作上和人打交道太多,说了太多的话,所以他非常享受独处,一个人看电影,听歌,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安静的发呆,任思绪恣意蔓延。

    他10年毕业于本地的一所一本大学,他们村考上大学的人本来就不多,像他这样能考上一本更是难得。他其实是向往去北京上大学的,无奈自己分数不够高,去北京只能读二本。而且省内好大学少而考生多,所以竞争也很激烈,因此省内的一本大学也不敢报。无奈之下他只能把目光投向南方,这个城市不是省会,所以愿意来的学生少,分数线自然低些。他选择这个城市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他受够了北方寒冷的冬天,看够了冬日里满目的土色荒凉,这个城市面向大海,有山有水,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而且这个城市商业发达,尤其以服装产业闻名,人民富裕,已善于做生意而著称,他寻思毕业了肯定好找工作。

    本来他报考的是物流专业,但是最终却被调剂到了化学系,毕业后,进了郊区的一家制药厂,不像金融和IT行业工资丰厚,他每月收入就几千块钱,除去伙食,住宿,到手所剩无几。恰逢当时房地产大爆发,一个偶然机会,他了解到房产中介提成高,做的好,一月轻松上万,所以毫不犹豫转了行。

    毕业6年,再加上4年大学生活,10年的光阴,足以让他熟悉这个城市,但他总感觉没有在这里完全立足,他曾经卖出去过上百套房子,至今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虽然也曾交过女朋友,但现在却孤身一人。后来他明白,先奋斗买下一套房子,这样更容易追求到心仪的女孩。所以他省吃俭用,憧憬终有一天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女孩。他们一起在海边吹风,在江边漫步,在江心小岛欣赏整个城市的夜景。

    本来他打算今年买房的,以他的积蓄,可以付得了首付,谁知道从去年年底开始,房价疯一样上涨,他相中的房子从200多万一下涨到了300多万,让原本买房计划又夭折了,虽然出了限购政策,但实际房价并没有降,只是涨幅没有以前大了。按照现在的涨幅,他买房的计划估计又要推后2到3年,到时候他就就30多岁了,而且买了房,就要开始还房贷,结婚也要花一笔钱,养孩子花销更大,看着周围那些有孩子的同事每天围着孩子耗尽心力,让他对养孩子莫名的恐惧。中介这个行业是青春饭,年龄大了就干不动了,要是五六年后失业了,去干什么呢,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因为越想压力越大。

    按理说男人到三十,正值壮年,和那些刚出来混社会的年轻人比,有积蓄,有经验,应该更自信才对,怎么会有中年危机呢?其实危机正是来源于这种确定的,无力再改变的生活。人年轻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和未来的无限可能,虽然现在暂时困顿,但是未来可能就大富大贵,所以年轻时是不会有危机的,因为他们有未来,未来总是美好的。而到了中年,一切都尘埃落定,未来都变成了现实,曾经的可能性都没有实现,一眼望去都是现实压力,余生只能这样了。

    当人无力改变现实的时候就喜欢幻想,幻想中彩票,幻想有一个远在国外的二大爷给自己留了一笔财产,只要能一夜暴富,什么方式都行。所以彩票投注站总是人头攒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最特殊的,是幸运的一个,即使无数次爆出过彩票作假的案例,但仍然阻挡不了大众的热情。李真也不例外,他买过几次彩票,连5块钱的奖都没中过,所以后来他再也没买过。

    现在他躺在床上又开始了脑洞大开的幻想,要是能像小时候的动画片里那样,集齐7颗龙珠,召唤出神龙该多好。可是他该许什么愿望呢?让它给我变出10亿人民币,这样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可以穿名牌,买跑车,吃大餐,找漂亮女朋友,然后全世界到旅游。但万一要是得了不治之症怎么办,有钱也没命花呀,算了还是保佑他长命百岁吧,可是光自己长寿也没用,应该保佑全家人长命百岁!唉,他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受苦,还是保佑全世界人都健康,世界和平,实现共产主义,到时候大家要啥有啥,按需分配,还要钱干啥。但这要求会不会太难了,神龙估计做不到吧。算了,还选10亿人民币吧,这个比较容易实现。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让思绪四处漫溢。直到觉得有点困,他才不由自主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难道是同事带客户来看房子?他寻思着,但是钥匙只有一把,现在他身上。难道是贼?想到这里,他下了一大跳,一下惊醒了,赶紧跳下床,朝卧室门口走去,想要看看开门的是谁。卧室门是虚掩的,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

    只见一个高个的中年男子推开了外面的大门,然后转身去门外包了一个纸箱子进来,看他的动作这个纸箱子可不轻。他确定这人不是他的同事,他举止大方从容,肯定也不是贼,贼只有往外搬东西的,哪有往房里搬东西的道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房东!

    可是李真明明记得前天下午来店里送钥匙的是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妇女,带着古驰的太阳镜,挎着黑色古驰背包。那眼前这个男子可能是“古驰”的家属?看年龄很可能是他丈夫。

    李真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高个男子,短发,面庞略黑,神色凝重,眼睛不大,确特别有神,上身穿白色Polo衫,下面是深蓝色的卡其裤,黑色的牛津皮鞋擦的锃亮。整个人显得很干练。

    李真有点犹豫,是否径要直走出卧室,和男子打个招呼,但这样又太突兀,业主回家打开房门,发现有一个陌生人走来和自己打招呼,肯定会吓一跳,即使他可以解释自己的身份,但仍然会让业主感觉不舒服。要是多几个同事或者客户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可是此刻偏偏只有他一人。

    要是不主动现身打招呼,等主人先发现他,估计情况更糟,没准会把他当贼看。心里一番权衡之后,李真还是觉得主动上去打招呼比较好,毕竟光天化日,自己没偷没抢,只要说明身份,主人估计不会把他怎么样,顶多心里不高兴。

    就在他要推开门走出去时,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是iphone的默认铃声。李真确认不是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机是安卓的。只见男子接听了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嗯,都收到了,这事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刚才送货过来的司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李真只能听到男子的声音,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这司机是谁啊,可靠吗”

    “那就行”

    “你放心,肯定能办成”

    “时间上你可能要多等几天,两周之内吧”

    “你不知道,现在人情薄凉,老爷子退了还没几年呢,这帮人就不好打交道了,要疏通就得靠钱,砸下真金白银才管用”

    “行了,我先挂了”。男子有点不耐烦,说着挂掉了电话。

    听到这里,李真感觉这段对话信息量有点大,他听得有点迷糊,但是好像又能明白了几分。有一点敢肯定,他们说的肯定是一个秘密,而且关系到钱。对话的完整信息应该是这样:男子可能是帮别人疏通关系,需要花很多钱,司机送钱过来了,电话里的“老爷子”是可能是男子的爸爸或者其他长辈,而且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物,现在退休了,说话不好使了,所以男子要花时间、花钱去打通关系。李真的大脑飞速旋转,脑补着电话那头自己没有听到的对话内容,试图推演出整个故事。

    无意中居然听到了一个贪污受贿的故事,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本打算推门走出卧室打声招呼,可现在万万不能了。偷听了人家的秘密,人家能饶过他才怪。现在他需要隐藏自己,一定不能不让对方发现。顺便再听一听还有没有别的秘密。人内心总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尤其是在这种静谧、封闭的环境下,他又隐藏在暗处,更是激发他的这种欲望。此刻只有天知,地知,他知,这么刺激的情节,平时只在电影里出现,在现实中遇到,他怎肯放过。

    李真偷偷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打开了手机上的录音功能,他做事一向细心,他也一直为自己的细心而自豪。可是男子要是进了卧室怎么办?必须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环顾卧室,能藏身的只有一个衣柜和床底下。要是躲进衣柜,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悄悄关上房门,然后蹑手蹑脚钻到了床下。床就摆放在紧挨着房门所在的那面墙的墙角。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幸亏李真比较瘦,要是肚子再胖一些,估计就钻不进来了,他努力挪动身体,藏在床的最里面,还好房子平时关的比较严实,也没住过人,所以床底一下还比较干净,几乎没有灰尘。他屏住呼吸,把眼睛朝向床外,竖起耳朵,努力捕捉周围的一切声音。

    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走动发出的嗒嗒声,那嗒嗒声是那样清晰,仿佛每下都踩在李真的心上。在黑暗的床底下,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荒唐,太疯狂了,这也许是他没睡醒的糊涂反应,现在这黑暗的环境一下让他清醒了,他有点害怕,也有点后悔,可是也只能呆在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真试着根据声音辨别男子在屋里的方位。突然声音越来越近,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皮鞋声在卧室门外停止了,难道我被发现了!他额头似乎冒出了汗珠,心脏嘣嘣的跳动着。他想张嘴深吸一口气,缓解下紧张,刚要吸气,嘎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黑影投在了门口的地面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接着一个黑色的皮鞋走了进来,步伐很慢,径直走到了卧室里面的衣柜前面,衣柜门被拉开了!李真感觉整个身体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每个细胞都凝固了。要是刚才躲在柜子里,此刻将会发生什么,真是无法想象!

    黑皮鞋在柜子前停留了几秒,又关上了柜子,然后又往门口走来,在床前停了下来,李真感觉完蛋了,马上就要被发现。他大脑飞速的旋转,想象被发现后该怎么解释,可是越着急,大脑里越是一片空白。他双手紧紧攥着裤管,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

    皮鞋在窗前停留了不到3秒,然后走出了房间,拉上了房门。对李真来说,这几秒确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就好像轮回了好几辈子。他长舒一口气,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听见皮鞋朝走廊更深处走去,那是主卧的位置,主卧的门也同样被打开,他听见皮鞋声进了主卧,大概不到半分钟,又走了出来。接下来声音从自己的门口经过,越来越远,看来是又回到了客厅。

    “黑皮鞋”好像在找东西,李真推测。接着他听见皮鞋声好像进了厨房,没多久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然后他听见了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皮鞋声又进了厨房,再也没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10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皮鞋声才又走出了厨房,反正李真觉得这个过程非常漫长。然后他听见了皮鞋声走到了门口,砰的一下门关上了,然后是钥匙扭动锁门的声音。接下来隐约传来电梯的声音。

    “黑皮鞋”应该是离开了,李真估摸着。

    他长舒一口气,确认外面再没动静,才从床底下费力的爬出来,白衬衫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再蹭上地面的灰尘,成了黑黑的一片。他失望的关掉手机上的录音功能,什么也没有录到。他走到客厅北面的窗前,小心的向楼下望去,有人出了这个单元,是“黑皮鞋”!虽然只有背影,但李真是认识他的衣着和身形,看来他果然走了,只见他把手里的纸箱子扔到了停车位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上了一辆棕色的别克君威,从北门驶出了小区。

    “进门的时候抱着一个箱子,现在却把箱子扔了,箱子里的东西应该是留在了房里,是什么东西呢?”李真心里琢磨着。

    难道是水果?可是大中午谁会专门跑来一趟就为了放一箱水果。

    李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像着了魔一样驱使着他,想要找到箱子里的东西看个究竟。人都有一个特点,在独处并且封闭的环境里胆子就容易大起来,平时胆小怕事,或者老实规矩的一个人,这时往往能做出让人惊讶的举动,李真就是这样。

    他回忆“黑皮鞋”刚才走过的路线,最后好像是去了厨房,而且很久才出来。他大步走进厨房,逐个打开橱柜的门,底柜和顶柜都看遍了,什么也没发现,然后打开了冰箱,一样的空空如也。他有点失落,东西应该就在这房里,能跑到哪去呢?

    刚才好像听到了桌椅挪动的声音。他突然明白了,抬头向高处看去,橱柜的顶柜和吊顶中间有大概30厘米的空隙,人站在地面根本看不到里面,难道东西在那里?他从餐厅拉了一般椅子放到橱柜前,一步登了上去。看到好像有东西被报纸包裹着,摆满了柜顶。

    他尝试揭开报纸,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一叠一叠的红色钞票整齐的铺满了整个顶柜的和吊顶之间的间隙。望着眼前红红火火的一片,他觉得有点恍惚,以至于忘记了呼吸。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他不知道这到底有多少,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就这在椅子上直直的站着,瞪着两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伸手去摸眼前这红红火火的一片,就在手指将要碰到的那一瞬间又停了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

    “这是在偷窃!”一个声音在他大脑里出现。

    “只是摸一摸,又不是要拿走”,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对啊,摸一摸又不碍事,他伸手拿起了一捆,这些钱都是用细绳子缠着的,一捆大概有十几厘米厚。这应该有七八万吧,李真掂量着手里这捆钞票,这得是他半年的收入啊,行情不好的时候,也许是他一年的收入。

    他数了一下,像手里这样的至少有二十捆,他有点愤怒,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才一两万,这帮狗日的轻轻松松就上百万,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而且行贿的人一下就拿出几百万,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呀,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这些蛀虫,硕鼠,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让这些罪恶的钱消失吧,让他们的腐败计划落空!梁山好汉可以劫生辰纲,我也可以效仿啊,同样都是不义之财,取了这趟富贵,再加上现在的积蓄,买房子绰绰有余,剩下的钱可以做点小买卖,然后找个漂亮的老婆,安稳的过下半辈子,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做中介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感觉幸福触手可及。可是梁山好汉虽然劫了生辰纲,但最后被抓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帮贪官能放过自己吗?而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侦查手段这么高明,到处都是摄像头,很容易被查到。想到这他又犹豫了,万一被逮住,可能性命不保,这是拿命在冒险啊,他越想越怕,赶紧把手里的钱放了回去。

    “这是一份黑钱,丢了只能是吃哑巴亏,肯定不敢声张,更不会报警,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钥匙就在我们店里,要是查起来,肯定和我们店脱不了关系,而且我今天还带人来看过房子,肯定很容易查到我头上啊”

    脑子里两个声音此起彼伏,让他筋疲力尽,他从椅子上缓缓走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想走,但好像又移不动脚步,脑子里全是刚才红红火火的一片。透过厨房的窗户向外看去,阳光灿烂,一片祥和平静,对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刻,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在树荫下打着盹;路上的行人顶着烈日在行走;沙县小吃的老板也许在给客人炒着饭;其他同事也许在其地方吃着饭打着游戏。但屋内确实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让他煎熬的黑暗世界,虽然他明知走出这世界,屋外一片光明,但熬过黑暗,没准会有更灿烂的未来,当然也可能万劫不复。他的内心波涛翻滚,从没有这么痛苦的做过选择。

    真是万恶的金钱啊,任何人都逃不过它的魔力,一旦被诱惑,便如坠黑洞,永远无法逃离。

    虽然他犹豫不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绝不能今天拿走钱,因为今天钥匙就在他身上,今天拿走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是他拿的吗?需要从长计议,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让别人完全联想不到是他。

    今天就到这吧,他决定先回家,换掉这件脏衬衫。

    他锁好门,走进电梯,扬起脖子长舒一口气,感觉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让他恍如隔世。就在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样东西,让他崩溃了:摄像头!现在的电梯里都有摄像头。看来计划要彻底泡汤了!他进过这栋楼,来过这一层,摄像头拍的清清楚楚,他感觉白忙活了,虽然并没有什么行动,但大脑确却经历了惊涛骇浪,忙了个不停。

    他垂头丧气的走出电梯,向小区南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看小区里有没摄像头,同样没让他失望,几乎每条路上都装了摄像头。看来彻底没戏了,他来到小区门口,找到了一辆共享单车,向家的方向骑去。

    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