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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宫白绫黑绸飘摇,远远望去一片素缟,这是宇文焕卿给自己心爱的宸皇贵妃最高的尊荣,而用以祭奠的凝烟落碧的奠仪堂内更是压低银山一般的缟素繁复。
这样的规格太后竟然没有异议,这让前来吊唁的易安很是惊诧,而此时她的内心更加疑惑,不禁仔细上前去端详这位宠冠六宫的皇贵妃,她隐隐觉得这个美人的死那么的不真实,仿若是一个毫无征兆的阴谋一般。
可是偏偏此次戚媚的嘴紧得很,她套不出话来,她冷眼看了这些日子竟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只是那日仁寿宫屏退众人的举动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她总是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想了这么许多,易安的脚步不禁又往前而去,边呜咽着边仔细的去看那棺椁中的顾沛蕖。
这样的举动落在宇文焕卿的眼中很是奇怪,未免易安多疑生变,他走上前去探问:“姑姑独自前来也算尽了情谊,还是早些回去吧!母后身边不可无人照顾!”
易安听此,不禁有些心慌赶紧辩解:“之前奴婢与宸妃娘娘多次有龃龉,但是也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后来相处下来奴婢才知道娘娘真是一个貌美心善的可人儿。皇上喜欢她,太后也接纳了她,可是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娘娘,她年纪轻轻地就薨逝了!”
宇文焕卿见她眼角有泪,不禁心中有些酸楚,他一直待易安不同些,毕竟她是看着自己与焕渊还有初云长大的姑姑,在他心里他一直当她如自己老人一般。而今见她伤怀,自己却对她有所隐瞒,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姑姑的心意,苒苒会知道的。朕如今心绪不佳,姑姑就不要如此悲伤惹朕再伤怀了,况且你也上了年纪,早些回仁寿宫吧!”
宇文焕卿出于好意的安排,此时落在易安的眼中则十分的刻意,她偏偏不想离去倒是哭声愈发的大了起来,殿外的内侍、婢女听殿内哭声渐大亦跟着放声痛哭。
易安则痛哭流涕地假意快步走到了棺椁前,伺机伸手去抚摸‘顾沛蕖’的脸颊,宇文焕卿不禁大惊,忙出手截住了她的手,喝止道:“姑姑你做什么?你这样是对皇贵妃的大不敬,切莫乱了分寸!”
宇文焕卿微微一推,这易安本是依托棺木虚站着,因这棺木高大且有长条木凳腾着,所以以易安的身高不足以碰到尸体,她是垫着脚行事,而今被宇文焕卿这轻轻一推倒是没了着力点,登时身子就向后仰躺而去。
宇文焕卿见此本想过去拉扶,却见易安下意识地扯住一旁垂下的白绫轻轻用力便腾身而起,这让他很是惊诧。以易安的岁数断不可能不摔倒,况且她只借助棚顶垂下的白绫便可以起身着实古怪,莫非她……
简严见此赶紧过来搀扶:“易姑姑,你没事吧?”
“没事,奴婢没事!请皇上恕罪,奴婢一时感伤竟然忘了分寸,险些对娘娘大不敬,请皇上恕罪!”
易安赶紧跪地求告,表情真诚且哀戚,这个样子落在宇文焕卿眼中则是十分的刻意。
易安与顾沛蕖实在算不上有交情,二人最多的交集便是母后刁难顾沛蕖时与易安的针锋相对,这样的交情实在用不着如此悲戚的来送奠仪。现在她如此做,要么是出于对自己这个皇上痛失爱妃的同情,要么便是别有用心。
若是前者,她应该着力安慰自己而不是哭顾沛蕖早逝,倒是后者的意味明显些,这让宇文焕卿断定易安此行别有居心,再有她方才的举动就更加可疑了。
“姑姑起来吧!所谓关心则乱,你也是无心之失。只是朕爱之深亦守得规矩,都不曾去抚摸贵妃的脸颊,毕竟死者为大。朕不想她走得不安心!”
言毕,他硬是挤出了些许泪来,这在易安看来倒是合情合理了许多,她不禁心中暗暗思量;莫非是自己多心了?顾沛蕖真的死了?若是如此,以宇文焕卿对她的痴恋,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宠幸品级低的女子,这子嗣怕是无望了!
想到这,她心中倒是有些豁然,她赶紧拭去眼泪,匍匐于地附和:“奴婢知错了,还请皇上节哀,龙体要紧!”
宇文焕卿审视着跪地的易安,心中对她的疑心愈发地重了起来,面上却不现一丝破绽,和颜悦色地说:“姑姑起来吧!朕一直把你当做自己老人,你不必总下跪!”
易安听此不禁心中得意便起身后站在了一边。
宇文焕卿见她一起身便将目光盯在后面的棺椁上,嘴角竟然隐隐有了笑意,看着简严吩咐:“简严,你一会儿去传旨贺一泓,让他这几晚亲自带人到这值守,务必不要人接近皇贵妃的棺椁,朕不希望有人扰她清净,让她不得安!”
简严一听倒是一头的雾水,因为之前皇上还交代不可要贺一泓把守,那样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就按照内侍、婢女守丧的宫廷旧仪来,而今突然又改了主意,这让简严有些迟疑。
他却见皇上给他递了个眼色,便赶紧应承下来:“奴才遵旨,奴才即刻便去传贺一泓。”
言毕,他就退了下去,只是转身后脑袋微微左偏仿佛还在思索皇上宇文焕卿的反复不定。
宇文焕卿却不见多余表情,只是微微瞥了一眼易安,见她低着眉眼亦叫人难辨悲喜,他便不动生色地吩咐:“易姑姑,你退下吧!”
而他又开始回到座榻上跪坐下来,燃起了那一堆银光闪烁的纸钱。
易安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在这查探虚实的理由,便俯身见礼退了出去,只是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一直被宇文焕卿注视着。
他心里却隐隐地自言自语:但愿是朕多心了……
这日夜里,宇文焕卿乘坐龙撵早早地离开了芷兰宫,只是不多久他又便装折返,可是这日夜里静谧异常,并没有发生他预想的事情。
这不禁让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为了小心起见,他决定第二日夜里还是如此行事,若是不行,便等到三、四日后再见分晓。
第二天,顾玉章与王妃陈书雪与顾沛萱前来吊唁,宇文焕卿抹了太多的薄荷凉油硬生生地把自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与他一样悲痛欲绝的还有顾沛萱和陈书雪。、
母女二人相拥痛哭,将‘顾沛蕖’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陈书雪更是哭得几近昏厥,相较之下顾玉章的眼泪则淡了许多,很有几分雷声大,雨点小。
宇文焕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很是伤感地与其虚与委蛇起来,君臣二人自然是各怀心事,言谈诚恳却句句假话。
绿翘看着牌位上的字迹心中很是得意,因为她一直无法忘记被顾沛蕖凌迟处死的绿蔻。
而今这个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也已经死了,她突然觉得很是畅快,她便怯怯一笑安慰起陈书雪和顾沛萱来:“夫人,王妃,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你们这样伤心的哭,娘娘也回不来了啊!还是保重身体要紧,你们这样哭只能叫娘娘她走得不安生,让她不能往生啊!”
这话听着没错,可是落在陈书雪和顾沛萱的耳中却极其的不入耳。
陈书雪指着绿翘对顾沛萱骂道:“这个丫头还懂不懂规矩?她居然诅咒我女儿不能往生,不得安生,她分明是在为死去的绿蔻在这恶心我们!”
顾沛萱抬眼瞪了一眼绿翘喝止:“不长眼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还不滚下去!”
绿翘眼底满是愠色,但是还不好发作,只能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陈书雪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吩咐道:“凤歌,将这丫头带回顾府去,我回去亲自发落她!”
绿翘自小就进了顾王府,由府上的妈妈养大,算得上是顾王府的家生奴才,顾王府的当家主母自然发落得了她。
在一旁哭得伤心的凤歌听此便将绿翘带了下去,即便绿翘不情愿到底是在皇宫里,她委实不好分辨便只能乖乖地跟了下去。
顾沛萱本就伤心难过,而今见母亲动了大气,更是不好为绿翘求情只等着回府再说,她见到顾沛蕖的尸身时已是三魂丢了七魄,心疼不已,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她微微抬头便见自己的父亲在那与皇帝假意寒暄,这让她觉得十分的恶心,明明就是他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一股愤恨与羞愧感油然而生,她重重地将头顿在地上含糊不清地说:“苒儿,都是姐姐不好,当初没能阻止你进宫,若是你不进来就没有这多的事情了,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陈书雪听了这话不禁悲从中来,嚎哭着呜咽:“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顾玉章的,苒儿你放心,母亲会为你报仇的,相信皇上也会,你等着这个不配为人父的败类为你填命吧!”
顾沛萱猛地抬起头,将方才听到的话又细细品了品:“母亲,你是伤心糊涂了么?自古都是父母要子女的命,哪有要父母为儿女填命的啊?”
陈书雪颓然一笑,眼角的泪滚滚而落:“哼,顾玉章配为人夫,配为人父么?”
而祭奠完顾沛蕖的顾玉章此时并没有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他正在不远处的一抄手游廊里忙着与皇上斡旋叶重楼之事。
“皇上,臣身为三朝老臣自然是以国家社稷为重,小女之事,臣亦心有悔意,可是就算是她为国捐躯了,亦不能因她而与南诏大动干戈啊!而今她死了,算是保全了皇家的颜面,也保住了南诏与大梁的关系,亦算得上死得其所。只是老臣心痛啊!呜呜……”
说话间,他不住地掩面而泣,一派悲痛欲绝的样子。
可这幅嘴脸落在宇文焕卿的眼中便是厚颜无耻,他恨不得登时剥了他伪装的假脸,继而乱刀剁了他,可是眼下却不是发作的时候。
顾玉章此时并不知道宇文焕卿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他以为只要自己继续装得痛失爱女而悲痛欲绝,即便皇上对他心存怨怼也不能因此而与自己撕破脸,这样他就有翻盘的机会。他还有好多大事没做,至少不能现在与皇上翻脸……
宇文焕卿草草收起心中厌弃的情绪,一副悲伤不能自已的模样,一双秀眼深邃而通红,长长的睫毛更是挂着清澈的薄泪,痛失爱人的苦楚被其表现的淋漓尽致,既有帝王的隐忍又有君主的伤情。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地说:“爱卿心怀苍生,是朕的福气,也是大梁的福气。只是令爱深得朕心,而今却因乌不同的造次而殒命,朕心有不甘呐!”、
顾玉章见他如此模样而且声音嘶哑,心中不禁暗笑宇文焕卿到底还是难过美人关的男人!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怀念顾沛蕖,那么就让这个假女儿再帮自己一回。
忽而,顾玉章颓然地跪在地上:“皇上,老臣有罪啊!之前回朝前,臣有一事一直隐瞒,而今苒儿香消玉殒,在她临死前还因此事而一直嘱咐老臣,老臣现在实在是不能再隐瞒您了!”
说着便是声泪俱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这幅模样正中宇文焕卿的下怀,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心中暗叹:一切终于还是按照朕预想的来了,很好,这样很好,顾玉章,朕要你看看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宇文焕卿给简严递了个眼色,继而委婉地说:“爱卿有何事不妨直说,不必行如此大礼!”
简严见此赶紧上前将顾玉章扶了起来,将他安顿在一旁的石凳上。
顾玉章行礼后落座,便开始声泪俱下的陈说东太后顾玉眉此时在果觉寺被挟持更是身处险境,那主持扬言要用叶重楼与之交换,逾期未见叶重楼此人便会杀了太后顾玉眉。
还添油加醋地说顾沛蕖身前一直想将此事禀告给宇文焕卿并为自己姑母求情,而今斯人已逝,顾玉章希望宇文焕卿能念在死去女儿的份上应允他将叶重楼带去晋中果觉寺,与主持进行交换,继而保出顾玉眉。
这话说得婉转而狡猾,宇文焕卿接过简严递过来的茶轻轻地呷了一口,瞥了一眼顾玉章,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地说:“爱卿的意思是希望朕用叶重楼换回母后?”
顾玉章低着眉眼声音平静,时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宇文焕卿;“正是,即便太后她曾经行差就错,但是她毕竟是皇上的嫡母啊!皇上出于孝义也应该救回皇太后。”
“爱卿所言极是,顾太后不仅是朕的嫡母而且还是皇考的发妻,于情于理朕都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至于叶重楼不过是朝廷要犯,本就该开刀问斩,既然能用其换回母后,自然是可行的。”
宇文焕卿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简严捧着的漆盘内,嘴角拢着丝丝笑意。
顾玉章对于宇文焕卿如此爽快的应允倒是很意外,不说他与顾后的嫌隙,单说叶重楼为朝廷要犯,他下文追捕日久这一点,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皇上英明,臣替姐姐谢过皇上!”
宇文焕卿秀眼含威,嘴角轻轻抽动,严正地说:“朕是有私心的,朕要做开万世太平的明君,自然要青史留名,当然不想落下苛待嫡母的罪名。爱卿,你明白么?”
顾玉章微微一怔,忙点头含糊:“臣现在明白了!”
宇文焕卿抻了抻自己的衣袖,心情似乎颇好一般地叮嘱:“你何时启程去晋中,朕便派南宫澈将叶重楼押送到你大营之中,请爱卿务必换回太后,兵不血刃最好,若是难免大动干戈也要保住太后安全!”
顾玉章没想到此行会这样的顺利,既然皇上愿意卖这么大的人情给自己,自己当然要惜福,赶紧应承:“皇上请放心,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至于叶重楼,臣救出太后以后决然不会放过他与那寺中主持!”
宇文焕卿含笑点头应允,若是事情有变,这借刀杀人倒是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此时,芷兰宫外汀兰水榭中,凤歌与绿翘二人正在争吵,站在远处的易安静静地看着,两个宫外来得婢女此时在芷兰宫外争吵不仅不合规矩,更不合乎常理,他们家的二小姐若是真去了,二人怎么还有这闲工夫在这理论。
想到这,易安愈发觉得夜探芷兰宫太有必要了,而今大业将成,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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