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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尼克·克莱德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然睁大自己的眼睛,瞪视着四周的一切。
自己仍然还身处这个阴暗狭小的牢房之中。
尼克梦见自己被处刑了。
就在科利蒂斯大道后面的刑场上,在王都百姓们的愤懑和鄙夷之下,被处以绞刑。
当窒息感逐渐填充住他的全部思绪时,尼克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一个穿着夜色长裙,清冷而又优雅的身影。
莉芙。
她朝着处刑台上濒死的尼克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转瞬消失不见。
再然后,尼克就醒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囚服有些黏腻,贴在身上又冷又不舒服。
不过比起其他囚犯,这位东谷地公爵的次子所受到的待遇已经强上太多了。
自从尼克被关进王国的监牢以来,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类似的梦。
有的时候自己死了,有的时候自己又被释放了。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恐慌。
我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不想……
如此的恐惧念头,充斥着尼克的脑海。
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甚至他都要遗忘了他的恨意,无论是对莉芙的,还是对雷契的,都是一样。
对死的恐惧,早已完全占据了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个如此怕死之人。
但事实上,他就是。
从监牢的走廊远端,传来了甲胄与剑相碰撞的声音。
然后是脚步声。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那身影也逐渐从尼克的视野中显现。
“……威廉?”
尼克的声音困惑中夹杂着惊讶。
来者一头黑色短发,身材瘦削,下巴和两腮上都挂着些许颓废的胡渣。
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稍微有些慵懒,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威廉·克莱德。
王国的翡翠勋章骑士,东谷地公爵查尔斯·克莱德的长子,同时也是尼克·克莱德和莉芙·克莱德两个人的大哥。
“你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尼克。”
他的嗓音比尼克还要低沉。
包括莉芙也是一样,她的声音也是偏低的类型。
克莱德家没有高音。
“你怎么来这里了,大哥,是父亲让你来的吗,他怎么说,让你来救我出去吗?”
尼克看起来很急切。
“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和小莉芙闹到如今的这种地步。”
但威廉没有直接回答尼克的问题。
“……”
尼克没有说话。
现在全阿尔雷亚都知道,尼克·克莱德是一个为了东谷地的继承权,三番五次想置自己的妹妹于死地的小人。
如果成功了的话,或许还有人能称他一声枭雄。
但沦落到现如今的这般领地,就只能说是纯纯的小丑了。
尼克握紧拳头,他的眼眶凹陷,死死瞪着站在监牢外的威廉。
“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行吗?”
威廉淡淡说道。
“……”
尼克沉默了。
他现在确实就只是个小丑罢了。
“你不会死的,尼克。”
威廉继续说道:
“你会在被移交至河间地监狱的路途中,畏罪自杀,然后从此以一个无所谓是谁的身份,去西北边境,作为一名普通士兵服役。”
西北边境,那是阿尔雷亚王国与利拉隆王国交界的边境。
可以说,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
“无所谓是谁?”
“没错,不久后的尼克·克莱德,已经畏罪自杀了,至于你,没人在乎你是谁。”
尼克明白了。
他现在已经彻底被父亲所抛弃了,至于没有让他真的为吉娜·凯勒偿命,这是查尔斯·克莱德公爵最后的仁慈。
“威廉,你听我说,威廉……”
原本以为抓住救命稻草的尼克,连声音都开始变得发颤:
“我没有杀吉娜·凯勒,是莉芙,她和她手下的彼岸花结社,一群不知道什么原因聚集在一起的疯子,是他们干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雷契亲王,以及索菲娅公主的证词都是假的咯?”
“是,他们都在撒谎,在撒谎!”
尼克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我不在乎,尼克,父亲也不在乎。”
威廉只是如此说着。
“好好消化一下吧,尼克,很快将你押运至河间地监狱的调令就要下发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救’你。”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
“威廉!你个叛徒,父亲也是,雷契也是!叛徒,都是叛徒!”
尼克气急败坏的朝着威廉离开的背影大喊大叫。
此时此刻他的绝望已经完全变成了愤怒。
而威廉并没有理会。
他比尼克大九岁,比莉芙要大十一岁。
在威廉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威廉还是阿尔雷亚魔法学院一年级学生的时候,本就没有什么魔法天赋的他,毅然决然的选择退学,然后入伍服役。
这一举动也彻底宣告着他放弃了东谷地的继承权。
在接下来的十三年里,威廉只回过东谷地三次。
他对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弟弟和妹妹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或者说,威廉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
威廉顺着监狱的台阶向上走去。
光线渐渐由昏暗变得明亮。
在他踏出监狱的那一刹那,从旁边传来了一个戏谑且轻浮的声音。
“威廉爵士,和自己弟弟的久违碰面,你觉得怎么样?”
靠在墙边的雷契将双手插在胸前,嘴角微微翘起,向威廉·克莱德搭话道。
“还不错,尼克在里面好像过的还挺好的。”
威廉淡淡回答。
“你们克莱德家的人声音都这么低吗?”
雷契继续戏谑道。
“应该不是吧,刚刚在下面的时候,尼克他大喊大叫的声音还挺高的。”
“他喊了什么?”
“雷契是个叛徒。”
说着,威廉转头向雷契的方向看去,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幽蓝色的光。
一阵风吹过王国监狱的大门,刮起地上的碎石,惊得一旁雷契亲王的马车嘶鸣。
“那还挺有意思的。”
雷契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所以笑了出来。
“所以,雷契殿下。”
威廉稍微停顿了一下:
“你是吗?”
雷契则相当坦然的摊开自己的双手:
“您认为呢,威廉爵士?”
“无所谓。”
威廉迈步向前走去,不想再多理会雷契,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从不在乎真相,我父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