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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兰真是服了!这郑长泰脑袋太灵了,太敏锐了!她有两辈子记忆的人都没想到,纯“土著”的郑长泰就凭着她以前家信里一句闲话,在市面上转了几天,就想到了能安排开好几家人力的生意,还基本都落实了,这份本事,林书兰着实佩服!
把要置办的东西列好单子,连着需要的原料估算出的数目,舒玉凤加一半拨了钱给郑长泰。铺子即然是柳金娥的,那就占她个小便宜,房租以后再说,再留两个月的开销和过年的钱,剩下的,正好是孩子辈儿的一人二十块大洋,分个干净。
舒玉凤说得很明白,“开山和文芝留的钱不少,铺子开业前的花销我都留下了,孩子们大的大,小的小,都在外面上学,当妈的手里得有点儿钱,别屈着孩子们。你们手里的东西,能不动就不动,日子长着呢。我有书兰,现在不是和我算这个的时候。”
白金枝要说什么,又忍住了,看着两个嫂子,没吱声。
文喜媳妇知道钱的事儿,虽然郑文芝明着没把钱给她这个嫡亲的大嫂,却在临走前,背着所有人,给了她一千大洋。自己手里有钱,却不能不想着没钱的:“这些日子,啥事儿都是大姐和金娥操心,咱们这几家,本来也是一大家子,不说外道话,我带出来的首饰、金子都还在,往后家里再有什么开销,可得算我一份。”
景光媳妇跟着表态:“我们顾着孩子们,没带出多少,算起来一两千大洋还是有的。”说完有点儿心虚,这个数是打了折扣的,老三、老四媳妇的东西没算进去。那天老四媳妇单独跟自己说的话,有些道理:林家有林书兰,郑家有郑文芝,白家有沈开山,只有自己家,没丰厚的收入,没名正言顺的富亲戚,是人口最多家底最少的。
这点儿私心,大家都不知道,因为陈家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的确没在绺子里呆过,没经验;就是老二媳妇,也是过太平日子的,哪有枪林弹雨中,行动自如的本事。没把孩子丢了,就很好了!
白金枝等两个嫂子说完了,才发表自己的意见:“我手里金子大洋都有,大姐有什么安排,可不能落下我。”
各家自己过日子都十几年了,之前凑一起,是特殊情况,日子长了可不行,为谁多点儿谁少点儿的起心思,伤情份。之前是不得已,现在各家顶梁柱都回来了,日子就得正经过起来。
过日子手里没钱哪行?孩子们有个小花销,男人偶尔想解个馋,难道还要伸手跟舒玉凤拿?舒玉凤明面上拿孩子念书做理由,媳妇们心里也明白,四十几口人呢,总搅在一起,早晚有争执。别的不说,单就做饭一件事,就有个众口难调摆在那儿呢!
早晚都得分开过,现在露出个苗头,有这想法的安心,没这想法儿的更好,白金枝自己反正是要跟舒玉凤搭伙的,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出声了。
虽然没明着说分不分,但各家开始渐渐自己开伙了。人多了,原来的灶的确是不够用,这是现成的好理由,但米面肉菜什么的,还是统一买,想自己做就拿自家的那份,回自家炉灶上去做,不想自己做的,和以前一样,大灶做了一起吃。
能自己开伙,最高兴的是小辈儿的媳妇,目前就是长泰媳妇和长安媳妇。
长安媳妇也就是这两天的工夫,就该生了,没事就倒腾给孩子准备的东西,手上拿着小衣服小鞋摆弄,笑着和嫂子说话,“分不分咱说了也不算,没听妈说,就算各家分了,咱家也是一块儿过嘛。”
“话是那么说的,你我还不是分着钱了?”还带着自家男人的那份。
“长安回来了,我这心也稳当了,”长安媳妇笑着看看嫂子,“日子咋过都行,你也是吧?”
“是啊,伤啊病啊的,慢慢养着就行,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往哪儿去,在这儿过吧。昨天我听妈和爸商量,等你出了月子,就让咱们在自己屋里给孩子开小灶,他们给钱。”
“真的?”那可太好了,要说长安媳妇也是带了点东西出来的,但她怀着孩子,能拿多少东西?
长泰媳妇也是一样,怀里的孩子比啥都重要,枪响炮响的,她哪儿还顾得上钱财?现在安定下来了,手里没钱,那能踏实得了?没钱没东西,就算想做点好吃的给丈夫,贤惠一把都不行!
林书兰这一辈儿,算上媳妇女婿,在北平的连她共二十七人,自己能挣钱的目前就她一个。十四个上学的,两个有孩子的,剩下十个,就是铺子里干活的主力了。
林正芳断一臂,郑文喜和陈景光伤了腿,陈景明伤了肺,这都是不方便使力受累的,家里还有上学的孩子,所以这四个人和他们的媳妇留在家里,看家接送孩子还有做饭。
这时候可不太平,就是本地的人,不管贫富,只要孩子落了单,都可能有危险。几家的孩子都是衣食无忧长起来的,又从小就练身手,身姿挺拔眉清目秀,看着就招人眼,他们在北平算外来户,得防着被黑心的惦记上。
其余自白金枝以下七个人,也去铺子里的帮忙。当年几家的父辈七兄弟,甭管出力多少,最后那家业都是平分的。几十年的情份在那儿,现在又是撇家舍业过来的,什么都不用说,先把日子过起来才是正经事。等买卖正式干上了,再说其他。
众人在铺子里干得热火朝天,林书兰也是尽心尽力的“出主意”。比如肉里搀胡萝卜、洋葱什么的,比如肉饼除了煎,还可以挂上粉炸出酥壳来,比如除了猪肉还可以用鸡肉.....只有活鸡?还是整只卖的?那更好,卤凤爪、炸鸡腿、烤鸡翅都出来了,连鸡架都做了出来好当添头。
这算是把深加工这一环节放在自己手里了,怎么可能不赚钱?!
林书兰白天得上班,但她的建议再怎么细说,几个晚上也就说完了,具体的得靠陈秀薇细细琢磨,一点儿一点儿的调试,谁让林书兰没现成的配方呢?她能做的,也就是陈秀薇做出了成品,她来试试味道。
知道林书兰没什么时间,陈秀薇便集中在休息日,把想到的各种比例做法,全部转换成成品,摆在了林书兰面前。而且全部原料一字排开,只等林书兰提出意见后,酌情增减,马上应能调整出新的味道。
于是在郑长泰的敏锐思维之后,林书兰对陈秀薇的精湛手艺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据说K记的配方是摸索多年后才形成的商业机密,她现在的记忆中,汉堡只在家庭厨房里出现,那,要不要现在就去美国,把陈秀薇琢磨出来的配方,申请个专利呢?
林书兰甚至还发散了一下思维,想着要不要把铺子的名就叫K记?或者叫M记?她可是连商标带主题歌都有配套的呢!可以在报纸上登图文广告,广播里定时循环主题曲,闹市街区雇人穿卡通服装发传单.....
还是算了吧!她又不知道K记和M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初期发展怎么样,万一撞车,在美国又人生地不熟的,会赔本钱的!
试了一天味道,再怎么咬得小口,也饱了。林书兰躺在自己屋里才想起来,试味道可以不用咽的啊!可惜,家庭教育太好,所有人没一个浪费食物的,尝了味道然后吐一边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出现。不光林书兰撑着了,铺子里有一个算一个,十几个人都是饱饱的,还拿回来不少。
林书兰摸着鼓鼓的肚子,油水大的东西吃了那么多,肯定得长二斤肉。
何婉芝端着新沏的热茶进来,看到的就是女儿皱着小脸儿在摸肚子,很好笑,“起来喝茶,别积了食。”
许是林正芳回来的原因,何婉芝穿着那件普通的细布棉袍,却显得格外有神彩。可林书兰看着她光秃秃的脖颈素手,有点儿看不下去。
何婉芝的私房挺厚的,除了两张存单有五千大洋,其余都是上好的宝石玉石首饰,这些东西在市面上,也是值个三四万大洋的。以前在东北家里,何婉芝穿着绫罗绸缎,是养尊处优的姨太太,那些首饰戴着正好。但现在穿的是细布衣裳,也没了佣人服侍,那些玉啊翠啊宝石的,戴着就很不合适了。
林书兰从被子掩着的墙角拿出个布袋来,“妈,这是我上个月薪水,你拿着,哪天上街,给自己买点平常戴的首饰吧。”
三百五十块大洋,正经是一堆呢!何婉芝摸摸那鼓鼓的袋子,开心的笑,却没要,“这可不行,你这就给你爸和你大妈拿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林书兰觉得她太小心了,啥事儿都把舒玉凤摆在前面。但也说得在理,孩子工作头一个月挣的钱,是得给父母。不在多少,是个意思,表示子女已经成人,要报答父母养育之恩了。
看着林书兰拿来的钱,林正芳和舒玉凤果然心情大慰,林正芳咧着嘴笑却不出声,舒玉凤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多高兴,孩子出息又懂事,这比什么都强。
“家里有钱,你挣的自己留着吧。多做几件好衣裳,买几双好鞋,你那是外国人的医院,可不能穿得差了,让人看不起。”舒玉凤手里是没现钱了,但也不想拿林书兰的。
“我知道家里没钱了,上回让我回美国念书,不就要卖那些金子了?我挣钱往家拿,应该应份的,大妈你收着吧。”林书兰听何婉芝念叨过,当初往北平来的时候,是用好几辆马车装的值钱的东西。但路上碰到日本鬼子开炮,有了伤亡,慌乱之中,为了孩子为了性命,除了枪支武器,其他的能扔都扔,只求迅速脱离险境。
到北平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每人就只带了最值钱、又好拿的一个小箱或者小包袱。唯一的例外是沈秀英,她多带了一件皮袍,因为她的首饰匣子是用这皮袍裹着的。
同样重量,大洋当然没有珠宝和金子值钱,本来带出来的就不多,到北平后置办衣裳、日常开销也全是舒玉凤出,手里那点儿大洋自然花得干干净净。刚才舒玉凤还和林正芳商量着,拿金子还是拿首饰去兑大洋呢。
自己姑娘挣的钱,鼓鼓一堆放在桌上,林正芳就觉得,这钱咋这么招人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