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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儿拉我做什么?”
她站在廊下一边逗弄鹦哥儿一边笑问。
屈姨娘轻轻一笑,道:“你可知道今儿大少奶奶为什么让碧姨娘自个儿挑门帘窗纱?”
池玉心里一跳,果然有问题吗?
“请姐姐指点。”
她看向屈姨娘,却看不清屈姨娘的表情。虽然这内院里,她接触最多的人,除了身边的丫环,便属这位屈姨娘,可是直到现在,她始终看不透屈姨娘终究是个怎么样的人。
“咱们府里的百层纱,总共有三匹,一匹银红,一匹浅紫,一匹天青,那银红色的,是三小姐专用,浅紫色是给夫人备的,剩下的那匹天青色的,你猜猜?”
池玉有些迷茫,天青色的不是让碧姨娘要去了吗?忽见屈姨娘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却有意无意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却是纪贵姨娘住的院子,她顿时醒悟。
“啊,难道是纪贵姨娘早就订下了?”
今日请安,诸位姨娘都在场,只有纪贵姨娘不在,这也是常情,听说纪贵姨娘不来请安,还是夫人特许的。
“我就说妹妹你是个聪明的,果然一点就透。”屈姨娘称赞。
池玉惊得目瞠口呆,口吃道:“大、大少奶奶这是要、要做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挑动纪贵姨娘和碧姨娘不和吗?
“做什么?只怕是个瞎子都瞧得出吧。”屈姨娘冷冷一笑,“池妹妹,你可不要小瞧了咱们这位大少奶奶,她虽自恃身份,平日也不屑于给咱们这些小姨娘下绊子,但一旦出手,却是堂堂正正让你躲都没处躲去。你当碧姨娘是傻子瞧不出么,她什么不好选,为什么偏偏去选那天青色的,还非得点明是百层纱。大少奶奶这是要出手了,手里却少把刀,所以碧姨娘主动凑上去做那把刀,你可瞧仔细了,大院那边……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可、可为什么……”池玉心跳如狂,她全身都有些发冷,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突然间打了一个寒颤,大少奶奶今儿也让她选了,也不知自己应对得是否正确。
“幸亏你今儿随了大流,不然……”似乎看出池玉在想什么,屈姨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池玉冷汗都下了,真是万幸,亏得自己什么都没选,若是选了,天晓得会选中什么,自己什么也不懂,肯定是让大少奶奶一带就带进坑里去,到时候连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或者会不自觉地成为大少奶奶对付什么人的另一把刀。
隔了几日,便有一个管事妈妈领了几个媳妇子,送了门帘和窗纱来。门帘总共六副,一副是湘妃竹的,上面画了几枝青竹,挂在门上倒也雅致,自然是归池玉用了,剩下五副都是藤帘,自然是挂在丫环屋子,这些并不多提,只看那让池玉惊出一身冷汗的窗纱,却是草儿绿的,也不是百层纱,终让她放下一层心事,估摸着是逃过一难了。
又花了三、四日工夫,把这些都换上,窗纱透光又透气,倒使得整个屋子都通透了不少,人在屋里,也觉得爽快,还没喘过一口气呢,大少奶奶便又通知,大少爷要来过夜。
池玉茫然了片刻,这才记起,已入了四月,按规矩说,大少爷是要到她这里来过一夜的,只是前阵子自己把大少爷给得罪狠了,她以为自己百分百已是失宠了,原还想等沉寂一阵子,再去讨好一下的,以免真的弄巧成拙,彻底被打入冷宫。现在看来,大少爷还愿意来过夜,想来是已经气消了。
照常打扫院子,洒水,焚香,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月秀从门外蹦进来,先是拉着木樨躲在角落里神秘兮兮地不知说了什么,引起芙蓉的注意,小丫头顿时气恼了,大家伙儿都忙得要死,你们两个居然在一边偷懒,跑过去正要开骂,却正好听月秀说了一句“可有热闹好瞧了”,立时好奇心起,便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热闹好瞧的,还不快过来帮忙,不然等大少爷来了,瞧见院子不干净,将你们都发落了去掏茅厕。”
月秀被吓了一跳,扭头见是她,才嗔道:“你属猫的呀,走路怎么一点声响儿都听不着,真是让你吓死了。”
芙蓉扭扭鼻子,道:“谁属猫呀,是有人属老鼠的,天生胆儿小。”
月秀白了她一眼,道:“我不与你争,谁能有你胆儿大,连水荷姐姐都敢顶撞。”还不是仗着姨娘撑腰,这后面一句,她没说出来。
芙蓉哼哼两声,没接她这碴儿,只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有热闹好瞧的?”
月秀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道:“热闹是人家的,咱们看不着,真气人,平日里盼着大少爷他不来,今儿有热闹瞧的时候,他偏要来了,却害得咱们都走不开。”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说芙蓉就更好奇了,口中催促道:“莫卖关子了,你若说出是什么热闹,指不定我有法子让你瞧着热闹呢。”
木樨轻咳一声,拉拉月秀的衣袖,对着她微微摇头。
月秀却眼前一亮,不顾木樨的拉扯,忙道:“真的?告诉你便是,方才姨娘让我去厨房吩咐一声,回来时路过碧姨娘的院子,见她院里忙得一团乱,正换窗纱呢,可偏巧纪贵姨娘身边的扶兰姐姐也从那里过,一眼瞧了个准,当时便叫了一声‘那不是我家小姐惯用的百层纱吗,原是送到这儿来了,好个管事妈妈,竟敢骗我们说今年没得天青色的百层纱,真真可恶’,碧姨娘身边的紫萱便回了一句‘姐姐前儿不是已领了窗纱,怎么着,今儿是瞧着我家姨娘用得好么,便想着揽到自家去’,直把扶兰姐姐的脸色气得都发了紫,扭头便回去了。”
芙蓉“哎呀”一声,捶掌道:“这可不好,纪贵姨娘可不是个肯吃亏的。”
“可不是呢,我料着扶兰姐姐回去那么一说,纪贵姨娘别又气得吐血,那可就热闹了,想她上回吐血,可折腾得许多人没睡好呢。”
“啊,这可不好。”芙蓉着急起来,“她若吐血,岂不是又要将大少爷唤了去,咱们姨娘容易嘛,一个月才盼了这一日……”
她越想越心急,转身就跑到池玉面前,张口便道:“姨娘,今儿晚上咱们关紧了院门,谁来也不开。”
池玉正换新床褥,用香熏过的,淡淡的十分好闻,也不知今夜大少爷会不会……她觉面上有些羞热,忽听芙蓉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道:“怎么着,怕有贼人半夜来抢了你去?”
“姨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取笑奴婢。”芙蓉跺着脚,凑近了,把听来的事情一说,然后才又叮嘱道,“待大少爷来了,您千万哄好了,让他早早的睡下,外头不管谁来,咱们也不开门。”
池玉听得又想笑,这丫头真傻,那时纪贵姨娘真派人来敲门了,她敢不开门吗?也不想想上回纪贵姨娘吐血,大少爷竟破例多陪了她几日。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再想了,去打扫院子吧。”
打发走了芙蓉,池玉才收敛了笑容,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终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想留下大少爷,可是又能拿什么留呢?不如放手,还能落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