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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不能收,姨娘,您帮奴婢还给二少爷。”晚香抹去泪,将玉i又推了回来。
池玉一时哭笑不得,道:“你糊涂了,这东西我如何能代你还,要还,还得你自己去。”
晚香怔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池玉怎么能跑去找二少爷,传出去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只能惭愧道:“是奴婢糊涂了。”
池玉摇了摇头,道:“其实,你若对二少爷也有心……留着做个念想也好,反正,待你出了府,日后便相见无期了。”
晚香低下了头,隔了半刻,才低声道:“二少爷其实是个好人,对奴婢也是一片真心,只是奴婢福薄受不起,只能辜负了二少爷,今儿二少爷大喜,奴婢心里实是为他高兴着。”
池玉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对的,我瞧那二少奶奶不是个好相处的,日后花、辛二位姨娘不知日子怎么过呢。”
晚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自八岁入府,头一年,就见到有个姨娘跳了井,更有几个通房丫头打杀的打杀,转卖的转卖,这种事情,几乎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桩,因此心中早已暗暗发誓,自己宁可嫁个无权无势的下等仆役,也绝不给少爷做妾、做通房。
后来,老侯爷、老夫人相继过世,侯府里几个兄弟也都分了家,搬了出去,府里一下子就少了许多人,如今当家的夫人性子还算仁厚,这种事情便渐渐少了,至多也就是有几个姨娘、通房被打发去了清园,只是随着少爷们相继长大,娶亲的娶亲,纳妾的纳妾,纷争又渐渐多起来。
而且,夫人一直把在手上的管家大权,似乎也有些松动,放了少部分权利给大少奶奶,如今又来了个厉害的二少奶奶,可见两房争斗势不可免,姨娘们夹杂在中间,总要受到影响,旁的姨娘多少都有些背景,自保尚有余,只池姨娘一个,无处可进,也无处可退,一旦两房冲突,第一个倒霉的,指不定就是她。
这些事,晚香心里清楚,却不知道怎么跟池玉说,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池姨娘是个明白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必是不沾的,只是她没有依靠,若被人盯上,只怕也无力自保。
思来想去,晚香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i,自己反正是要走的人,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给池姨娘留下一线生机。
闲话不提,一转眼便过了新年,侯府里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二少奶奶那边也安分得很,跟二少爷鸾凤和鸣,小日子和和美美的,夫人那边对二少奶奶也甚是厚待,不但没有怪罪她一进门就闹得妯娌不和,反而赏赐了许多物什,一时间二少奶奶在府里那是风头无两,倒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池玉落了一肚子纳闷,那日在洞房里,怎么看二少奶奶也不像个安分的呀,夫人为何半点敲打也没有。如此一来,大少奶奶反倒没脸做人了,甚至有好事者还传言,将来夫人极有可能将管家大权交给二少奶奶。
不过转念一想,便又笑自己没的乱操心,没有事情发生才是最好,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自己未必有躲在一边看戏的闲心。初九那日,大少爷忽又来了,留了饭,却没有留宿,池玉也习惯了,暗里地也瞎猜了一通大少爷身体有没有问题什么的,不过毕竟不敢宣诸于口,只管用心伺候了便是。
那一日,她便向大少爷讨了个赏,请大少爷派人将她准备好的几尺布料和一包碎银送回了二叔家,带了口信,布料是给二叔、二婶做新衣的,碎银让二叔攒着,将来好给池旺娶一房媳妇。虽说她是被二叔二婶给卖进侯府的,但到底是亲人,水浓不过血,再说二叔、二婶养她这么大,也没缺了她的吃穿,如今她过上了好日子,不接济一下,将来庄子里人都得戳她的脊梁骨。
大少爷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示意涤尘去办,涤尘整日跟前跟后,也是个忙的,隔了十余日后,才给池玉送了一个包袱过来,里面是几块二婶烙的干饼,再有两条咸鱼干,还有两双纳好的鞋底,便算是二叔一家的回礼了。
虽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却是礼尚往来,将人情维系了下来。池玉略略叹了一口气,却是想若日后天有不测风云,自己在这侯府里真待不下去,倒也不会落个无处可去的下场,也不枉她把省吃俭用下来的月银,送到了二叔手中。居安且思危,也是她一惯的小心在作祟。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二月。俗话说,二月二,家家人家接女儿,却是出嫁的女儿,都要回娘家来。侯府总共有一位姑奶奶和三个小姐,三小姐还没有出嫁,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远嫁,路途遥远,来往不便,因此只派了家人送了礼,但只有那位嫁到英王府的姑奶奶,派人先送了信,说是二月初二要回娘家看看,一下子刚刚清闲下来的侯府就又忙碌起来。
“自打老夫人过世后,这位姑奶奶就再也没有来过侯府,也不知今年刮了什么风,倒将这位贵人又吹回来了。”
这话是李姨娘跟池玉闲磕牙时说的,当时,池玉正坐在冷香阁里隔着窗儿看外头的梅花,年前尚是大半的花苞儿,如今已是开到荼糜,花事将了,便如她这样的女子,在这侯府深院里,一日一日虚度,正在感叹间,这位李姨娘忽也来了,身边还带着那位不怎么出来的五少爷,池玉忙见了礼。
“我家这小子,没别的喜好,就爱看这里的梅花儿,年年花开时,都要往这冷香阁跑,实不像个男孩子,尽喜欢什么花儿草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五少爷翻起了白眼,似乎对李姨娘的话不以为然,但看在生母的面上,不与翻脸罢了,闷闷地道:“我自去转转,姨娘不用理会我。”
李姨娘一听就来气,道:“你是我生下来的,什么叫做不用理会你,我若不理会你,你能平平安安生下来?指不准就跟你四哥一般成了药罐子。”
这话听得池玉心头一跳,连忙又垂下头,只做没听到。
那五少爷被宠惯了的,不耐烦听李姨娘罗嗦,只道:“你跑得又慢,没的跚了脚,还要怪我走得快。”
说着,这才七、八岁的童儿,就径自跑进了梅林里戏耍去了。
李姨娘气得直跺脚,却也不追,只指挥着两个丫头道:“愣着做什么,赶紧跟着去,五少爷若掉了一根毛儿,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丫头忙追了上去,李姨娘这才对池玉道:“让你看笑话了。”
池玉忙道不敢,请李姨娘坐下。
入了座,李姨娘才叹气道:“咱们做姨娘的,就是命苦,好不容易拿命拼了,生出个孩儿来,却也不认你,只管着正房叫母亲,咱这个亲娘对他掏心掏肺了,他还嫌烦。”
这话让池玉不知道怎么接,只得捡好听的话儿安抚了几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二少奶奶,提到回娘家什么的,这话题便转到了那位姑奶奶身上,李姨娘便说出了上面那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