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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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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北海在顺府县遇到过一个酒肉和尚,与他同桌共享饭食,那人就叫袁庆奇。

    “那袁庆奇何德何能,什么来头,竟然被人称作佛子?”邓毅带着困惑与质疑问道。

    佛子这一词汇术语有着极为复杂的多重内涵。

    《法华经》卷二:“今日乃知真是佛子,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得佛法分。”从佛祖言,修持佛法者,便被称为佛子。

    《法华经》:“今此三界,皆是我有。其中众生,悉是吾子。”佛爱世人,将三界众生视为佛子。

    阿罗汉曾听闻佛祖**,经过辛苦修行修得四果,佛祖称赞道:“汝等为子,从我口生,从法化生,得法余财。”五百阿罗汉也是佛子。

    罗睺罗为释迦牟尼未出家时生下的嫡子,跟随释迦牟尼修行,奉行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成阿罗汉果,当然也是佛子。

    虽然按照佛经理论来说,人人皆可自称佛子。但是这一称呼与佛祖相关,用的时候自然需得十分慎重。

    佛可以称呼众生为子,不代表众生便能以佛子自命。

    譬如在地球上,某些由私人占据大量生产资料的国家中,政客、富豪常常标榜自己是公民的朋友、弟兄。

    可要是没钱没权的平民招惹了他们?后果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女人说道:“金佛寺的袁庆奇,据说是天生的阿罗汉!他还在襁褓中时,就遭父母遗弃在金佛寺外,被慧心方丈捡到。慧心方丈见袁庆奇不哭不闹,面露微笑,认为他与佛有缘,便收为关门弟子,取法号为智进。”

    “袁庆奇天生慧根,三岁认字,七岁便博览佛经。慧心方丈曾于深夜传他修行秘法,他宴然无梦,一夜间便练出内力。此后勇猛精进,功力日益深厚,如今已经是极为罕见的高手,很多成名已久的掌门人、大侠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许多江湖上的老前辈同他交过手,一一落败。他们在惨败后,往往这样感慨——”

    “佛法无边!”

    邓毅不由得屏息,心头一颤。

    “这般厉害么……”邓毅叹道,“他竟然比秦添寿还厉害?”

    太上道宗三星之一的秦添寿,已然是他必须仰望的存在。

    他实在无法想象出,袁庆奇达到了何等境界。

    老女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缓缓道:“他和秦添寿谁更强,你看了就知道了。”

    台上,秦添寿、袁庆奇二人,分立驻仙台两侧,遥遥相望。

    秦添寿对着袁庆奇叫道:“姓袁的秃驴,你非要和我作对么?”

    “非也非也,”袁庆奇微微晃动着光亮的脑袋,“秦师弟,你太出风头了,一截独木,难秀于风中。我这是在打磨你的筋骨啊。”

    袁庆奇今年二十**岁,比太上道宗福禄寿三兄弟大两三岁。

    同时,袁庆奇在心中默默想到,要是让你先连赢九场,师父可饶不得我!

    慧心方丈、杨真人两个老头,可是一直在暗中较着劲儿,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压对方一头。

    秦添寿若率先成为种子,便长了杨真人的脸,跌了慧心方丈的面子。慧心方丈不至于因此生气,但终归有些郁闷的小情绪。

    慧心方丈不会因这小情绪而对袁庆奇有任何不好。

    但是袁庆奇天生心智灵敏,感受到慧心方丈心头的抑郁,自己感觉非常不爽快。

    师父在他心中地位极高,让师父郁闷了,他自己也不好受,觉得师父“饶不得自己”。

    偏生换作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把握制住秦添寿。

    “别晃瞎了我的眼睛!”秦添寿焦躁地遮住双眼,却是被光头反射出的阳光晃得心烦。

    他骂道:“要战便战,耍什么花招?”

    袁庆奇失笑道:“秦师弟,你心不平,气不静,未战便已输了三分。只是你说的不无道理,关乎盟主选举之大事,我们也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便速战速决吧。”

    说完,袁庆奇单掌行礼,道:“请。”

    “呵。”秦添寿冷哼一声,神色镇定,已然抛却一切杂念。就好似之前大骂秃驴的并不是他。

    无论比武前多么焦躁,心情如何愤怒,当战斗开始时,心灵便如明镜的清潭,舍弃七情六欲、只余打倒对手的执念,映照出外界从日月星辰到蝇羽尘埃所有事物。

    秦添寿在地一踏,内力涌动,劲从地生,顺脚底、腿部、腰腹肌肉纤维的拉伸传遍全身,瞬间便跃过数丈,扑到袁庆奇面前。

    他这一扑,竟然只激起微弱的风声。已然施展了轻功《青云梯》,借助内力的细微活动,调节身体缩胀,大大消解了空气的阻碍力。

    “轰!”

    雷霆乍惊,长剑出也。

    秦添寿在疾扑中,顺势抽出腰间一把利剑,以排山倒海之势砸向袁庆奇,极为迅捷、极为猛烈,若重重阴云中积蓄已久的滚雷迸发而出,化作涤荡妖邪的神罚,将天地都要劈成两半。

    秦添寿连战八场,连续施展十来种不同武功。

    但他最擅长的,还是他之前并未施展,并且不得不在此刻亮相的剑法——《雷罚剑》!

    剑法甫一施展,便技惊四座,许多人振怖震恐,惊感于剑术之威。

    慧心方丈笑眯眯地对杨真人说道:“你门下的孩子,功夫着实不错。”

    杨真人神色略微舒展,却仍旧闷闷不语。

    人非钢铁之躯,面对这袭来的利剑,袁庆奇也不能熟视无睹。

    秦添寿奔袭而来的一刹那,袁庆奇便神情庄严,口中念诵真言,伸出两只手掌,十指开阖,结成印法。

    “当——”钢铁敲击岩石,是袁庆奇膨胀了一号的手指点向了秦添寿砸来的利剑。

    不知不觉间,袁庆奇施展出金佛寺横练绝学《罗汉金身》,身形暴涨,魁梧的身体将宽大的僧袍都严严实实地撑了起来。

    袁庆奇修持横练绝学,已经到达了极为高深的境界,指尖在秦添寿剑上一点,便将那如雷霆般劈来的利剑击得乱颤,几乎要飞出。

    秦添寿虎口生疼,手中的长剑抑制不住,就要脱手而出。

    然而,借着这股力道,秦添寿再添上体内一股内力,精妙的内功涌入经脉之中,化作一股极强的力量,顺势变招。

    飞剑突刺,要贯穿袁庆奇眉心印堂穴。

    然而袁庆奇不慌不乱,手捏印法,用指尖再次将秦添寿握住的长剑格开。

    一时间,空中雷霆炸响,一颗颗的闷雷翻滚爆裂开。秦添寿用尽了全力,手中长剑似乎脱离了人的掌控,化为游离在半空中的电蛇,上下四方狂舞,窥探着,环伺着,要占据每一寸空间。

    “咚——当——”然而,秦添寿的剑始终无法伤到袁庆奇。

    袁庆奇同时施展《罗汉金身》与《大手印》,观想佛祖,进行自我催眠,吸收宇宙能量,化身罗汉。

    他屹立在原地,一步不挪,一尺不让,好似一堵亘古不变的高崖。只有手捏印法,如花般绽放。

    水泼不进,雷击不入。

    秦添寿心中只余必胜的信念,突破自我,连续使出八道剑招。而这八道剑招,全被袁庆奇完完整整地经受下来。

    就在秦添寿想要竭尽全力,甚至压榨出新的力量,施展出第九道剑招时,袁庆奇动了。

    前踏半步,袁庆奇闯入秦添寿周身三尺之内。

    袁庆奇宝相庄严,如菩萨、佛陀,举起一对粗壮的手掌,双手合十。

    只是中间隔了秦添寿的头颅。

    秦添寿万万没有料到,原本只攻不守的袁和尚会陡然反击,即便他知道了,袁和尚这选在他气机凝滞不转时刻的反击,他也躲闪不得。

    他只能用绝望的眼眸,看着袁庆奇的手掌离他愈来愈近。

    一尺,八寸,五寸,三寸,一寸……

    “噗——”气浪翻滚,袁庆奇已然将手掌拍在了秦添寿头颅两侧。

    由于施展了《罗汉金身》,袁庆奇身形暴涨将近一尺,远高于秦添寿。因而他拍击秦添寿的脑袋,就好像集市上的老人拍打着西瓜,挑选着顶熟的瓜。

    不知道,你这颗脑袋,保熟么?

    袁庆奇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拍,也并未刻意打击秦添寿太阳穴要害。

    然而这普通的一拍,也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劲力,强横的力道顺着秦添寿的头颅,向他脑袋里面狠钻。

    刹那间,秦添寿只觉思维空白,脑袋几乎变成一团浆糊,天地间是沉痛而衰微的哀悼嗡鸣,从头颅中迸溅出金闪闪的星星,却又在转瞬间被那恐怖的力道碾成了粉末。

    自己好似当场回归了母胎当中,陷入混沌痴愚。

    世界中只余黑暗。

    “咚。”秦添寿轰然倒地,后背僵硬地印在石面,眼、耳、口、鼻,七窍都流出暗红色的血来,滴落在道袍上,浸润其中。

    “阿弥陀佛。”袁庆奇半眯双眼,细声道,“秦师弟,你头角峥嵘,太不规整,我帮你拾掇圆润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

    只是头角峥嵘,哪里是脑袋不圆润的意思?

    震惊,沉默,鸦雀无声。

    金佛寺佛子袁庆奇与太上道宗三星之一的秦添寿比武,秦添寿连攻八次,一无所获,甚至无法将袁庆奇逼退。

    而袁庆奇反手一个拍掌,便将秦添寿直接排得昏倒在地,七窍流血,不知生死。

    简直是不可思议!

    事实上,这一点也不奇怪。

    秦添寿天资横溢,才情、禀赋尽皆超人,综合内功修为、武学境界,可称一流高手。

    然而陈北海撞见袁庆奇时,感受到袁庆奇内功深厚程度与自己几乎相近了。

    要知道,陈北海可是在鼎中受了九九八十一日折磨,吸收了诸多人内功,才积攒出一身雄浑的内力。

    初入先天境界的高手,恐怕也没有如此雄厚的内力。

    换言之,排除陈北海这一外来者,袁庆奇几乎称得上后天境界中的第一人。

    别说九招击败秦添寿,一招击败他,也不令人意外。

    当然,个中缘故,只有极个别人知道,诸多武人虽然惊讶,但关注点在其他地方。

    金佛寺弟子竟然将太上道宗的高徒……

    众人喉头悚动,不知吞吃了多少口中津液。具皆心神震颤,看向金佛寺与太上道宗两方。

    然而,杨真人与慧心方丈两人间虽然多了些冲突对立的氛围,但并不像众人所预期那般剑拔弩张。

    莫非杨真人并不关心门下弟子状况?

    众人回忆起杨真人的名头,默默划去了这一猜测。那只能证明秦添寿并无大碍了。

    果不其然,杨真人很是不满地对着身边一位弟子说道:“添禄,去把你弟弟带回来。”

    那道士低头应声,正是秦添寿的二哥秦添禄。

    慧心方丈保持着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只是多了些得意,劝道:“杨老道,你也别太生气了,比试武功,总有个强弱。技不如人,输给人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话在理,只是这话从慧心方丈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哼!”杨真人气得拂袖道,“你倒是不生气,添寿就是给你的弟子打得!这一场下来,添寿起码得卧床半旬,一个月内练不得武功。”

    以杨真人、慧心方丈的境界、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袁庆奇已经留手了。

    只是杨真人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少年时,两人作为门派新秀争斗;青年时,两人为女侠争斗;壮年时,两人作为宗门主事人争斗。

    待到两人都已**十岁,早已阅便典籍,尽得妙法,几乎成仙、成佛。昔日长辈早已归去,心中良人也已沦为魂灵,印在心头的倩影也逐渐淡漠。

    两人却还是忘不了互相斗气、角力、挤兑。

    或许正是这份羁绊,将两人牵在了人间呢?

    却说袁庆奇几乎是以碾压的势态击败了秦添寿,天一教弟子重复高喊,呼吁青年才俊上台挑战袁庆奇,台下众人噤若寒蝉,无一回应。

    铜壶漏断,仍旧无人挑战袁庆奇,袁庆奇被直接算作连胜九场。

    他晋升为第一位“种子”,慧心方丈也顺势成为第一名有资格角逐武林盟主的大宗师。

    这便是金佛寺的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