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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过去人们说组织上分配什么职务就干什么,现在人们说谁占住什么位置就是谁的。这一个“占”字非常有讲究,其中的奥妙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古风在梨花湾一直占着村长这个位置,在柳三棉的印象中,已经有十几年了。
梨花湾是虎山沟最偏僻最贫穷的一个村子,多见石头少见人,石头也是百无一用的石头。古风在半山坡那条被人们称为扁担宽扁担长,东边撒尿西边淌的街道上建了一个歌舞厅,成为小山村的最大亮点。有了这个歌舞厅,梨花湾的夜晚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歌舞厅里不时传出男人们死狼怪声的歌唱和小姐们嗲声嗲气的笑声。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歌舞厅门口总会早早站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搔首弄姿嘻嘻而笑的妖艳姑娘,她们用自己的魅力招揽客人,用嗲声嗲气的话语迎来送往。自从这个歌舞厅诞生之后,梨花湾就没有太平过。古风是个瘸子,他不身是不能跳舞的,但村子里一些没有外出打工的青年,都被古风用这个歌舞厅紧紧地团结在他的周围。
“三棉,还知道王社吧。现在,他被选派到梨花湾村支部第一书记了。”古风把茶水递给柳三棉和李冬子,“歇一会,喝杯茶,等一会,我把王社约来。今晚,我带你们去歌舞厅里消耗一下。”
“是消遣,不是消耗。”柳三棉笑逐颜开,“古风,你小子,还是象小时候那么逗。你刚才说什么,王社来梨花湾了?”
“是的,在墟城最高等的学府里呆着,图书馆,那可是个做学问的地方,可人家偏要来这个穷山沟当书记。”古风哈哈笑了起来,“来一阵子了,刚来那一晚,被我灌得烂醉如泥呀。”
“现在打电话,看他在不在。”柳三棉听说小时候一块长大的王社就在梨花湾挂职锻炼,他一下子来劲头。“我们仨,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聚了吧。今晚,我作东。”
“这是说哪里话呀,来到我一亩三分地了,哪能让你请客。”古风拿眼瞄一下李冬子说,“这位小姐是你的秘书吧,怎么称呼呢。”
“一个朋友,姓李,叫李冬子。”柳三棉看一眼李冬子笑容可掬地说,“古风,虎山沟梨花湾的村长,认识一下,以后征地的事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的。”
“征地?”古风马上警觉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柳三棉说,“三棉,你不会来和我谈征地的事情吧。”
“不会,不会的。古风老弟,不要紧张,我和小李就是来到乡下随便走一走。”柳三棉端起茶杯呷一口茶说,“怎么,有人来和你谈征地的事吗?”
“我们就是来散散心,随便走一走,来玩的。”李冬子很想配合柳三棉,便她觉得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古村长,这里不是有一家姓林的房地产商在搞开发吗?”
“是的,姓林的在这里想干什么都行,别说搞开发,就是他在这里圈好地长草,梨花湾的老少爷们都是没有意见的。”古风掏出手机摇晃一下说,“好了,叫上王社,咱们先去歌厅消磨一下时间吧。”
王社来了,柳三棉远远地走过去和他握手。
“兄弟,这次市里选派干部到乡村就职我是知道的,你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呀。”柳三棉亲切地拍打着王社的肩膀,凑近他的耳畔轻声说,“和我说一声,选派干部办公室的主任老尉,就是以前的小康办公室的武大成,我哥们。他知道咱们是发小的话,至少把选派到一个条件好一点村子。”
“我知道要来梨花湾,才坚持要报名的。来的时候,图书馆的老华还不想放我呢。”王社笑容可掬地说,“官越当越大,朝我们学校图书馆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这些年,真的有种恍如一梦的感觉。想当初,你我,还有古风,咱们那时候常在这村子里的黑桑树下玩耍,真的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柳三棉亲切的拍了拍了王社的肩,“你还好,今年没有四十吧。”
“三十有八了,你比我大两岁,我是属小龙的,你属虎,是吧。”王社也表现出故人重逢的亲昵,他很想让柳三棉去自己的住处,但古风已经发动了车子。
歌厅里的小姐很时尚,柳三棉摇头叹气:变了,社会真是变了,唉,不可思议。古风是个包工头出身,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水平,在工作上没有任何思路,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女人特别感兴趣。有一天他抵不住一个叫天天红的女人用甜言蜜语的引诱,竟然投进了她的怀抱。天天红要来梨花湾投资开歌厅,古风想都没有想,便同意了。这样,他有时候到歌舞厅里去玩荤弄素,有时候干脆把天天红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云来雨去。天天红人样长得确实妩媚妖娆,说话的声音也嗲,令人一见欲火顿生,销魂蚀骨。难怪古风会为之倾倒,隔三差五总要与天天红来一次陈仓暗渡。
“两位大哥,还有这位小妹,你们都是贵客,以后要常来呢。”天天红很妩媚地向柳三棉、王社和李冬子笑了笑。
天天红身上浓浓的香水味熏得柳三棉直恶心,他目送古风一瘸一捌地搂着天天红出去,望着天天红扭着水蛇腰渐渐走远,才回过神注视王社。
“现在墟城正在搞开发,难免会出现一些占地和纠纷。”柳三棉掏出烟递给王社,“来村子时间不长,可能有些事情你不懂。以后,可能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农村工作,远不是学学文件发发材料那么简单的事。不过,也好,你到下边来,正好可以积累一些写作素材。你以前出过几本书的,是吧。”
“是的,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素材是有的,我刚来到几天的时间里,就遇上你刚才说的土地的事情。”王社点燃烟吸了一口说,“我刚来村子几天,有些事情还不知道。听古风说以前葡萄酒厂扩建占了我们的责任田,说是一亩地给八千呢,现在只给了两千就不给了。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扩建葡萄酒厂占地赔款的事情再不解决,可能有群众都要到省城去告状了。你是秘书长,现在的领导最怕群众上访,上访案件多就说明不安定,不安定就说明领导不称职。扩建葡萄酒厂是谁的主意,工程又是哪个负责的,现在群众的实际问题解决不了,就难想办法克服困难。”
“是成杰公司的事情。”李冬子呷一口饮料说,“现在谁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钱,主要是钱的问题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成杰公司的摊子铺这么大,房地产,工厂改造,还有酒店,钱在哪里?眼下,成杰老总又想和那个姓林的一较高低,想拿下和日本合资的汽车配件生产线项目,谈何容易呀。”
“真正的工作并不是写小说呀。”柳三棉弹一下烟灰,“记得我那时候还是这个村子的农民,柳莽是乡长,他因为计划生育分流产指标的事曾和市里来的计生委主任吵架,他认为分流产指标不合理,说如果没有那么多怀孕妇女怎么办?又怎么能够完成流产指标?其实很多乡就是去其他地方弄一些需要流产的妇女充数的。柳莽乡长,不,现在是镇长了吧。现在虎山沟叫镇了。当时计生委主任的态度很生硬,说完不成任务就不别当乡长了。柳莽没有敢再说什么,就这已经得罪了计生委主任,后来那批乡长都升书记,只有柳莽一个人没有升,计划生育,是一票否决制的。也就是说,计划生育工作抓不好,你什么工作都不要谈。”
“谈什么,你们在谈什么呀。”古风来了,他身后还跟随着两个娇艳的女子,“来这里就是放松的,什么都不要谈。”
“古风,这样多不好意思,人家小李是个女同志。”柳三棉推了一把李冬子说,“李冬子在这里,咱们如此风花雪月,多不好意思呀。”
“既然你们都是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哥们,好不容易聚一起,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吧。”李冬子站起来,“要不,我先到外面走一走吧。这里的空气不太好,我也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这怎么可以呢。”柳三棉嘴上这样说,见李冬子走出门外,人却没有站起来送她。
“这个叫红荨,上次送给王社不愿意要的。”古风凑近柳三棉的耳畔说,“每次做的时都能使她找到与上一次不同的感觉,这个女人的技巧太棒了,她每一次都变幻着*到来时狂叫声。如果你体力不支,可是她仍然在一个劲儿乞求,最后她会跨在你的身上疯的。真的,这个妹妹太厉害了,连我这种人都能被她弄得招架不住,三棉,要不,现在把她交给你了。”
“我也想出去走一走。”王社把烟蒂弃进烟缸里,“要不,我出去陪一下李小姐吧。三棉,她叫什么,李冬子?”
“嗯,李冬子。”柳三棉已经没有走的意思了,他冲王社笑了笑,“好吧,我把李冬子交给你了。”
王社出去的时候李冬子正悠闲地走在田畴上。
“你住在哪里。”李冬子笑灿灿的,整个人象田野里的一树野花。
“村委会,就是这里人常说的大队部。”王社朝前方一片院落指了一下,“就是那里,很近的,走,坐坐吧。”
到了王社的住处,李冬子看到墙壁上有一帧正楷:三槐世第,及至于今,英才辈出,卓尔不群。孝悌为先,忠信为本,惟耕惟读,恩泽子孙。百世不竭,积厚且纯,张德扬惠,守规遵训。
“这字写得真好。”李冬子脱口赞到,“王社,看得出,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指柳三棉和古风吧。”王社笑了笑,他还没有见过如此漂亮娇媚的女子,眼如秋水,顾盼传情,呈现出成*性的美,只是面色发黄,有些病态,样子也有些多愁善感。那秋波泛情的眼神,那脸蛋上镶嵌着的两个酒窝,能让人活活淹死在里边,那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极有特点。“我们是以前都在这个村子生活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时光过得真快。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聚到一起的机缘呢。”
“以后,没有人知道以后的。以后,也不知道我们能否见面呢。人不要等明天,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我们置身何处,而是我们将前往何处,是吧。你不会觉得我和柳三棉一块,是他的什么人吧。其实,我和他也就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李冬子莞尔一笑,“人生的成功不在于拿到一副好牌,而是怎样将坏牌打好,当心灵趋于平静;精神便得到永恒。你的一些朋友混得比你风光,或者说如果朋友让你生气,这说明你仍然在意他的友情。每个人都有潜在的能量,只是很容易被习惯所掩盖,被时间所迷离,被惰性所消磨。是这样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