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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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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在水中不知水,人在气中不知气。

    这是叶知秋早先还在东岳幽都的时候,偶然间从周瑶口中听到的老话,说是当年最早行走江湖的时候,只是一介非常平凡的武夫,年纪轻轻,毛头小子,便敢仗着粗略习来的三脚猫功夫,独自出门闯荡江湖,同样也是偶然之间,遇见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修行,见他天生骨骼惊奇,方才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留下一则修行之法,驾云而去,不知所踪。

    按照周瑶当时的说辞,那位鹤发童颜的老修行,据人所说乃是玄洲仙伯,曾治洞天福地之中排名第六的赤城山洞,只可惜当年的周瑶还没能够来得及特别意气风发,前往南方台州去见那位老修行,就被路上遭遇的贼老道算计,变成了如他现在一般的剑中之灵。

    叶知秋当时只以为是周瑶喝多了酒,突然有些感慨当年,这才提到过去之事。

    可是如今回过头来再细想,才发现,这短短十四个字,含义深远,绝不仅仅只是字面所见。

    酒店,房间。

    叶知秋不曾打开客厅里的水晶吊灯,赤着上身盘坐在地,额头竖痕嫣红夺目,绽放光毫三尺左右,已是极限,而其此间眼中所见,则是丝丝缕缕的气流混乱游弋,就如一座池潭之中,有着多方汇聚而来的水流,水流潺潺并不急促,但是终归有些冲荡的力道,于是相互汇聚之后,涟漪层层,各自朝着一个方向扩散出去,倘若不能寻到池潭周围的水流源头,一眼看去,便只瞧得出一片杂乱。

    这些便是无形之中的气。

    无孔不入,无所不在,无恒数,无定数,让人看得不明就里,但是绝对乱中有序。

    叶知秋深刻明白自己之前斩出的一刀,一定是在混乱之中寻见了某种既定的规律,只是如今心境不再如同当时那般澄澈之后,哪怕他再怎么去看,怎么寻找,也已无法找见之前那条笔直的细流。

    池潭之中,尽是涟漪,圈圈层层,哪有笔直?

    半晌过后,叶知秋徐徐呼出一口浊气,收敛了额头竖痕的血光,睁开双眼,皱起眉头。

    难不成之前那一刀,真就只是福至心灵、机缘巧合?

    叶知秋心中思虑有些杂乱,心情更是已经变得相当烦躁,思量许久也没找出一个可以确定的结果,干脆就不继续多想,起身拿了搁在一旁的酒葫芦,转身来到酒楼顶层的泳池,在最边缘的位置坐下,迎着高处猛烈吹袭而至的罡风,看向城内。

    阳光福利院的方向,一片黑暗,家里的孩子们大抵已经睡熟了。

    王八山顶的寒光寺,倒是有着一点熠熠生辉的寒光,如同星辰那般耀眼夺目。

    再往西去,便是最先发展起来的城内,哪怕此间已至深夜,一眼看去,仍是灯火辉煌的画面。

    不过这座城市,却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永恒之主身死之后,那些寄生种子,无论是否根深蒂固,都被牵一发而动全身,彻底消亡,而被寄生已久的人们,虽然侥幸留了命在,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必然都如大病一场,甚至还有可能会让整座城市停止运转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的身体逐渐恢复,才能使得这座城市重新活跃起来。

    叶知秋安静喝着酒,突然有些想要一碟下酒的小菜。

    只可惜这座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同样没能幸免于难,所以这种事情,干脆还是不要想了。

    叶知秋被风吹着,眯起眼睛,开始思索自己这趟回来,还有什么事没做。

    似乎...就只剩下穆软辞那个黑中介?

    叶知秋抬手挠了挠鬓角,想起那个女人从他老爹那里继承来的一大堆麻烦,暗暗叹了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跟穆软辞那个黑中介,还挺相像。

    毕竟她那早死的老爹,曾经也是永恒神教之中的一员。

    明天...去看看她?

    叶知秋抓了抓头发,又叹口气。

    “麻烦...”

    ...

    次日,叶知秋一大早便起床动身,朝着城楼巷子那边走过去。

    穆软辞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是座很老旧的五层公寓,就在城楼巷子附近不远的地方,早些年前还曾说过是要拆迁的,但是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至今也还迟迟没有动工的迹象,于是住在那边的百姓,早就已经对于成为“拆大户”,不报期望。

    当然这跟穆软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她的房子是租的,价格很便宜,每月就只五百块,不过她的生活依然过得相当清贫,就连吃饭都很节省,几乎都是清汤寡水,比起阳光福利院早些年的伙食还有不如。

    但是她从叶知秋这儿,挣了不少钱,哪怕只是非常粗略地算算,也得小几百万了。

    不过这些钱都不属于她,而是需要用来拿给那些曾被她爹害到家庭支离破碎的幸存者。

    其实这是一件本没必要的事,就像阳光福利院,也不需要给出任何赔偿,毕竟永恒之主建立永恒神教导致的灾难,殃及很广,包括许正阳以及穆软辞她爹在内的这些教徒,同样都是被蒙蔽的受害者,所以当初捣毁永恒神教后,方才成立起来的神武局,便与部分高官,曾有一次联合起来举办一场公开的会议,其中提到,赔偿以及幸存者的处置方面,会由华夏官方一力承担。

    当时大多数与神教教徒有关系的人,包括张蕙兰在内,全都很理性地各自保持着沉默。

    除了当时年纪不大,还只是个小女孩的穆软辞。

    叶知秋曾在张妈妈那里打听到过,北城南域的会议现场,确实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哭着喊道,她的妈妈曾经教过她,做人应该勇于承担自己的过错,然后又说了一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老话:父债,子偿。

    那个小姑娘很倔,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不听,就只红着眼眶泪眼汪汪地站在那里,攥紧了拳头。

    当时南域神武局的局长,还是那个名叫姜麟的。

    于是小姑娘便独自揽下了赔偿。

    叶知秋不止一次去过穆软辞家里,并且还在她的卧室里面,不止一次见到过那张有且仅有的判决书,被她刻意装裱起来挂在墙上非常显眼的位置,公证处的地方,则是盖着神武局的鲜红印章。

    不过上面的具体内容,叶知秋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各种杂七杂八的赔偿加在一起,统共能有五千万。

    然后按照他与穆软辞在某次闲聊之中提到过的,那女人,似乎已经差不多还了能有两千多万。

    但还剩下三千多万,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就连晚上睡觉,都要依靠睡眠药才行。

    叶知秋不知她这番话,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故意买惨,以便能从自己手里多分点儿钱,但很可惜地主家里也没余粮,所以叶知秋便干脆装作没听到,岔开话题去聊别的。

    也不知道那女人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初少不更事,竟然揽下了这么一桩苦差事。

    叶知秋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算算年头,那女人也应该差不多快三十岁了。

    距离上次见面,也才刚过三年而已,变不了太多。

    并且大概率包括她的感情状况。

    脸蛋漂亮,身材火辣,怎么看都是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只可惜身边男人虽然挺多,但也只是想要跟她上床而已,根本没有谁敢将她娶回家里,毕竟高达几千万的负债可是实打实的做不了假,判决书就摆在那里,还有神武局的鲜红印章,只有脑子里面缺根筋的,或者鬼迷心窍的,才有可能跟她谈婚论嫁。

    可是那样的傻子,哪里去找?

    叶知秋咧咧嘴,摇头苦笑。

    等她还完那些负债的时候,八成也已经是人老珠黄,便更没人会要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叶知秋已经走过空旷的马路和街道,来到那座老旧公寓的附近。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很穷,毕竟这附近的环境,除了城楼巷子之外,其实就跟阳光福利院的周边没差多少,而在前方的这几座公寓,更是已经建成数十年时间,抬眼望去,墙皮已有不少剥落,楼群大抵算得上是一座小区,可是就连大门都没有,便更别提绿化之类的东西,肉眼可见的敷衍与仓促。

    太阳正当头,公寓楼前却是一片死寂的模样,冷冷清清,杳无人烟。

    一如来时路上所见。

    这座城市,九成九的人,都正躺在家里面“养病”。

    叶知秋按照记忆,一路找到了穆软辞租住的房间,一号楼一单元的最顶层,但不是五楼那种正儿八经的房屋,而是更上一层的阁楼。

    冬冷夏热,层高感人,屋顶便是垂脊的楼顶,所以房间里面可容活动的空间,非常稀少,并且最为低矮的地方,地面距离屋顶,甚至只有一米左右。

    这种环境,住着很压抑,所以房租也很便宜。

    叶知秋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叶知秋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个女人此刻的举动——八成是很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鬼鬼祟祟从卧室里出来,然后一路尽量放轻放缓自己的脚步,最终偷偷摸摸趴在门上,隔着猫眼看向门外——这很正常,因为有一些人不太正常,仅就叶知秋所知道的,平日里会来这边骚扰她的,就有好几个男人,并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她所谓的债主子。

    这一些人,虽然当初那座神武局,已经出于人道主义,提前给了赔偿金,并且还帮他们找了一份足够养家糊口的工作,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他们都与穆软辞之间关系不大,但也难免有些瓜葛。

    并且不知从何时起,穆软辞便出落得愈发水灵了起来,就让这些所谓的债主子,渐渐动了歪心思,把主意打到了穆软辞身上,其中有个看似已经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脑袋上面的头发,早就已经掉得不剩多少,身材也是又肥又胖,喜欢穿着一件白衬衫,挺着一个大肚腩,所以扣子总是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经常会在喝醉酒后,来这儿撒野。

    偏偏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命好,还是真有什么说得过去的本事,前前后后二十多年,竟然真叫他给混出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至少早在三年前时,那个家伙确是某个小公司的老总无疑,并且生意相当不错,身家至少小几千万,所以他在这附近的百姓当中,绝对算得上是成功人士。

    但是其他各个方面,基本上都不堪一提。

    叶知秋忽然眼神一动,察觉猫眼里面的微光暗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听门锁传来咔嚓一声。

    穆软辞穿着一件很宽松的朴素睡衣,领口的扣子漏了两颗没有扣上,雪山对峙的沟壑,一览无余。

    不过叶知秋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她脸上,那种难以掩饰的疲倦与劳累,让她就连原本姣好的面容以及紧致的皮肤,也都因而变得有些颓丧与松弛,此刻正张大了困倦的双眼,神情怔怔站在门内,愕然看着眼前之人,难以置信,唇瓣颤抖了许久,方才嗓音艰涩道:

    “你...还活着?”

    叶知秋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不然呢,难道我还是鬼不成?”

    穆软辞神情一滞。

    虽然有些不明就里,更想不通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明明就连神武局都已经给他举办过一场大规模的追悼会,为何如今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但她毕竟也在黑中介的这一行里做了多年,什么阴鬼魔怪之类的东西,见过不少,所以哪怕没有叶知秋那么敏锐的直觉,也能轻易分辨出来,眼前站着的这位,确实是人,而非鬼物。

    叶知秋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取笑道:

    “嘿,醒醒,还不会是睡傻了吧?”

    “呸!你才傻了!”

    穆软辞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眼神明显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就已收敛起来,左右看了看,嘟起嘴道:

    “空手来的?”

    叶知秋两手一摊,不置可否。

    穆软辞翻个白眼,也没计较这些东西,侧身让开了位置。

    进屋之后,房间里面的陈设与布置,仍旧如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相当空旷,有且仅有的家具,都在卧室,除了一张弹簧床和一张很破旧的小书桌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而这或许可以说做客厅的房间,更是凄凉到了空无一物。

    叶知秋轻车熟路,进门之后钻进卧室里面。

    有且仅有的小书桌上,摆着一袋子馒头,还有几个咸菜疙瘩。

    “你就吃这些?”

    “不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

    穆软辞跟进屋里,神色平静地坐到床上,拉开书桌的抽屉,将馒头和咸菜一起胡乱丢了进去。

    “还能吃得饱饭,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叶知秋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抽屉里面白色的药瓶,有些意外。

    这女人,睡觉还真要吃睡眠药才行?

    穆软辞没注意到叶知秋神色之间的异样,脱掉鞋子之后,爬上床铺,似乎是之前在她身体里的寄生种子,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侵害,所以哪怕如今已经将之拔除,仍旧留下了畏冷的症状,便将被子有些费力地拽起,包在身上。

    “真羡慕你,体格这么好,不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受凉了,难受得要命。”

    穆软辞叹了口气,一脸虚弱地笑道:

    “可怜我都没钱买药,只能硬抗,正好你也活着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就当给你庆祝一下,赞助我点儿药钱呗?”

    “你可真是...脸皮够厚的。”

    叶知秋无奈摇了摇头。

    穆软辞则恬不知耻地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叶知秋没搭理她,转头看向那张装裱之后挂在墙面上的判决书,不过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比如那些堆满了一座又一座冷冻仓库的异兽血肉。

    夏彦斌那个狗东西,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并且也对贩卖异兽血肉这种生意没什么兴趣,他只想要永恒之主的阴丹。不过很可惜的是,叶知秋在之前宰了东部村落那个家伙之后,根本没有浪费时间去找那颗或许并不存在,并且哪怕存在也已不知丢到何处的阴丹,当然更多还是心思不在那方面,而在回味并且尝试抓住自己难得斩出来的、“时来天地皆同力”的一刀之中的神意,所以无论夏彦斌的开价再怎么高,也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一来,再想出手那些异兽血肉,就只能寻找另外的途径。

    穆软辞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叶知秋很不客气地在床位处坐下。

    “我这儿有个生意...”

    “你想通了?!”

    不等叶知秋把话说完,穆软辞就陡然间眼神一亮,随即做出一副羞赧的模样,换换打开拢在胸前的被角,一脸娇羞道:

    “那个...你记得轻点儿,人家可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姑娘呢...”

    “黄瓜大姑娘还差不多!”

    叶知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说,我这儿还有不少异兽血肉,统共能有八九个大型冷冻仓库那么多,但是没有路子可以出手,你来帮我,卖出去后,还是老规矩,收成咱们六四分。”

    “八九个...大型仓库?!”

    穆软辞惊得瞪大了双眼。

    叶知秋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判决书上,口中则道:

    “不是什么品秩很高的异兽血肉,所以数量比较多,但是具体能卖多少钱,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如果能够卖得好的话,只此一次,就有可能让你彻底摆脱现在的状况。不过等你身体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北城了,等下我会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异兽血肉的存放地点,还有卖出去后属于我的那一份钱应该打到哪个账户,找她就行。”

    “你要走?去哪儿?”

    有些出乎意料的,穆软辞的关注重点,不在钱上,甚至不在自己是否可以借此良机,彻底改变如今生活窘迫的现状,而在另一件事。

    叶知秋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她一眼,但也没有计较为何如此,笑着点头,颇为豪气地说道:

    “闯荡江湖!”

    这是一句玩笑话。

    可穆软辞却有些笑不出来,眉头轻蹙看着他,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叶知秋不是傻子,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对方没能说出口的,并且这份被她隐藏起来的感情,还在随着沉默以及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这不正常,也很奇怪,叶知秋觉得,穆软辞的心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冲动,大概率是她已经压抑得太久,所以才会值此故人重逢之际,萌生悸动,想要一口气地通过欲望发泄一番。

    或许这也跟她此时此刻的状态,有着一定的关联?

    叶知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床边那张要比三年之前更为破旧的书桌,稍作沉默,方才缓缓说道:

    “睡眠药...少吃点儿,对身体不好,也对精神很不好。”

    说完,他便双手一撑膝盖,起身来到书桌跟前,打开抽屉,目光扫过那瓶睡眠药后,视如不见,随即翻出纸和笔,留下顾绯衣的联系方式,口中则道: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哦。”

    穆软辞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重新合拢了被角,恹恹无神双眼低垂,佝偻着背坐在床上,怔怔出神,也不知是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抿着唇瓣,满眼复杂。

    叶知秋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视如不见。

    有些事,就是需要快刀斩乱麻,否则只会越理越乱,甚至还有可能形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并且这次的生意,也大概率是足够让她彻底改变现状的了,就当做是报答当年刚刚开始混迹黑市的时候,她对自己有着诸多照顾与相助。

    如此一来,或也可以算是仁至义尽。

    叶知秋将笔轻轻搁下,压住那张纸,漠然转身。

    “走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