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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樊林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巴务相的设想。
从他颤抖的身体和飘忽的眼神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蜀军在攻入巴族内部后,疯狂屠戮平民以泄其恨的残虐场景。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樊林举起了手中的双斧,再度大叫道:“你定个时间,我们和他们决一死战就是了!”
因樊林开始时的一句“南风将起”而士气尽失的巴族众将,此刻正随着他在半空中挥舞着双斧的动作,重新斗志昂扬了起来。
“对!和他们死战到底!”群情激昂着纷纷附和道。
气氛至此,相和也忍不住跟着大声叫道:“对,和他们干!”
看到素来稳重的相和也跟着叫嚷起来,刚有决战意图时还带有悲怆情愫的巴务相,瞬间变得自信满满起来。
他原本的意思其实是集中全部兵力打蜀军一个措手不及后,再趁胜全身而退,与北方的晖氏汇合。
既然晖氏不相信自己的部署,坚持要先救晖氏等三族族人。
那作为五氏共主的他,就必须要做出一件可以让所有氏族,都能够愿意将身家性命相托付的事情来。
而他要做的事,就是举巴氏和巴氏的追随者樊氏,两氏族之全力,北上增援。
已经深深尝到全族统一行动的甜头的巴务相,决不允许自己治下的联盟,再有各自为战的情况发生。
既然担任了总头目的身份,就要有站在全局思考问题的觉悟。
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大败蜀军一次。打出一个在巴族班师北上时,蜀军不敢追击的效果来。待到那时,再以得胜之师神兵天降,助晖月北克蛇巴。
功成之后,巴务相与他的氏族在全联盟的威望将达到顶峰。
届时,便没人再会忤逆他的任何决定了。
但此刻众志一心的场景,让他改变了初衷。
“虽然他们此刻的战斗人数减半,但凭借汹涌的斗志,巴族战士完全可以以一当十。”心念及此,巴务相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杀疯了的巴族大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景象。
他霍地一下从主帅的座位上腾身而起,迫不及待地抄起了一条插满了飞剑的皮带,系于腰间。向左右军校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集结!”言罢,他环视堂内诸将,命令道:“即刻起兵,与蜀军决战!”
巴族众将尽皆应诺道:“得令!”
军机堂内人数虽不过十,但其应诺之声,却冲破屋顶,响彻云霄。
是夜,风雨大作。
嘉陵江上,巴、蜀两族战船各自陈列两边,每艘船的船头之上,皆竖有代表各自势力的图腾旗帜。
巴族这边,因其不习水战,不过虚张声势,以守为主。
蜀族这方,因蚕丛有令在先,船内皆空,实无战力,也只是与巴族相对,并不主动向前。
就在江上两族水军对峙之时,沿江两岸早已刀兵四起,杀成一团。
金属武器的叮当碰撞声,混杂着人群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一方破釜沉舟力求死战,一方死守不退奋勇争先。
真个是好一番风雨中的厮杀。
怎见得?有诗为证:
“风起兮群狼出洞,阻敌兮虎踞龙盘。
北风势把南军破,大雨誓将北军淹。
对敌岂可惜身命,无惧成尸化江滩。
百鼓擂得千军过,得胜方可班师还!”
巴、蜀两族士兵的鲜血,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流入嘉陵江之中。霎时间,江水被染成了一片猩红之色。
可惜风雨甚密,又是深夜。此诡骇之景,人眼难观。
只说这岸上的人间炼狱,却是水中鱼儿的狂欢。常为人类盘中美食的鱼儿们,如今终于轮到它们以人类的血肉为餐了!
就在这场赌上了双方族群命运的对决,杀得难分难解、胜负未定之时。
黎明悄至,风消雨歇。同时,浓雾骤起,人虽肩肘相撞,却面不得见。
此时,双方已从三更夜拼杀到了五更天,早已人困器钝。恰借大雾笼罩,敌我难分之机,皆自默契收兵,各回两边营地休整。
但巴、蜀双方军士虽是休息之时,仍是剑不离手、甲不离身。
时刻准备再次死战相决。
蜀族中军帐内,前番参会的原班人马,除蚕丛坐镇指挥运筹帷幄外,其余众人尽皆挂彩而回。
虽有大小伤势在身,却无一人面露哀色。与此相反,柏灌等年轻将领甚至还摩拳擦掌、指雾兴叹,大有余兴未消之意。
可为帅者鱼妇虽是看起来神情自若,实则早已疲态尽显。作战再怎么勇猛,也终归还是女流。在体能上与男子相争,多少还是有些吃亏的。
但这场战斗中,却不仅仅是主帅鱼妇一个人体力不支。是一整个已经安逸了数代的蜀族,在体能上,比起刚经历过迁徙的巴族,都要差上一截。
这也是蜀族在以往与巴族的战斗中,总是失利的原因所在。
若不是因这场骤降的浓雾导致的休兵,再打下去,不出一个钟头,蜀族就用不到接下来的诈败之计了。
因为在那之前蜀族就已经是真败了。
当然,历史没有如果。结果就是这场双方皆是拼尽了全力的战斗,蜀族确实凭借自身的实力与巴族打了个平手。
其实从这场战斗,双方投入的兵力上来看,蜀族的人数并未占优。
能与巴族战平的主要原因,是在开战前的分析会中,蜀族将帅皆以为对手的实力变弱了。在这种心理暗示下,才率领蜀军在战斗中超常发挥的。
如果开战前,他们知道巴族也是集中了现有的全部兵力以死相搏的话,蜀军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出此番效果的。
巴族将士以勇着称,故而敢赌。
蜀族从来都是以智取胜,打仗靠赌的话,早就亡族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
蚕丛之所以敢正面接下巴族的军锋,实在是这场风雨的起停和这场大雾的到来时间,皆在蚕丛的意料之中。
确切地说,是渔伯早已将这几天的天气情况,预报给了蚕丛知道。
蜀地多雾,古今皆是如此。
此次双方交战的场地,又在今天的四川省广元市境内。因其位于秦岭南麓,又处在南北气候的过渡带之上的地理位置使然,她既有南方的湿润气候特征,又有北方干热的特点,这样的气候条件在梅雨季节极易产生浓雾。
正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这位老伙计,对于天气变幻的情况,掌握的果然神准的蚕丛,一双眼睛不自觉的在军帐内四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半晌,无果。
他刚欲询问众人,转念又思讨道:“算了,他那把老骨头,应该是在战斗一开始便躲起来了吧!”思量至此,蚕丛嘴角浮起一抹得意。“早劝他要跟我一起养生,同样的年岁,其身体素质跟我比,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见到蚕丛的得意神情,鱼妇也跟着笑了起来,身体的疲惫之感也随笑声消去不少。
她将蚕丛的表情,理解为是对于她率领的蜀军在刚过去的战斗之中,那些英勇表现的赞赏。
笑过之后,鱼妇扬着眉问道:“怎么样?还需要去打个漂亮的败仗吗?”言外之意,是既然有凭实力取胜的机会,又何必再弄出那许多不必要的伪装。
蚕丛先是一愣,旋即了然鱼妇之意。
他没有说话,皱着眉沉默半晌。方才长叹一声:“哎!”
叹息过后,蚕丛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无,摇着头小声对鱼妇说道:“你应该感觉到了,在起雾之前,我方军士在战斗中就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若不是此雾浓到敌我不分,对方主动退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