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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济站在那里,背对着赵大旭,他不想马上就看到他,但后面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不会由于自己的冷落就这样的离开吧?那样说明还是有点骨气的,但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赵大旭还站在那里,居然一动不敢动。周济心想,这真是个奴才相,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个小县城的文联副主席,充其量就是个副科级,和他比还差不少呢。
“哦,我以为你走了呢。”周济淡淡地说。
“我没敢走啊,还没有得到你的指示。”
“笑话,我哪里有资格对你做什么指示?我不就是个说让你赶出房间就赶出房间的小年轻的吗?我不就是个让你瞧不起的县城文联的小干部吗?你可是个堂堂政府办的大主任呢。”
“我……我真是个猪脑袋,竟然看不出周老弟是个这样的了不起的人,大哥给你赔罪,以后你大哥就是你的牛马,为你牵绳坠蹬,给你当上马石,就是你的……”
周济微微一笑,说:“你坐下吧。”
“不,我还是站着。”
周济看着那张脸:“你不是说是我的大哥吗?既然是大哥哪有站在小弟面前的道理?”
赵大旭呼哧一声坐下说:“服了,真是服了,你这样年轻,就有这样的胸襟,我……真是服了。”
“别这样说。”
“下午没什么课,咱们到省城最好玩的地方,好好的玩玩,不管花多少钱,我来出。”
周济摆摆手说:“这就不必了,我问你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只要知道的,毫不含糊地回答你。”
“你在政府办干了多少年了?”
“我从秘书干起,到现在快二十年了。”
“送走过多少任市长?”
“那可就多了。五六个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到我们那里?我看你有这样的关系,到省里都没问题,我们那个地方太偏远,冬天死冷。”
“如果要你来选择,一个是组织部,一个是经贸委,你认为哪里更好一些。”
“那还用说,是到组织部啊,那可是管人的部门啊,政府就是干具体事儿的,干不好还容易出错,而组织部是管干部的部门,永远都是对的,也不担什么责任,怎么,省里来人要你了?我看你就是不一般的年轻人。”
周济摆摆手,心想,问这样的人其实问了也白问,不知道这个政府办主任都干了些什么,也许就是为市长们做些鞍前马后的事儿吧,脑筋狭窄,思维匮乏。
“好,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老弟,你可别怪罪我做的蠢事,我真心请你……”
周济做出送客的架势说:“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的。那个房间现在就你自己了吧,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咳,真是不好意思啊。”
周济看着赵大旭,心想,干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的好意思?
赵大旭走了,这里倒是真的清静,周济在书房里看了几个小时的书,觉得很是受用。
但真正让周济顿开茅塞的,还是第三天的课程。
授课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叫白绮丽,戴着眼镜,高挑的身材显得十分的挺拔和傲慢,她曾经是北大的少年大学生,然后到加州大学从硕士到博士,所受的大多是国外的教育,主攻的方向是政府职能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她先是傲慢地看了眼前这些各级政府的官员,说了一句让大家感到汗颜的话:“我看了大家一眼,我发现大家的眼神很是特别,也许是看我眼神很特别的吧,但我通过大家看我的眼神,我相信大家都是弄权的高手,不见得是搞经济的能人,其实这也是没什么意外的,国内靠政治起家要比靠经济起家要来的快而且更容易一些,这也是一种特色吗。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国外读书,对祖国的发展非常欣喜的同时,也产生了几分的担心,那就是我们的政府多半的精力是在搞人而不是在做事,这也是过去许多年来遗留下来的东西吗。我之所以要说这些,是因为我们现在研究的,就是政府的职能。而政府的职能又是由人来操作,所以……别的我就不说了,还是说正题,那就是如果我们真正地进入到市场经济中,政府将发挥什么作用。”
突然,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站了起来说:“你讲的这个课程我们可以不听,因为在我们的制度里,是不可能实现完全的市场经济的。”
白绮丽微微一笑说:“我没有强迫你继续听我的课,我也觉得我给你这样的人讲课是在对牛弹琴,因为你就是政治的操刀手,或者叫文啊革遗毒留下的牺牲品,我为你感到悲哀。但我现在可以大胆地对在坐的人说,用不了几年,国内就必然会实现完全的市场经济体制,我想毕竟还是有高屋建瓴的人,当经济的矛盾发展到更加激烈的地步,改革开放难以继续下去,甚至就要走向死胡同,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实行完全的市场经济,而这个时候,你们这些政府官员,就要适应市场经济赋予你们的新课题,怎样在新的社会环境中,做好政府的职能。”
周济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听这个叫白绮丽的课了,对于市场经济这样的概念,周济还是模糊的,但他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这将是未来中国经济向何处去的具有长远意义的大问题,而这个从最发达经济体的美国回来的女人,分明是倡导实施绝对的市场经济,而不是靠政府的职能来主宰经济的命脉,按照白绮丽的说法,政府权力的高度集中,不但让经济这个本该自由发展的车辆必然要走进死胡同,也必然导致绝对的腐败。
下了课,周济突然想跟白绮丽单独的谈谈了,如果让这个女人给自己出份主意,也许还真的很有见地。
白绮丽下了课,就大步离开教室,周济想跟她说上几句话都没什么机会。但白绮丽给他的印象是深刻的,她对这些官员的抨击和嘲弄,让周济有种特别的滋味,他现在还没有染上这样的习气,所以就觉得白绮丽说的非常的痛快。
下午没课,他自己住在这个高级的小楼里,就几乎跟那些住在学生宿舍的学员断绝了来往。下午他看了一会书,还想着跟白绮丽单独的会一面,这样他就走出小楼,刚好迎面碰到的彭校长。
“周济,感到怎么样?”
彭校长指的是给他安排的小楼住的是不是舒服,也有几分讨好的成分,但周济想的不是这个,他问:“白老师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你找她干什么?”
“我有点问题,想和她探讨一下。”
“好,有这样的学风很好,白老师刚从国外回来,思想很激进的,但现在毕竟和过去不一样了,你可以跟她做些学术上的探讨,但她不会在办公室呆着的。你如果想找她的话,就到附近的酒吧里找她。”
“好的,彭校长,我现在就想去找她。”
学校的周围周济在昨天晚上还没发现有一所酒吧,但他还是走出了学校,刚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和他一起走出大门,周济就走过去对那年轻的老师问:“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酒吧?”
那年轻的女教师看到周济,突然妩媚地一笑说:“你是学校的老师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来学习的。”
“哦,我知道了,那你就是个什么领导了?不过,你很年轻啊。”
“我是来学习的,但还不是领导。”
那老师似乎对周济很有好感,说:“你找酒吧干什么?”
周济说:“我想到那里坐一坐。”
“呵,你还蛮讲究情趣的吗?那好吧,我们一起走走。我姓臧,叫我小臧就行,我的年纪像是跟你差不多的。”
“那怎么行,你是老师,我该叫你臧老师的。”
“那你如果是个年轻的县长,我岂不是还要叫你县长?你姓什么?”
“我姓周。”
两个人沿着秋天落叶满地的街道缓缓地走着,这里远离闹市,街道上行人不多,周济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跟一个很有几分文气的女老师走到一起,还真有几分的情调。自己上班以后,整天忙忙碌碌的,还真是很少讲究情调了。
那臧老师说:“我看来参加那个研讨班的,大多数是些半老不老的家伙,还真没有你这样年轻的。但我知道来学习的,不是这个处长,就是那个主任的,那你是什么官职啊?”
“我是临时来凑数的,但我对这次学习收益匪浅。不怕你笑话,我跟这个研讨班的主题还真的没什么瓜葛,我是文联的一个小干部。”
“呵,你怎么是文联的?”
“可我就是文联的。”
“你是哪里文联的?”
周济不想说自己是宁古这个小县城文联的,就说:“我是牡丹江市文联的。”
“牡丹江文联的?那有个宁古的县是不是归你们管辖?”
周济一怔,说:“是啊,牡丹江下属五个县,宁古就归牡丹江管。”
“那有个叫周济的你一定是认识的了?”
周济一愣,说:“你认识他?”
“我怎么能认识他,但他近来的大名却总在我的脑海里出现的。”
周济心想,这可是真够巧的了,自己的名字居然出现在这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女人耳朵里,他想象不到是什么人在她的跟前谈起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