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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底格里镇的寒酸相比,安洲大陆的另一个国家,阿伦其的马尔代城可谓豪华至极。作为安布拉斯联盟的一员,阿伦其以世界数一数二的社会福利而闻名。马尔代城是阿伦其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人口约800万。有句话说,隐藏一棵树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藏进树林中。同样,隐藏三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们藏进一群人中。
时间来到新纪134年春天的某个夜晚。马尔代城安其拉镇高中的三年级学生刚刚放学。他们面临着升学的考验,每天都要上课到很晚。各科老师耳提面命,生怕他们忘记考试来临,又布置了大量作业,才安心下课。第一个学生走出校门已经是8点半了。
学生们都无精打采,唯独迪米特看上去一脸轻松。拎起书包的他脚步轻盈,从一群耷拉胳膊走路的学生中间穿过。他自习的时候就完成了所有作业,回家以后还能充分休息呢。
“你可真精神啊。”一个同学羡慕地说。
“哈哈,以前大家常这么说,可能我天生就比别人有活力吧。”迪米特笑着回答。
“要我说啊,秘密搞不好在你的右眼里。我看过那种动漫,比如一些人带着眼罩,后面的眼睛藏着什么秘密之类的。”
“哪有那么夸张,明天见。”
迪米特的家离学校不远,几分钟就能走到。路上,他渐渐放慢脚步,摸了摸右眼的位置,手碰到的是一个皮制眼罩,迪米特没有了轻松的心情。打小时候起,眼罩就存在,尺码随着身体的成长逐渐加大,但始终是黑色,挡住光明的颜色。
他也曾鼓起勇气,面对镜子摘下眼罩,看到的是一只异常的眼睛。原本白色的眼球变成了黑色,与瞳孔打成一片。不,瞳孔也不是这样,这是完全没有任何光泽的黑色,仿佛是深渊一般看不见底。迪米特最初很害怕,后来就习惯了。父亲说过,这是他天生的病症,无法治愈,只能带上眼罩,免得吓到别人。
刚开始,迪米特还能接受这种说法。但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在学校学到很多东西以后,迪米特逐渐质疑起这种“病症”来。他查过许多资料,试图寻找病因,或者与之相似的病例,但一无所获。
“我回来了。”
小镇西南角的居民区,有四间挨着的平房,迪米特推开其中一间的小门,朝屋里说着。从厨房里走出了满面笑容的塞莉雅。
“回来啦,马上开饭了,先去洗手吧。”
虽然迪米特每天都回来很晚,塞莉雅和波瓦尔还是坚持等他到家再吃饭。迪米特走向洗手间,路过客厅时,看到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播放着时事新闻。回想起同学的话,迪米特改变路线,转弯走进了客厅。
“迪米特?怎么了?”波瓦尔看到了他,抬起头问。
站了一会儿,迪米特还是没能问出口。不是他不敢,而是问了也没用,他早就问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父亲每次回答都让他失望——这是天生的。
“没事,爸。”
在迪米特走出去的时候,波瓦尔注意到,儿子用手摸了一下眼罩。那是波瓦尔留给他的,或者说,不得不留给他的。
*****
逃亡的日子很不好过。离开底格里,波瓦尔首先想到的是逃到南联盟共和国。一家人偷偷越过阿联达尔国境,向南前行,来到了沿海国家曼卡。在这里他们东奔西逃一个月,暂时摆脱了执行人的追杀,登上前往南联盟的飞机。不过在南联盟住了一年不到,萨托就找上门来,波瓦尔只好再搬家。南联盟境内45个省,他跑了22个。颠沛流离,长达三年。
三年后,波瓦尔再次隐藏行踪。这回他选定了阿伦其,并大胆地让妻子带着迪米特先走一步,自己则在其他几个国家四处转悠,留下许多踪迹,给萨托的追踪制造麻烦。半年后,他前往阿伦其与妻子会合。一家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村子藏身。住了一年,搬到现在的安其拉镇定居。
在逃亡过程中,波瓦尔数次见到萨托。他亲自带队,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迪米特死。萨托的执着,让波瓦尔的内心不禁跟着动摇。毕竟萨托是长老会认可的预兆者,或许他真的发现了异常,只是因为迪米特还小,表现得不够明显?不择手段篡改检疫结果,似乎正好说明这一点。
波瓦尔相信马丁,也相信自己的儿子,可萨托的话,还有诅咒的阴影依旧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人是会成长,会变化的,超能人更是如此,体内的能量会因力量元的成长而增强。到那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确定迪米特不会变成异能者。
于是,这位父亲下定决心,要消除所有不稳定因素,让迪米特成为一个普通人。搬到安其拉后不久,他就多方打听,总算找到了一个懂得封印术的班德鲁人。
所谓封印,是通过手术的方式,压迫力量元,让它不能正常运作,以控制体内能量的流动。但活性EXP即使不主动使用,也会自动在体内积蓄,所以还需要选择一个器官作为能量的“出口”,避免积蓄过多影响健康。这个出口要用东西裹住,一种用特定EXP混合比材料制成的物品。如果能量渗出,就会被堵在出口处,微量释放。代价只有一个:作为出口的器官,将彻底失去原有的机能。
波瓦尔考虑再三,还是让迪米特接受了封印术,出口就是迪米特的右眼,那时迪米特才六岁。
一个超能人如果从小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不发动力量,时间长了,力量元就会逐渐萎缩,这正是波瓦尔的目的。他隐去哈鲁夫的姓氏,让迪米特生活在普通家庭里,成长成一个普通人。现在,这个计划正在顺利实施。
不过,力量元毕竟还在,所以迪米特仍然会有感觉,比如脑中的一些违和感,不适感,还有浑身突然出现的冲动,右眼仿佛有气流要喷薄而出等等,这些感觉越来越频繁。每当迪米特问起来,波瓦尔都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他明白,终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迪米特说清事实,但那也没关系。迪米特已经18岁,还没有发动过一次力量,这意味着今后他也无法凭自己发动力量了。如此一来,即使有诅咒,也不必担心。
处理好迪米特这边,波瓦尔又想方设法打探家乡的消息。五年前,他得到一个机会。镇里有个商人,正准备到阿联达尔去。以阿联达尔的国土面积,就算不顺路,去一趟底格里也没有太大问题。波瓦尔和这个商人搞好关系,后来商人同意,到底格里去帮他找一个叫马丁的人,打听他想知道的事。
一年后,商人回到安其拉,把马丁的信交给波瓦尔。信中说,长老会已经查出那次能量检疫的问题,而且和萨托有关。虽然没有公开宣布,但很多人都知道是萨托搞的鬼,才有了那次骚乱。
看到信的波瓦尔长出一口气,长老会不可能爽快地承认错误,顶多是不再追杀自己,这就足够了。隔年,他再次联系马丁,让后者托人将父亲的骨灰带回来。他把骨灰埋在后院,立了墓碑,带着家人举行了一场迟到多年的葬礼,算是了却了自己最后的心事。
*****
4月15日是星期一,因为一周后就是升学考试,学校只上了一上午课。在考试前,学校不再统一安排课程,只留一些教师当班。有谁想咨询问题,随时可以到学校来。其实这些都是给好学的学生准备的,其他学生基本把这周当做最后的疯狂。要知道成绩发表后,带来的冲击可不是短时间内能适应的。
迪米特的班级放了学,大家收拾好东西陆续走出教室。几个男生窜到迪米特身边游说他。
“走啊,迪米特,打篮球去,加你一个,正好三对三。”
“我有点饿,想先吃饭,要不吃完饭再去找你们吧。”迪米特回答。
他的话让另一个男生有点惊讶。“今天答应得这么痛快,平时你总说去找老师咨询问题什么的。”
“呵呵,都这个时候了,也做不了什么啦。”
迪米特非常希望自己能有个好成绩,要不然总觉得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似的。但他更想和同学们搞好关系,校园的生活非常快乐,而这快乐还剩下一周。就当是自己平时努力的奖赏,这一周好好放松一下,迎接考试吧。
同学们先一步离开教室,只剩下迪米特收拾着书包。能容纳40人的班级剩下他一人。教室里很安静,迪米特不禁浑身一抖,如此安静的教室他从未感受过,突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在腹部传来的饥饿声给他提了个醒,先解决温饱才是重要的。
走出教学楼,操场上同学们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踢足球的,打篮球的,还有走在一起的情侣,正讨论升学考试后的去向。迪米特刻意放慢脚步,他想多享受一下这和谐的氛围。4月的阳光刚刚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这个时候躺在草地上好好睡一觉,也不失为很好的选择。
一边这么想,迪米特走出校门。吃些什么呢?校门前的美食一条街提供了十几种选择,每家店迪米特都是常客。不过总觉得,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就特别选择一次吧。
于是,迪米特走出这条街,向小镇边缘的一家饭店走去。
向着他的命运走去。
*****
十几分钟后,拦在迪米特和饭店之间的,是六个中年男子。当迪米特出现在他们视野里时,这些还在各自打发时间的人,不约而同地把带着恶意的目光集中过来。
这都是谁啊?迪米特心里纳闷,但对方的恶意让他不由得站住了。应该退后吧,却有些挪不动步。就在他犹豫间,其中一个人已经走了过来,脚步又快又坚定,眼睛完全没有离开迪米特,死盯着,像发现了猎物的猎手。迪米特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萨托。
“迪米特,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这语气绝对不是一个亲戚在问候你。萨托打量着迪米特,看到了那个眼罩,还猜到了眼罩的用途。
“原来如此,封印术啊。但这根本没用。不采取更有效的措施,没用。”
措施?封印?迪米特正想问话,萨托的手给了他答案。
“去死吧!”
萨托发光的右拳横扫过来,迪米特下意识地向后一倒躲了过去,不解而惊恐地看着萨托。刚才那个是什么啊?发光的球?不是,好像是什么能量。能量?为什么我脑中会有这样的想法?迪米特对这力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根本没时间确认。眼前这个人要下杀手,自己只能逃了,逃走吧!
遵从逃生的本能,迪米特连滚带爬地起了身,撒腿就跑。萨托和另外五人紧追不舍。迪米特的速度更快,他净找一些偏僻的有树林的小路逃跑,直奔自己的家。这个时候,父母是他唯一的救星,虽然他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救得下他。
喘息声和奔跑时的风声占满迪米特的双耳,他不敢回头,得看着眼前的路。逃跑持续了两分多钟,那一排熟悉的小房子终于进入视野,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前面是一片开阔地,要想在这个地方躲避敌人,不知道能不能像刚才那么顺利。既然如此,只好全力冲刺了。
他这个想法很快就化为泡影。刚冲上开阔地没多久,萨托就找到了合适的射击角度,举起发光的右手,从光芒中射出一道光线。迪米特听到身后尖锐的声响,来不及回头的他只能向一边扑倒,光线擦过他的左腿,留下轻微的烧伤,又击中地面,爆炸掀翻了一小块泥土。
“啊!”
腿伤让迪米特失去平衡,在地上滚了两滚,捂着腿不停*。猎物跑不掉了,六个猎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迪米特看到他们就像是死亡逼近一样,逃跑的念头无影无踪,余下的全是恐惧,恐惧得连疼痛都要忘记。
“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死啊……”
“等你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你不死,我……”
萨托的话没说完,从侧面传来了男人的咆哮声和一发夹杂着呼啸的光弹。萨托敏捷地向后跳了一下,躲开这次暗算。比起这个,那熟悉的声音更让他愤怒。
“波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