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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昂的宫廷里,莫尔坦伯爵焦急地等待着公爵的接见,房间外是两名全身铁衣、面无表情的侍卫执矛分立左右,当伯爵终于等到那扇小门打开时,室内显露出一片狼藉。
诺曼底公爵手举着镂刻狮子的黄金酒杯,冷漠地看着这个弟弟,一言不发。
“我的陛下,请您见他一面吧,我愿意用性命为他担保。”莫尔坦伯爵焦急地哀求着。
公爵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眯缝着双眼盯住罗伯特伯爵,似要透过那眼窍深凹的面庞看出什么端倪来。
自从两天前,公爵发现罗杰和拉尔夫皆已自战场逃出生天以后,奥多主教就遭到了监禁,公爵没有给他任何申辩的机会,只是派出了军队追击溃逃的叛军,然后就直入鲁昂,压制了城内的混乱。莫尔坦伯爵一直想要替奥多求情,然而直到现在才获得了接见。
一个年轻的诺曼贵族自大厅方向进入,莫尔坦伯爵认出,这是公爵身边的新贵埃夫勒伯爵威廉,对方身穿华丽的黑色长袍,镶金边的领口像是一道白虹,他的手中握着一份文件,公爵一把接过,便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莫尔坦伯爵看出那是一份名单,他忐忑地等待着威廉公爵一一扫过那上面的名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知道,奥多如今几乎是命悬一线,若不能扫除公爵的怀疑,定罪几乎随时可能发生。
公爵的心情似乎越来越糟,纸上的名字几乎涉及半个公国的家族,就算是一些没有参加叛乱的贵族也因为亲缘关系涉入嫌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罗杰的哥哥威廉·德·布勒特伊。公爵如今对威廉·菲兹奥斯本的家族已是深恶痛绝,虽然罗杰的这个哥哥作为本笃会的布勒特伊修道院长,并无参加叛乱的任何迹象,他还是不希望再见到此人,公爵打定主意,接下来便剥夺他的职位,要是发现这家伙和自己的弟弟有任何沟通,就直接将他流放。
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叛乱的多名领袖在逃,这意味着叛军随时可能死灰复燃,鲁昂城亦遭到了严重的焚坏,根据受损,兵将皆乏,威廉眼下的地位几乎算得上危如累卵。公爵将奥多主教囚禁不止是因为怀疑他的忠诚,更因为公爵如今承受不起这个强大的领主再度参与叛乱的后果。看到那个还在一旁的兄弟,威廉公爵最终开口了:“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莫尔坦伯爵听到这如同浓雾密罩,难辨真意的答复,有些失魂落魄地行礼离开,甚至将一只锁子手套忘在了屋内。
在诺曼底的西面,三百多艘舰船破开寒气封锁的鲸路,出现在布列塔尼海岸。一名骑马的长矛守卫登上高处,看清了一面船帆上巨大的飞龙徽记,这个布列塔尼人差点吓得坠下马鞍,好容易稳住身形,急忙挥鞭催马,离开了海岸附近。
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旗舰之首镶嵌着一具雕刻富丽的“战斗之人”龙首,这个装饰曾属于哈罗德·戈德温森国王,他的母亲吉莎夫人将这个雕饰与那面著名的旗帜作为礼物送给这个戈德温家族的领袖,而今埃德加国王仓促之间未及换下,便继续使用了这个徽记。
英格兰大军靠岸后,侍从将国王的西班牙战马卸下船来,这匹神骏的坐骑被埃德加以古代国王的名字命名为“阿尔弗雷德”,在盎格鲁撒克逊语言里的意思是“睿智的精灵”,熙德骑士曾经说过,这个温血的生灵拥有非凡的智慧,乃是最高贵骑士的真正战友,英格兰国王觉得这个名字的含义恰合,便将其赋予这匹宝马。“阿尔弗雷德”比“托非”整整高出近一手,在这个时代,实为王侯之重宝,安达卢斯的良驹也未必能与之比肩。
此时布列塔尼的土地一片银白,积雪足有一矛之深,埃德加国王在这白色山野中整军披甲,雪光与甲光辉映下,戎服厚重的英格兰人一步步列队前进。埃德加前世曾经来过布列塔尼,还欣赏过田园风车的景色,如今踏入这古昔的旧地,却仿佛从未涉足一般,国王下马步行在雪中,随行的四千余大军带甲迤逦,为这亚尔夫海姆一般的世界更增添几分壮色。
这片海岸属于蓬蒂耶维勒伯爵奥多的领地,正由奥多伯爵的儿子阿兰·卢福斯守护,这个红发的布列塔尼骑士在朗巴勒的城堡中知悉了敌人登陆的消息,他立刻将正在圣马丁教堂祈祷的弟弟杰弗里召唤到身边。
“哨兵刚刚传来消息,英格兰人入侵了西面的海岸。”阿兰·卢福斯一见到杰弗里进门便告诉了他这个情报。
“他们有多少人?”杰弗里顾不上整理被雪花弄得蓬乱的黑发,直接问道。
“不知道,我们的人没法靠近他们,不过看舰队规模,敌人不下于四千。”
“我们需要每柄可用之剑,必须立刻挡住他们前进,不然……”杰弗里有些急了,他的话音被自己的兄长随即打断。
“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进军多尔城堡,不然不但父亲不会轻饶了我们,不久以后我们很可能就会面临灭顶之灾!”阿兰·卢福斯将腰间长剑拔出,看着上面的纹理,随即向弟弟说道,“召集骑士们吧!”
“放心,英格兰人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将面对怎样可怕的风暴!”年轻的布列塔尼骑士一身灰袍,口中却吐出金铁之音。
就在布列塔尼骑士们准备动员的时候,诺曼底的风暴却在继续酝酿着,尽管有三十多名骑士为巴约主教作证,公爵依然没有释放这个兄弟,他亲口向埃夫勒伯爵传令,除非拉尔夫和罗杰被抓捕回来,对奥多主教的监视一刻也不得放松。公爵的心头被疑虑所困扰,这乌云很快就卷向另一个方向,那布勒特伊的新娘,奥斯本家族的埃玛,被诺曼骑士从避难的修道院中拖出,像一个战利品一样被带到了公爵面前。
“我,威廉,别号私生子,诺曼底公爵与英格兰国王,命令你抬起头来。”公爵的声音如铜钟一般回响在大厅。
那瑟瑟发抖的高贵夫人小心地昂起素面,绝美的面容上隐藏不住的是凄恻的哀求。
公爵不为所动,仿佛是一尊没有笑容的石雕,一头冬季的雄狮:“我们向你宣布,罗杰·菲兹威廉的所有领地,包括你的一切所有,都将被没收。在你那非法的丈夫和大逆的兄弟返回公国以前,我们对你的一切恩宠都不复存在,现在,去为他们的灵魂祈祷吧,因为我们必定会报复一切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