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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仁见她哭得哀切异常,一口气几乎转不过来。良久,突然见她全身颤抖,竟然昏晕了过去,身子慢慢软垂下来。韦仁吃了一惊,急忙扶住,呼喊道:“师太,师太,快醒来。”
过了好一会,九难师太悠悠醒转,定了定神,说道:“咱们去皇宫瞧瞧。”韦仁道:“好,不过咱们先回客店休息一下,再去可好?”九难师太摇头道:“不必了!我现在就趁黑进宫,你在客店里等着我,以免遭遇危险。”韦仁也摇头道:‘不,不,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皇宫里我可熟得到了家,地方熟,人也熟。你想瞧什么地方,我带你去便是。”
九难师太不语,站在煤山上呆呆出神。
到得二更天时,九难师太和韦仁来到皇宫北十三排之侧,她抓住韦仁后腰,轻轻跃进宫去。
九难师太没说话,自行在前向西从乐寿堂和养性殿之间穿过,绕过一道长廊,经玄穹宝殿、景阳宫、钟粹宫而到了御花园中。
九难师太虽在黑暗之中,仍行走十分迅速,转弯抹角,竟无丝毫迟疑,遇到侍卫和更夫巡查,便在屋角或树林后一躲。
韦仁跟着她过御花园,继续向西,出坤宁门,来到坤宁宫外。
九难师太伸手震断窗闩,然后拉开窗子,跃了进去。韦仁跟着进去。月光从窗纸中映进一些微光,只见九难师太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她眼泪便流了下来。
韦仁知道这坤宁宫是九难师太母亲周皇后生前的寝宫,而且她是在这投缳自尽归天的。
这时,韦仁知道自己最后一件“法宝”可用了。于是,他走到九难师太身边,低声问道:“师太,你要不要见见我姑姑?”
九难师太奇道:“你姑姑?她是什么人?”韦仁道:“我姑姑姓陶,叫作陶红英……”九难师太轻声惊呼:“红英?”韦仁道:“是啊,说不定你认识她。我姑姑从前是服侍崇祯皇帝的长公主的。”
九难师太急切地说道:“好,好。她在哪里?你快……快去叫她来见我。”
韦仁道:“我姑姑忠于大明,曾行刺鞑子太后,可惜失败了,只好在宫里躲躲藏藏。她要见到我的暗号之后,可能要明晚才能相见。”九难师太点头道:“很好,红英这丫头有气节。走,咱们就做暗号去。”跃出窗外,拉了韦仁的手,来到火场。韦仁拾起一根炭条,在一块木片上画了只雀儿,用乱石堆成一堆,将木条插入石堆。九难师太忽道:“有人来啦!”
俩人忙躲到了一只大瓦缸之后,只见一人奔将过来,见到了韦仁所插的木条,微微一怔,韦仁一见身影正是陶红英,心中大喜,叫道:“姑姑,我在这里。”从瓦缸后面走了出来。
陶红英抢上前来,一把搂住了他,喜道:“好孩子,你终于来了。每天晚上,我都到这里来瞧瞧,只盼早日见到你的记号。”韦仁道:“姑姑,有一个人想见你。”陶红英放开他问道:“是谁?”
九难师太走过来低声道:“红英,是你吗?”
陶红英借着月光望去,过了不一会儿功夫,突然她全身发抖,扑过去抱住九难师太的腿,伏在地上呜咽道:“公主,是公主您吗?真的是你,我……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您、念您,真是老天爷开眼,能让我再能和您相见,实在是欢喜得紧。”
九难师太伸手将陶红英搀起来,脸上也是泪水涔涔,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么多年一直活着,真好!”陶红英呜咽道:“是。”九难师太道:“这孩子说,你曾行刺鞑子皇太后,那很好。可……可也难为你了。”过了良久,她缓缓的道:“宁寿宫这会儿有人住么?我想去瞧瞧。”
韦仁点头道:“好!”
当下三人来到宁寿宫外。九难师太又故技重施,她震开门闩,推开宫门走了进去,将太监宫女一一点了各人的晕穴,来到公主的寝殿。九难师太坐在床沿之上,回思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自己曾在这里图绘一人的肖像,又曾与此人同被共枕。现今天下都给鞑子占了去,自己这一间卧室,也给鞑子的公主占住了,那人更是远在绝域万里之外,今生今世,再也难以相见……
陶红英和韦仁侍立在旁,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九难师太轻声叹息,站起身左手一抬,袖子微扬,烛火登时灭了,说道:“你跟我出宫去罢。”
回到客店,陶红英便将《四十二章经》的秘密告诉了九难师太。九难师太决定待康熙回京后,再次进宫。于是,三人在客店中足不出户,等待康熙回宫的消息。到第七日上午,康熙回宫了。
当晚三人自原路入宫,直接进了宁寿宫。他们正好听见建宁公主和皇太后在说话。三人一听,原来皇太后让建宁公主去偷康熙的《四十二章经》,建宁公主得手后正在向皇太后邀功领赏。
太后道:“你什么都有了,又要我赏什么?”
公主道:“我要皇帝哥哥身边的那个小桂子……”
听到这,九难师太、陶红英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韦仁。韦仁不由得老脸一红,只能摇头。
太后嗯了一声,道:“好,等有机会,我跟皇帝说去。不早了,你回去睡罢。”公主请了安退出。
这时,只见九难师太白影一闪,没等皇太后反应过来,便将她制住,伸手拿起那部《四十二章经》往怀中一揣,便带着韦、陶二人离开了宁寿宫,越墙出了皇宫。
回到客店,九难师太取出经书察看。这部经书黄绸封面,正是顺治皇帝命韦仁交给康熙的。九难师太揭开书面,一页页的查阅下去,发现与原经无一字之差,再将书页对准烛火映照,也不见有夹层字迹。她沉思良久,当下用清水浸湿封皮,轻轻揭开,只见里面包着两层羊皮,四边密密以丝线缝合,拆开丝线,两层羊皮之间也没有发现异常,顿时不解。
韦仁心中暗笑道:“高明!不过你没想到这早被我先下手为强了!”
九难师太只好将经书收入衣囊。
次日九难师太带了韦仁、陶红英,出京向西,来到思陵,祭拜崇祯皇帝。见陵前一片荒凉,九难师太伏在陵前又是一阵大哭。韦仁、陶红英摆上祭品,也跪在一旁。
韦仁只觉得身旁长草一动,转过头来,只见草丛中领先走出一位绝美的绿衣女郎。不过她刚走上前几步,突然停住了。原来,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韦仁,惊奇的神情立即涌上秀美绝伦可爱的面容,“啊!”的一声又惊又喜的声音从她嘴中低低传出,那明亮的大眼睛中显露出喜悦的目光。
“师妹,别发痴哪!师傅在呢。”阿琪在阿珂身后微笑一下,立即觉得场所不对,望着九难师太的背影,见她正沉浸在悲伤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事情,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她急忙收敛笑容,轻轻推了阿珂一下,低声提醒道。
阿珂朝韦仁点了点头,便和阿琪走到九难师太身后跪下,轻轻叹息一声,温柔的说道:“师傅,你可别太伤心了。”正是那绿衣女郎的声音。
这时,陶红英走上前,俯身将九难师太轻轻扶起,道:“公主,逝者已逝,还是节哀的好,不要伤了身子!”
九难师太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回身望着正抬头看着自己的阿珂,虽然消失得很快,但是,韦仁还是从她消逝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怨恨的神情。
“都起来吧!”九难师太走到韦仁身边,伸手虚托了一把,然后冷冷的说道。
当晚一行人在一家农家借宿。韦仁主动将众人用得餐具用热水消毒,并将屋里用具也擦得抹得纤尘不染,接着又去抹床扫地。阿珂见他辛苦,已是汗流浃背的,她以为韦仁是为了自己,特意放下少爷的架子,用心来讨好自己的师傅,不由得激动万分。要不是自己面薄,恐怕自己早已上去帮忙了,现在只好陪在他身边,用柔情的目光给他鼓励。
在一旁看着的其他人,各自心态不同。阿琪是知晓俩人关系的,只在一旁偷笑,不时向阿珂投去调笑的目光,让阿珂嫩脸不住的羞红。陶红英则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韦仁的举动,她知道韦仁可是贵人一个,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的干下人的活,她心疼自己的侄子,几次想帮手,都被韦仁拒绝了。而九难师太则暗暗点头,心想:“这孩子倒也勤快,出外行走,带了他倒是方便得多。”她十五岁前长于深宫,自幼给宫女太监服侍惯了,身遭国变之后流落江湖,日常起居饮食自是大不相同。如今韦仁尽心竭力的讨好,服侍得她又如公主一般,竟令她重享旧日做公主之乐,自感愉悦。
注:“帝子”是皇帝的女儿,通常指公主。(不计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