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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扶着鸳鸯回到屋里,忙叫人把王夫人和凤姐叫来,邢夫人愚顽,她也指望不上。凤姐马上风风火火来了,因事情太大,她也不敢说笑了,只安慰道:“老祖宗也别急,娘娘是个有福的,您想能有几个生在大年初一的,生日上已占了先,纵有些磕磕碰碰也很快会遇难呈祥,没准很快这些事就过去了。”
贾母叹口气,明知凤姐是安慰之词,心里到底舒服了些,道:“你这破落户倒也有说得有理的时候,这娘娘的罪过其实赐死都不为过,皇上只降了份位,可见还是念旧情的。太太怎么还不来!”
“老太太,太太来了。”随即王夫人一脸委靡的走进来,艰难施礼道:“见过老太太,刚媳妇身子不好,来晚了,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不在意的挥挥手,道:“罢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娘们也不必客套这虚话了,今儿找你来主要想商量下对策,好歹得进宫瞧瞧元丫头听听实情,唉,若是能恢复了娘娘的份位就好了。”
王夫人心中有些怨恨元春,好好的孩子怎就自己杀死了,蹙眉道:“进宫的事不是夏太监答应帮忙了吗,咱们那三千两也不是白花的。”
贾母叹道:“就怕人家现在看不上咱们,不愿意帮忙。”
凤姐道:“老祖宗,太太,我倒有些小见识,不知该不该说。”
贾母道:“现在还客气什么,你说。”
凤姐道:“我倒觉得那夏太监必定会帮忙的,这宫里向来朝令夕改,今儿人朝东,明儿人朝西的,所以那些宫里服侍的人眼光老的多会见人留三分馀地,夏太监既收了银子应该不会赖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还在他掌握之中。”
贾母点头道:“倒也有理。唉,只娘娘份位可怎么办,宫里哪个娘娘不是手眼通天伶牙俐爪的,到时娘娘哪还有翻身之时。那姓秦的到底是谁,怎么会去害元儿。”
王夫人心一惊,想想终究没敢把这事告诉贾母,若贾母知自己曾自作主张,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呢。她脸白了白,忽然眼竟一亮,道:“老太太,媳妇倒有个好办法。外甥女不是很得皇上皇后的眼吗,听说外甥女生病时皇上大发雷霆,还派了御医给她诊治,若让她去宫里和皇后甚至皇上求求情,或许皇上就恕了元儿的罪了。咱们和外甥女原是同气连枝的,元儿得罪她脸上也不好看,老太太又是她这世上唯一血亲,您若开口想来她会帮忙的。”
凤姐心中冷笑,这太太未免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林妹妹那什么性子,又和贾府没什么情分,怎么会帮忙。
贾母半眯着眼睛,心里起起伏伏,对那个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外甥女她莫名有些畏惧,心里不免好笑,自己风雨几十年何时畏惧过别人,还是个小丫头,可恰是这小丫头让她颇为触头。曾经以为就算她牙尖些也不过是敏感所致,父母俱亡后还不把贾家当成至亲依靠,哪知满不是这回事。那丫头丧父后反到长大了许多,更加精明,且根本不讲情面,连二十万两银子都要打借据,这事她会帮吗。看着王夫人希冀和自以为想出好办法的得意之色,贾母不知该怎么反应。
王夫人见贾母长久沉默无言,心里砰砰敲着鼓,暗骂这老不死的还琢磨什么,莫非竟是不在乎元儿不成?若不是用的着那丫头,她怎么会纡尊降贵去求那丫头,呸,用一求字真抬举了,那丫头若不管大可以骂她个不尊长辈和不孝之罪。
终于,贾母叹道:“好吧,说不得我舍出这张老脸去求求林丫头,她是我亲外孙女,想来她还会给我这外祖母几分薄面。”
凤姐心一凉,看着满面慈祥的贾母和王夫人忽然觉得可怕,为什么他们会算计地理所当然,连她都知道黛玉根本不能不应管皇上的家事!这样的家,自己还要再管吗?
贾母心中急迫,便马上带着王夫人和凤姐去潇湘馆。凤姐不愿却不敢辩驳,打定主意不说话,只默默跟着。
潇湘馆静悄悄的,还不到晚饭时间,黛玉正坐在书案前看书,红嫣春纤在旁边做针线,月华露清则在一边咕咕唧唧说着什么。只有雪雁一人在外屋描画样子。见贾母和王夫人进来忙道:“老太太、太太琏二奶奶怎么来了。”
黛玉忙借出来扶着贾母淡笑道:“老太太和二嫂子怎么来了,大冷天的若冻着了岂不是黛玉的罪过。”王夫人见黛玉话里根本没自己亦没抬眼撩自己,心中憋气却不能发泄。
贾母笑道:“还是玉儿孝顺,知道心疼我。”
凤姐笑道:“看老祖宗说得,敢情我们都是不孝顺的,明儿让林妹妹陪着老祖宗也省的老祖宗烦闷,有了事都不知和谁说去。”
黛玉不禁暗暗思索,这架势莫非他们为元妃而来。她冷笑一声,怪不得连王夫人都来了。
进屋落座,贾母笑道:“玉儿忙什么呢。”
黛玉道:“也没什么事,看书呢。”
贾母一叹:“真个林丫头用功,若宝玉有你一零用心我就知足了,玉儿没事也提点一些他,毕竟是亲表兄妹。”
黛玉轻垂眼帘淡淡道:“玉儿一个女儿家总和表哥见面也不好,现在表哥来我都不让他进来,我亦不曾去过他哪里,饶是这样似乎还曾有过流言说我引逗贾家公子不学好,虽然没等我计较很快就因实在无法自圆其说而消褪了,终究也有个影子,玉儿可不敢再败坏自己名声。只不过也奇怪那半夜三更呆在表哥卧房的人倒是一点流言没有,莫不是有心人为之。”
贾母什么尴尬,黛玉这么一说自己还怎么开口求人,讪讪道:“谁家都有些刁仆,好在也都打发了,玉儿很不必在意,玉儿是什么样人大家有目共睹,那些不开眼的胡说也不过自取其辱。”
黛玉淡讽道:“那倒是,玉儿也不怕什么,行得正自不怕影子歪,只是玉儿也不是那任人诽谤的,再有这样事说不得去官府讨个说法,想来诽谤郡主也是有人管的。”
贾母越发郁闷,刚一上来就这么僵自己可怎么再求人,只得笑道:“玉儿前些时听说在宫里生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外祖母那儿还有些补品,明儿让凤丫头送来,你小人家可得注意保养,不能轻忽了。”
黛玉笑道:“多谢外祖母记挂,玉儿好些了,昨儿哥哥打发人送来好些补品,已足够了,外祖母的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外祖母年纪大了也是该好好保养的。”
贾母笑道:“你哥哥的是他的,外祖母的是外祖母的心意,玉儿可别推辞,你来了外祖母也没能好好照顾,也只能在吃食上多尽心了。”
黛玉淡淡谢了,心知那补品必会经过王夫人手多些佐料,自己再推辞倒显得可疑了,那王夫人没准犯嘀咕。
贾母见黛玉答应很高兴,拉着黛玉笑道:“竟不想玉儿这几年来出落的这般好了,越来越有你娘的风采了,难怪会连皇上皇后都另眼相看。”
黛玉心下不齿,贾母如今越发把算计搁明处了,动不动就拿娘亲说事,却从没想过自己怎么有资格!她并不接话,只淡然道:“不过是皇后娘娘偶然记起娘亲吧,她老人家人年纪大了偶尔怀旧罢了,玉儿有什么可荣耀的?”
贾母笑道:“玉儿哪里知道,她旧交多了,怎么偏想起你娘来,又怎么偏对你好,实是你是个可疼的才如此,玉儿怎可妄自菲薄。对了,玉儿在宫里可曾见过你大姐姐,她那时可好,你们姐妹还没见过面,若在宫里见了也是缘分。”
黛玉抿嘴无声轻笑,道:“自是见了,娘娘还送了玉儿一杯好茶呢。”
贾母脸色一暗,尴尬陪笑道:“你们姐妹正该好好亲近。唉,玉儿是个有福的,你大姐姐也不差,可今儿竟不知怎么皇上忽然贬了她的份位,你说可奇不奇?”
黛玉微挑眉道:“是吗,想必大姐姐做了什么让皇上生气的事吧。老太太也别担心,既然大姐姐是有福的,想必不会真有事的。”
贾母叹道:“玉儿哪知,宫里那竞争何等激烈,你大姐姐忽然被贬要想再图进位是极艰难的事情。”
黛玉不在意道:“玉儿也不懂这些,老太太说是就是了。”
贾母定定神道:“玉儿,外祖母知道等会的话定又强人所难了,可玉儿就看在我是你外祖母的面上帮助一二。玉儿和皇家是极亲近的,能不能帮忙进宫打探一下事情经过,若能在皇上皇后面前替你大姐姐美言几句或许皇上会看在你的面子上赦免你大姐姐的罪。咱们两家是至亲,由来也同气连枝,若你大姐姐复位对咱们两家面上也都好不是?”
黛玉看贾母殷切面孔心中冷笑,贾母也学乖了,再不敢说什么“咱们”,却仍拿至亲做文章,她清浅一笑,道:“外祖母既知强人所难,又何必说,让黛玉都不知怎么说了。玉儿不过进宫一回,说什么得了皇家眼,再说黛玉一个外姓郡主有什么资格管皇家事。而且哥哥殷勤做官,想必也没想过借着娘娘作威作福,若黛玉真管了,没准哥哥会生气呢。”
贾母心一凉,原没报多大希望,此时黛玉更是话带讽刺,毫不给情面,自己还怎么好再说。
王夫人听了禁不住怒火上炎,冷笑道:“大姑娘也太会撇清了,未免过于不讲情面,如今你住在我家,吃我家穿我家,不过求你讲一句话,老太太亲自开了口你一个晚辈就该遵从,竟推三阻四的,把孝道至于何地?!”
贾母一惊,暗骂王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刚要斥责,见黛玉已经站起身冷笑道:“二太太还真敢说呢。”她转向凤姐道:“二嫂子在这,我倒问问你,黛玉什么时候吃你家穿你家了,二嫂子拿出帐来对对,看我这顺天府尹的妹妹皇上亲封的郡主什么时候沦落到上你们贾家讨吃了。众所周知我林黛玉是元妃千请万求才求得皇上的命,在你们贾府教导你们贾府女儿,不然我何至于自家不住来你们这里。且这潇湘馆是皇上命内务府出资翻修的,皇上亲口说作为我的郡主别苑,根本已不属于贾家了,所以二太太说话小心些,黛玉可不是住你们家里。以往黛玉不计较只是想亲戚间住一处不好分那么清,既然二太太这么说了,黛玉只好说清楚了,别让人真觉得我林家人没地方去了,跑到亲戚家蹭吃蹭喝了。后宫之事俱数国事,老太太求的可不是私事,那黛玉怎么能以私人身份来和老太太说话,所以这孝道怎么也得置于家国之下吧,二太太若挑这理只管去挑,黛玉可是问心无愧。既然说出这话来,黛玉再不能和你们来往,没得让人说我林家成了讨饭的叫花子了。明儿就让哥哥接我回去,皇上可没说让我一直住别苑里,我再不来碍二太太的眼可好。”
凤姐听得心下佩服,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垂了头一声不言语。贾母和王夫人气臊得脸紫涨起来,王夫人便要再说,贾母忙斥道:“太太今天急糊涂了吧,怎么竟说些胡话。好玉儿,你舅母今儿原是被你大姐姐事弄得焦头烂额,一时气话罢了,玉儿看在外祖母面上就别计较了。太太还不快给玉儿赔罪!”说着威严地扫了王夫人一眼。她可不想把黛玉放出去,怎么着她也是皇上眼前红人,北静王府娇客。
王夫人心里憋气,暗骂贾母,可又不敢不听,挂起比哭还难看的笑纹来,低声道:“外甥女也别气了,原是二舅母急糊涂了。”
黛玉冷笑道:“但愿如此。黛玉但凡有些气性早气死了。若以后黛玉真听到这些言语,可都在二太太身上,黛玉定不会任着的。不过以后我这郡主别苑只欢迎骨肉亲人,不欢迎外人,还请不相干的人就别再来了,否则别怪黛玉治个善闯之罪。”
“你!”王夫人被堵的一词皆无。
贾母心道黛玉进了回宫怎么更强硬起来,莫不是真怀疑元春那杯毒茶,忙陪笑道:“不会的,别说以前没有流言,以后也不会有,玉儿只管放心。”
生怕王夫人再说出什么话来,贾母又安抚了几句忙忙带着王夫人凤姐失落地回去了,心下后悔带王夫人过来,没得又得罪一回人。黛玉冷冷一笑,这贾府真个没救了,就从没想过凭真本事求富贵,天天只往女儿身上打主意。随即叫露清道:“姐姐最近可盯紧些贾府,没准那丹书铁卷快现身了呢。”
露清怔道:“莫非老太太想用它,不太可能。”
黛玉含笑道:“以防万一吧,可有个愚蠢的二太太呢。”
且说王夫人回来心中恼恨异常,思来想去没个商量的人,便信步往宝钗家去了,刚到门口就见里面一片吵闹声,听声气是薛姨妈薛蟠的声音,间或夹着宝钗的劝和声。王夫人一皱眉,放重了脚步声道:“妹妹在家吗?”
薛姨妈宝钗薛蟠忙接出来,看薛姨妈面上微有泪痕,薛蟠脸色犹红,王夫人道:“这是怎么了,老远就听你们闹。”
宝钗忙抢先道:“没什么,还不是哥哥又惹妈生气了,非说要去外面做买卖,妈舍不得。”
王夫人笑道:“这有什么,男儿就该出去立事,蟠儿总算长志气了。”
薛蟠陪笑道:“姨妈就帮着劝劝吧。唉,家里皇商被革了,我再不出去家里还不没了进益。”
“哥哥。”宝钗气地叫了一声。原指望贾府现在没空理,自家先瞒着,哪知哥竟大咧咧说出来了。薛蟠原当贾府知道,见妹妹生气才知多嘴了,强笑道:“姨妈请进,侄儿外面有些事就先去了,失礼了。”说着一溜烟走了。
宝钗偷眼见王夫人变了脸色,那慈爱之情一扫而空,心里打鼓,这下得想办法挽回了,不然自家还不被撵出去,这姨妈她再清楚不过,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势力眼。所以忙陪笑道:“姨妈快进来吧,今儿柜上新拿来的极品碧螺春,连贡品都不及呢,姨妈快尝尝。”
王夫人沉吟一下,进来道:“我还有什么茶没尝过不成。”
薛宝钗忙让王夫人坐下亲自去屋里取来茶叶泡了,王夫人一尝,惊赞道:“好茶,我还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呢。”
宝钗笑吟吟道:“姨妈若喜欢一会钗儿送姨妈一包,这原是柜上的货,专门卖给达官贵人的,五百两银子一两呢。”
王夫人信以为真,和缓了些脸色,道:“不想你们现在买卖做这么大。”
宝钗笑道:“所以那皇商我们也不在意了,有这个头衔反到局限,毕竟为皇家办差也得不到多少好处。这次还不是官家嫌哥哥采买的西洋参大小不一,唉,真是何苦,倒不如早离了那行当,也自在些。”
王夫人半信半疑,其实她早在薛家填补亏空时就不怎么信她们了,看宝钗落落大方,心道现在这丫头只是个平民百姓了,不过倒也好,到时候做个二房也不错,到时候妻贵妾贤也是美满了,遂和悦起来。
薛宝钗不知王夫人心中所想,只当她信了,心下得意,若知道了王夫人真实想法怕不气疯了才怪呢。以她的自负才貌,自觉连皇妃都做的,哪会同意当个妾。
王夫人这下越看宝钗越顺眼了,想着她家若没了钱自然少些进项,可到时倒不会压着正室,更得听自己话,也不错。于是便再不猜忌,把家里烦难事和宝钗薛姨妈说了,连带可卿的事情都说了,求宝钗拿主意。那宝钗听得高兴,心道正怕王夫人翻脸无情,她就把把柄送上来了。
不说二人勾心斗角,那贾赦也没闲着,会家想如今二房指望不上了,自己得想想出路了,不然这钱可从哪儿来啊。猛然想起贾珍曾来游说自己投入忠顺王门下,当时自己因靠着元妃没答应,现在倒不妨考虑下。想到此他眯起眼打起了小算盘。
而凤姐从黛玉那儿回来,想着老祖宗和二太太的心机,也生出了退怯之意。
可叹贾家上下如今是各人各心,竟开始散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