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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水清的消息,黛玉心中高兴,总算自己也能为父亲做些什么,尽管这消息也许并无多大用处,至少自己用心在做了,了了这事情以后再不用登他贾家的门了。休息半晌仍旧回会芳园,却不见宝玉,听人说才知道宝玉中午未睡,也嫌困倦去休息了,可卿不放心忙去看了,半晌回来神情却有些奇怪。黛玉悄悄移步过去问:“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可卿拈着一枝素菊装作赏花的样子,道:“刚那宝玉竟跑我屋子去睡了,也不知道谁那么不识礼出的主意,明明给他预备屋子了,好在他是个小孩子也倒罢了,不然不定传出什么闲话呢。最奇怪的是他刚才梦里竟喊出我的小名来,阖府上下从没人知道我的小名,他怎么喊出来了。”
黛玉轻轻吐出一缕叹息道:“也难保他在外面认识什么了解你的人,他那样三教九流什么人不识的,你多心猜疑也没用,以后小心远着他就是了。再说没准他识得人里有和你同名的也未可知。”
秦可卿素手抚着花瓣道:“但愿如此吧。只他也醒了怎么还不过来,我真不喜他去我的屋子,可作为晚辈又不能说。”
且说那宝玉刚和宝钗说得开心不免多走了几步,他原身娇肉贵,极少运动,便也倦怠起来,禀过老太太也去休息,尤氏看媳妇不在,就令几个又体面又周全的老嬷嬷好好照顾着,来到为宝玉准备的屋子,那屋中挂着一副极显眼的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宝玉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老嬷嬷们想半天,宝玉这里都看不上,比这更好的就只有大少奶奶的房间了,想了想,宝玉一个小孩子也无妨,再说他是老太太的心尖,就是少奶奶在此估计也会以他为主,所以也没请示尤氏和可卿,竟是直接把宝玉领到可卿的卧室。宝玉一进屋就被屋子的精致晃花了眼,又闻着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更觉得眼饧骨软,连声笑赞:“这里好。”
老嬷嬷们笑道:“我们少奶奶这屋子大约神仙也住的,要不是二爷年纪小断不会让二爷来的,说起来二爷和我们少奶奶的弟弟倒是差不多大,没准那个还大些。”
宝玉道:“我怎么没见,你们带他来我瞧瞧。”
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那里带去,见的日子有呢。”说着服侍宝玉卧好退了出去。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都在房内伴着。
那宝玉迷迷糊糊竟是来到一处仙境福地,乃是警幻的太虚幻境,警幻受人之托点化于他,奈何宝玉自前世以情孽缠身,又于红尘染了凡俗之气,灵气俱失,哪里能悟,警幻也只得大叹其痴顽,亦感叹如今一切都脱离了前世所定的轨道,真不知该如何了结这些公案。
宝玉于梦中和警幻之妹--前世的“可卿”领略风月,自觉如仙如幻,不愿醒来,却于迷津处被夜叉吓醒,所以才有了秦可卿听到他唤自己小名的故事。
四个丫鬟见宝玉吓醒,忙上来搂住宝玉安慰,半晌宝玉才缓过神来,犹不知身处和地,忙问:“这是哪儿啊?”
袭人急的眼含清泪道:“小祖宗,怎么魇住了,这不是在东府吗,你现在在蓉少奶奶的屋子嘛,可别吓我了。”早有人端上安神汤,袭人接过亲自拿匙喂了宝玉几口,宝玉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见袭人娇俏温柔的脸庞正在眼前,黑亮的眼睛里盛满焦急,一缕柔柔的发丝垂到颊畔,趁着白皙光滑的皮肤异常好看,手上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那手亦是细滑白皙甚为柔腻,带着淡淡女儿香,猛然就想起梦中景象,顿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似乎那安神汤都不能稍解燥意。
袭人举了半天勺子见宝玉不再喝,以为他不想要了,抬头欲问却见宝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里闪着明亮的火光,想起那三个丫头也在房,立时红了脸。宝玉见袭人脸上泛起红晕,仿佛桃花一般,渐渐蔓延到耳根颈上,愈发觉得娇媚,心中不觉跳动如鼓,声音有些不稳道:“这么些人围着我倒有些热了,只留袭人伺候就行了,你们出去外面玩吧,我用你们再叫。告诉她们也别浑闯,我一会就过去了。”晴雯媚人麝月答应一声出去了。
袭人心中忐忑,起身把汤碗房到桌子上,回身到床边帮宝玉整理衣裳,笑问:“你刚梦到什么故事,吓得那样?”
宝玉笑道:“告诉你不得,可是好故事呢。”说着悄悄简单说了。袭人羞得掩面伏身而笑,猛然想起宝玉刚才的神态,忽然明白了一些。宝玉看袭人娇笑连连妩媚婉转,本就素喜袭人柔美娇俏,此时越发图不得,起身抱住袭人在袭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动做起来。袭人自觉贾母已把她与了宝玉,如此也不为越礼,再说她早就幻想着能留在宝玉身边,此时哪能放过大好机会,于是半推半就的从了。二人初尝情滋味,俱觉得心中甜蜜而兴奋,竟是把什么规矩礼法全忘了。却不知道门外正有一个人冷笑看着,眼睛里盛满鄙夷,这人却是晴雯!
那晴雯是个聪明绝顶的,加上原就是个有心的,刚见宝玉神态不对,便留了个心眼又转回来,偷偷掀起大红撒花软一看,却正看到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心里啐了几口。那袭人也是老实的,竟做出这种下做事来。宝玉也是,竟把白昼喧淫、在侄媳妇屋子做这等事等忌讳全抛开了,亏得贾府还自鸣得意是诗礼大家呢。她狠啐了几口转身离开,嘴角却噙着一丝隐秘细微的冷笑,让人捉摸不透。
宝玉和袭人偷试一番,窃喜无人撞见,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两人回了会芳园,贾母见宝玉神采奕奕,笑道:“你倒休息的好,这么久才来。再不来我可家去不管你了。”宝玉呵呵一笑伏到贾母怀里道:“老祖宗怎会不管我,没了我谁给老祖宗解闷啊。”
贾母笑着抚摸着宝玉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你凤姐姐的话了,可了不得,明儿你也成破落户可怎么处?”
尤氏打趣道:“老祖宗可别担心宝兄弟了,宝兄弟那是孝心使然,凤丫头这贫嘴皮子哪比得了。”
凤姐一瞪眼,笑道:“你越发上脸了,我贫嘴皮子也是为开老祖宗的心,比你天天窝在家好多着呢。老祖宗看天也晚了,咱们家去吧,不理她了。”
尤氏笑道:“老祖宗今儿可要赏些体面给我们,也堵堵疯丫头的嘴,好像天下只她一个是最乖最孝敬的。”
凤姐搀着贾母嘴里笑道:“老祖宗咱们快家去,别理她。我早令人备了稀嫩的野鸡,再不回去就该老了。”
贾母笑呵呵道:“珍哥媳妇也别灰心,原是我让她们备下晚饭了,再说还有些事,就不在这儿吃了。”
尤氏笑道:“瞧老祖宗就是疼人,真个那凤丫头一百个也比不得老祖宗细心,有老祖宗这话我们再怎么着心里头也暖和。”
贾母笑笑由着凤姐搀着出了园子,坐上回荣府去了。且说那红嫣二十多岁,虽然没成亲,但在宫里时什么没见过,一搭眼就觉察出宝玉和袭人神色不同,又见二人衣服虽然细心整过还是能看出褶皱痕迹来,宝玉阴柔而脂粉气颇重的脸上的脸上多了丝明媚的光彩,那袭人更是眉眼含春,嘴角含笑,很是得意的样子,眼神流转间不自觉流露出妩媚之色,便猜测出大概来,心中冷笑,这就是簪缨之族,十二三的哥儿和个丫头在侄媳妇房里做那等事,可是闻所未闻,真真今儿长见识了。以后可更得让那肮脏人离姑娘远些,没得熏一身臭气。
春纤见红嫣神色古怪,忙问:“姐姐琢磨什么呢?”
红嫣吃吃一笑,道:“琢磨俩小丑的事情呢,呆会闲了告诉你,哼哼。”
黛玉和雪雁亦是奇怪,便也发问,红嫣笑道:“不过一点子无所谓的事情,说了姑娘也不感兴趣。”
黛玉转了转眼睛,见红嫣神色讳莫如深,知道她在自己丫环中是年龄最大的,是最妥帖的,必是觉得不该告诉自己,忙住嘴不再问,只把有那么一丝好奇留在了心里罢了。
回到荣国府吃了晚饭,黛玉便叫雪雁传话给哥哥把今天的收获告诉哥哥,并告诉哥哥明儿就想回去了。雪雁答应一声趁着夜色飞身出了贾母的院子来到外书房。林逸飞见她来不由吃惊道:“可是妹妹有什么事?”
雪雁摇手笑道:“没有的事情,今天姑娘得了些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让奴婢来告诉大少爷。”说着将今日见闻告诉逸飞。
逸飞眼睛立时染上光彩,笑道:“这可是个好消息呢,虽然隔了三四年,但是只要有这条线索以咱们的势力就不愁找不到那水清的踪迹,以前是一点痕迹皆无,如今可是终于有眉目了,真个妹妹是个聪明伶俐的。对了,既然妹妹说明儿回去,明儿就咱们回去。”
雪雁奇道:“为什么?”她还当大少爷好歹第一次来会给贾母些面子呢多住几天呢。
逸飞冷笑一声,清亮的眸子中精光湛然,道:“如今才真正见识贾府是什么德行了。如今院子里的小厮都在议论林家大少爷要侵吞林家大姑娘的家产呢,咱们没的在这忍这等言论。那贾琏我以为虽然好色却也算是个好的,结果却也在这挑拨离间我和妹妹的感情,和我在这说什么爹爹不公,竟把家产给了外姓人,我倒错看了他。”
雪雁神色一冷,道:“定又是王夫人搞得鬼,那贾琏是个性子软的,自然帮着王夫人。那薛家的也落不下。中午和姑娘说了一大车的话直想让姑娘带着家产留在贾府,那明面上一副为姑娘好的嘴脸还真以为咱们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在姑娘那里臊了一鼻子灰回去竟又从大少爷这里下手,她还真当咱们家人都和他们家一样无耻呢。”
林逸飞原不知道这些内宅的事情,脸色一寒,声音冷硬如冰:“怎么那王夫人和薛宝钗竟这么快就去啰噪妹妹,哼,我看她们是不想活了。”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纸包道:“你把这东西撒到那薛宝钗和王夫人的屋子里,虽然咱们现在不能把她们怎么着,可也不能白让他们欺负了妹妹。那就让妹妹再缓一天回去,明儿先看场好戏。”
雪雁接过疑惑道:“大少爷这是什么东西啊?”
林逸飞邪气一笑:“红豆散。”
雪雁啊得一声,噗哧一笑,这大少爷也是会整人的。原来与千面妖狐柳无心相处那几天林逸飞听说他原先学过一些毒术,可能与他妖孽的性格有关,虽然没什大成,却在整人而害不死人的药上最有天分,是以他鼓捣出许多刁钻古怪的药来。林逸飞骨子里也是个促狭好玩的,遂每样都搜刮来一些,这“红豆散”就是其中之一。其效用是让人身上脸上长满红色小疙瘩,奇痒难忍。若给大夫看了只当食物生风(食物过敏)了,必然会开“对症”的药,这味药损就损在这里,其实若什么也不作,只一天疙瘩就会下去,若吃了治风症的药,那这疙瘩会一直长一个月,先还只是痒,到后来还会化脓,即使好了也会留疤痕。可是哪会有人任它长一天才去请大夫,所以此药中者必倒霉一个月,虽不会毁容却足够缺德了。柳无心给这味药起了个颇气人的名字“红豆散”,红豆相思,这里却用来形容那疙瘩的样子。
雪雁忙小心收起药来,生怕蹭上一点。向林逸飞告辞飞身没入夜色中。先来到后院王夫人的正房,见屋子内灯火黯淡,显然王夫人已经睡了,她悄悄来到房顶,揭开瓦透过星光见屋子内仅余一盏灯烛,王夫人睡在床上,想来她不喜人在自己屋,也没丫头在屋中陪着,雪雁笑笑,这倒省了伤到无辜。把药打开洒到王夫人屋子,一会那药就融入空气中无影无踪。
来到梨香院,却见宝钗屋内还有灯光,雪雁来到窗边,透过玻璃窗见宝钗和薛姨妈正坐在床上说话,丫头们也不在。就听薛姨妈道:“想不到那林丫头的过继哥哥生得那样,我看像个有本事的,听那口气也是个爱读书的,想科举入仕呢。”
宝钗笑道:“有本事有什么用,如今他们家也败了,他一个白丁又无背景在京城想翻身可难了。说起来他生得倒也和宝玉不差什么,只是看着书生意气得很,像他那性子就是蟾宫折桂了也难在京城里生存。可惜了他的人品。”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呢,说起来他那品貌和林如海真有几分相像,别根本就不是什么认来的儿子,根本就是个私生子。那贾敏还当林海多喜欢她呢,不也在外面养了小的。”
宝钗似有所思地叹了一声,继而咬牙狠狠道:“咱们也管不着那些,只是今儿在林丫头那碰了个钉子,钗儿气得不得了,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罢了,狂得没边了,哪天我非找回来不可。那银子钗儿必要得到手,看没了银子她还狂什么。”
薛姨妈笑眯眯摩挲着宝钗光滑如白瓷的脸,半天叹道:“等我儿嫁到贾家想办法把她的钱握到手中,终究你姨妈笨,连个丫头都拿捏不住,钗儿可是有本事的。嗯,然后让你姨妈给她随便打发个老头子做妾,也就出气了。钗儿这么美,妈还真不愿你嫁入贾家,若当年她肯说一句话,咱们何至于非攀上贾家。”
薛宝钗想到往事脸色亦沉下来,水杏似的眼睛里射出带着浓浓恨意的目光,咬牙道:“哥哥不是一直喜欢那丫头吗,到时候女儿必竭尽所能把她弄来给哥哥当通房丫头,那时候任咱们搓圆捏扁,才能解了我心头之恨!”
雪雁听得火冒三丈,真相立刻杀了这两个阴毒小人,见旁边屋子似有人,她忙潜过去,却是莺儿和香菱在给宝钗准备洗澡水,雪雁邪邪一笑,趁那俩丫头不备竟是将药直接放到宝钗的洗澡水里,心中冷道:谁让你赶巧了,今儿有本姑娘给你亲自调制沐浴的香汤,你可别太受宠若惊了。
马上要把药全倒完了,忽想起宝玉来,那宝玉次次败坏姑娘名誉,若饶了他可太说不过去了,想到这雪雁忙留了一点来到宝玉的屋子,袭人和宝玉睡一屋子,雪雁对两人俱无好感,所以也不怕伤到袭人,把所余的药一股脑吹进宝玉的屋子,这才心满意足回去。
进了黛玉的屋子发现黛玉犹未睡,有些内疚,自己光顾玩了,却把回复姑娘的事情忘了,忙道:“姑娘怎么还不睡,已经把事情报告给大少爷了,大少爷很高兴,说有这线索就不愁找不到水清了,狠夸了姑娘一通呢。”
黛玉听了小脸微扬,眸中含笑,盈盈道:“总算没白忙一场,我就是生些闲气也值了。”
雪雁抿嘴轻笑道:“姑娘也别生气了,收获比那闲气大多了。大少爷说明儿就回去也不好,您那大舅舅二舅舅这两天都没在,明儿才回,等他一并拜见了才好。请姑娘再忍一天。”
黛玉以手托腮,叹口气咕哝道:“好吧,臭哥哥,明知道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呆,还来气我。”
春纤呵呵笑道:“姑娘也就发发脾气吧,我就不信你肯定明儿就能走的了,那老太太还是会以各种理由留你的,到时候你一分面子也不给?您外祖母最擅长的就是拿咱们太太说事呢,也亏她也说得出口。”
黛玉凄然一叹,烛光下明眸中笼起轻雾,雪雁惊觉,忙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