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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每日和迎探惜及湘云宝钗一起,或下棋或描花或刺绣,倒也快活。三春尤其与她亲近,就是湘云,虽然经常拌两句嘴但那湘云是个忘性大的也是很快就又好了,打打闹闹倒也颇不寂寞,和宝钗则是不亲近也不远,可谓“相敬如宾”。只是宝玉时来罗噪,且偏好动手动脚,每每让黛玉不胜其扰,不免冷言以对。
这些不知怎么被王夫人知道了,自然又气又恨。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深知其中关节,便悄悄散播流言,说这林家表小姐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爱耍小性子。底下人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自然不敢说别的也乐得拍马。一时乱七八糟说法颇多,更是把黛玉和宝钗相比,夸赞宝姑娘豁达随和有大家风范,不像那些小家子气的人。
雪雁春纤听了气个倒仰,雪雁脾气暴躁,又唯黛玉一人之命是从,哪里忍得住,当时就想去理论,被春纤劝住道:“你这丫头疯了,这别人的嘴说什么咱们管得了吗,就让他们说去呗,清者自清。”
雪雁冷冷道:“我就是看不过。咱们又不是没家,在这里受这窝囊气做什么。”
春纤一抿嘴,笑道:“你也傻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话你以为姑娘会在意吗,在这里若说在意,姑娘也就在意老太太和三春姐妹吧。别人不过是陌生人纵说什么也入不了姑娘的心。再者,谁还是傻子不成,多数人也不过是附和那王氏吧,谁不清楚那宝姑娘不过是个商贾,哪比得了咱们姑娘六书香,五代列侯之家。各人有各人的心,各人得各人的福,咱们很不用去理会。姑娘刚住四五天,若现在提出走,老太太肯定有一车挽留的理由,再住个几天全了礼也就回去了,咱们也不用着急。哼,让姑娘把这啊人认清了才好呢。”
雪雁听了气方平些,犹自不忿。也不叫这些闲语让黛玉知道,虽不入心,但没的污了耳朵。
黛玉却是个灵巧的,且平素步步留心,很快察觉了这些流言,不过付之一笑,如风过无影,水过无痕。见雪雁春纤不欲自己知晓,便也装作不知。
惜春探春却是不让人的,这日听了几句便跑到黛玉这里一长一短说了,愤愤地要打抱不平,尤其惜春道:“这些婆子丫头最是可恶,最爱看人下菜。不过这家里规矩也该立立了,那个家允许下人嚼主子舌头的,我倒要去问问老太太。”
黛玉一笑:“也罢了,竟是省些事吧。我又不是你们家正经主子,他们爱说就说去吧,终究福自人心,他们说一句半句又能损了我什么?”
探春轻叹:“好在姐姐不是这里人,姐姐哪里知道在这种深宅大院里那舌头也是能杀人的,姐姐岂不知积毁销骨和三人成虎。”
黛玉探春清亮的眸子忽如夜里黯淡的星光,那一身光彩的华服似乎都难以照亮她身上的忧郁,禁不住轻轻执起她的手叹道:“该计较的我自然也会计较,那些琐事我却是不想理会的,无所谓的人我根本就不想放在心上。三妹妹,我知道你有你的不平。可是我们不能管住别人的嘴却可以管住自己的心。”
探春眼睛微微湿润,倔强地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淡若清霜地一笑,忽明忽暗的脸上模糊不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惜春淡淡道:“三姐姐就是想得多,你看我何曾去计较什么,我只管自己安享尊荣就行了,别人说什么管我筋疼。实在不高兴了就去找二嫂子把那些无聊的人轰出去,我们自己谁去和他们较真对嘴对舌。”
探春想要说话,转眼瞥见宝钗湘云联袂而来,便收住话头,笑着迎上去,除了宝钗众姐妹都还是六七八岁天真烂漫的时候,之前的不快倒也很快就过去了。湘云还是大说大笑地玩闹,宝钗也还是自持端庄,只常常也插几句话,不热络也不冷落,却总是能让人不忽视了她的存在。钗于奁内待时飞,她这支钗确实有一上青云的本钱,端看运气吧。
众人说笑了会宝钗便家去了。进屋见王夫人和自己母亲都在,姊妹俩正长篇大论家务人情等语。宝钗忙满面笑容向王夫人问好。王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从哪里来,可见到你宝兄弟没。”
宝钗道:“刚只和姐妹们说笑了一会,倒是没见宝兄弟,怕不是在自己屋子读书用功呢?”
王夫人一叹:“倒是好,若他老老实实在自己屋子呆着也能看些书,就怕那些个姐姐妹妹和小丫头子的老是勾引他出去玩。”
宝钗陪笑道:“姨妈也别忧心,宝兄弟才多大年纪,听我哥哥说宝兄弟作的诗很好呢,连外面那些比他大很多的王孙公子都自叹不如呢。”
王夫人一脸喜色,赶着叫道:“钗儿说得可是真的。”
宝钗道:“怎么不真,姨妈也知道我哥哥有些倒三不着两的,可最是心实,从不说什么谎话,因此想必是不错的。”
王夫人笑得满面春风:“阿弥陀佛,这便好了,省的你姨夫总是骂他不学无术。”
薛姨妈笑道:“姐姐担心什么,自古严父慈母,姐夫对宝玉管得严些也是望子成龙,心里不定多喜欢宝玉呢,只不过嘴上不说怕纵了他吧。”
王夫人淡淡一笑。娘仨正闲话,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来,见三人在说话不敢惊动,站在一旁。王夫人看见道:“你来做什么。”
周瑞家的陪笑道:“刚琏二奶奶说外面来了个乡下老妇,叫什么刘姥姥,说和咱们连过宗,琏二奶奶不认得,因此叫我来请示一下太太。”
王夫人思索半天道:“是了,有这么回事。倒是很久没来往了,叫你二奶奶看着办吧,才多大的事儿。”
周瑞家的点头要方要退出,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香菱。只听帘栊响处,一个眉心一点胭脂痣的秀美丫头进来,问:“奶奶叫我作什么?”薛姨妈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
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薛姨妈道:“这是前儿蟠儿得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和云丫头吧。”
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作什么。”
薛姨妈道:“姐姐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王夫人拉着宝钗笑道:“还是宝丫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像那些乡下丫头天天妖妖娆娆,打扮的狐媚子样。唉,若是钗儿你不是参选来的,我还真舍不得放你呢。”
宝钗脸微微闪过红晕,低头笑道:“姨妈谬赞了。钗儿还小也是不懂事得很,净让妈操心呢。”
周瑞家的携花至迎、探、惜三人住的三间小抱厦内,只见几个小丫头子都在抱厦内听呼唤呢。迎春的丫鬟司棋与探春的丫鬟待书二人正掀帘子出来,手里都捧着茶钟,周瑞家的便知他们姊妹在一处坐着呢,遂进入内房,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周瑞家的将花送上,说明缘故。二人忙住了棋,都欠身道谢,命丫鬟们收了。
周瑞家的答应了,因说:“四姑娘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边呢。还有云姑娘在哪呢?”
丫鬟们道:“四姑娘去林姑娘那了,云姑娘好像在宝二爷屋里。”
周瑞家的便先往凤姐房里,回了刘姥姥的事情,送完花又去了宝玉屋,果然湘云正和宝玉说笑,谈什么诗词之类的闲话,周瑞家的送上花,宝玉先接过来笑道:“真好看。”说着拿起一个海棠红的簪在湘云发上,拍手笑道:“云妹妹戴这再合适不过了,竟像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呢。”
湘云嘴角绽出笑容,脸飞红霞娇嗔道:“你又哄我了,有林姐姐宝姐姐那样的美人你眼里那还有我。”
宝玉见她娇憨婉转,别有一种风情,笑道:“真的很好看,不信你自己照镜子。”又道:“是啊,不知林妹妹戴什么样,咱们去看看吧。”
湘云本是高兴,听宝玉后面一句话蓦地撂下脸来,冷笑道:“要看你自己去看。”
宝玉见湘云忽然发怒,大惑不解,抓抓头道:“云妹妹生什么气啊?”
湘云冷冷道:“快去看你的林妹妹吧,在我这蘑菇什么,我生不生气与你何干?”
宝玉见湘云俏脸气得通红,映着一身大红衣裳越发娇艳,那种似嗔似怒的神态更加令人心醉,呆了半晌才打躬作揖向湘云道歉说好话。
那厢周瑞家的早走了,来到贾母院里,见春纤坐在西厢房门口忙走进来。惜春和黛玉正谈论画画上的事,见周瑞家的进来忙欠身让座。周瑞家笑道:“林姑娘,四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们带来了。”
惜春接过来开匣看,见四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惜春道:“别的姑娘也都得了?”
周瑞家的点头。惜春冷笑一声便不言语。黛玉看那四枝两紫两红,淡淡道:“替我谢谢姨妈吧,只是这花我却万万不能要的。如今我正在孝中,不敢用这些鲜艳的东西。”
惜春也道:“周姐姐还真是会办事的呢。这花我也不要,才说明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呢,谁爱要给谁去吧。”
周瑞家的看黛玉脸色如常又说得有理有据,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看惜春冷淡的脸色,心里一突,这四姑娘向来是个冷面冷心的,这么沉着脸色竟有几分威势,令人不敢直视。干笑了两声拿了匣子退了出去。
惜春照着周瑞家的背影啐了一口,黛玉拉了她手笑道:“你呀,真让我说什么好呢。”
惜春灿然一笑:“那就什么也不说喽。”黛玉摇摇头,对她这性子真是无可奈何。
周瑞家的出来看看宫花,本想自己留下,又觉得不忿,遂捧了匣子回到梨香院,见王夫人还没走,和宝钗薛姨妈说着话。王夫人见她进来,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瑞家的陪笑道:“来回姨太太话,这差事我竟是没办好呢。”
王夫人奇道:“你也奇了,这么点子事情都办不好,明天我也不敢用你了。”
周瑞家的道:“二姑娘三姑娘云姑娘和琏二奶奶的都送了,她们还说向姨太太道谢。只四姑娘和林姑娘没要,我没法就拿回来了。”
王夫人哼了一声:“偏她们俩刁钻,真是不识抬举。”
薛姨妈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家原寒薄,她们看不上也是有的。”
周瑞家的道:“林姑娘说她正守孝,不能戴这花。四姑娘说她明儿要做姑子,还嗔我把别人挑剩地给她们。”
王夫人冷笑道:“真不知她们俩有什么轻狂的。林丫头要真守孝往咱们家跑什么。那四丫头也古怪得很,好在都不是这儿的人,我就看不上她们那做派。”
王夫人只顾说,却不知道自己的话早被人听了去,那人就是春纤。原来黛玉觉得自己和惜春退了薛姨妈赠的宫花若不说一声有失礼貌,遂派了春纤去向薛姨妈道谢兼道歉,惜春本不愿,黛玉却不愿让人挑理,所以惜春也就依了。这春纤来到梨香院,看院中无人,来到屋子门口,刚巧听了王夫人这句话,气得咬牙切齿。
宝钗看王夫人不高兴,忙道:“姨妈竟不用计较,四妹妹不过性子冷些不爱这些物事,林妹妹是孝心使然,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哪里就值得动气了。周姐姐要不嫌弃就把花拿去给您女儿戴吧。”
周瑞家的点头高高兴兴走了。王夫人看着宝钗道:“钗儿倒是大度的,姨妈却为你不值呢。罢了,来了这么久那边不定怎么找我呢,我也回去了。”
宝钗送王夫人出了梨香院看她走远了才又回去。看妈妈不是很高兴,知道妈妈终究还是有些恼,劝道:“妈也别恼了,周姐姐说得夸大也是有的,我虑着林妹妹和四妹妹虽然清高了些却也不至于这么轻狂。”
薛姨妈轻轻一叹:“我何尝不知,但不管怎么说她们确实把东西退回来了,哪怕她们要了随便赏人了我也不恼的,实在他们不该这么驳咱们的面子。也不知比咱们金贵多少,就那个轻狂样子。”
宝钗心里也有一份淡淡的不悦,却不像薛姨妈那么强烈,反正她和黛玉惜春也不是很合得来。
且说春纤把听到的话回来和黛玉说了,黛玉上顿时笼上一层寒霜,她原是觉得自己是晚辈,既然来到京城若不去拜见外祖母就失了礼数,这里有礼节上的考虑也有自己对外祖母的一片心意,没想到竟被人说成那样,她再豁达也不禁动了气。这贾家当真以为自己愿意来这里吗,连娘亲都千叮万嘱自己少来这里,看来是对这里人的品性深知。自己实在不该对这里抱什么幻想。
惜春在旁问道:“宝姐姐说什么了没。”
春纤道:“倒是劝了几句,说我们姑娘孝心使然,四姑娘天性冷,所以都不值得生气。也算是没什么出格的话。”
惜春声音愈加冰冷,带着讽刺之意:“那时当然,她这话两面讨好,既顾了自己的端庄豁达形象又不得罪任何人,不愧是宝姐姐呢,真个知书达理,豁达和顺。”
黛玉叹道:“如今外祖母我也看了,既然不受欢迎,我又不是没有家,没的赖在这里。”
春纤欢喜道:“姑娘说的是,欢迎姑娘的人多着呢,在这里看人眼色做什么?”
黛玉知道春纤说得是水溶,心里甜丝丝的,脸上冰霜也如沐到阳光般融化了一些。
惜春好奇地歪头道:“春纤姐姐说得是谁?”
春纤一笑,双手合十,老神在在道:“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
惜春和黛玉大笑,惜春知道春纤定是不方便说,她也不是那等特别好奇的人,于是丢开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