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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诗礼簪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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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哄了半晌,宝玉方又把玉戴上,宝钗雍容笑道:“宝兄弟也是憨的,你这么闹让林妹妹心里怎么过得去,再者让姨妈知道岂不担心。”

    宝玉果见黛玉面色微寒,不过见她如此反增加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韵,不觉有些痴。黛玉看了不着痕迹轻哼了一声,转身挽住宝钗道:“到底是宝姐姐贴心。”宝钗勾起嘴角,越发笑得端庄。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贾母道:“这也罢了。”

    黛玉忙起身道:“外祖母,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玉儿和二哥哥都大了,住在一处恐有不便。”看贾母神色似有些尴尬,忙窝道贾母怀里撒娇道:“况且玉儿舍不得老祖宗,竟想扰外祖母呢,闲了也好给外祖母解闷,您可不要不闲玉儿粗笨吵闹呀。”

    贾母呵呵一笑,摩挲着黛玉柔柔的青丝笑道:“到底是玉儿,是个又知礼又孝顺的好孩子,知道想着我。唉,当年你娘也是这个样子,总吵着和我睡,给我解了多少闷呢。”

    黛玉心下酸甜,汲取着贾母身上的温暖,身上似有春水柔柔荡漾,暖暖的让人心安。

    宝玉看贾母已经同意,无精打采得说了几句话便同着姐妹们一起告退了。

    却说王夫人饭后回房,紧攥着茶碗面上阴冷。未见黛玉时她的心思很复杂,想着是林如海的血脉有些酸涩又有些亲近,但转念想到是贾敏的女儿又觉得可恨。当年她本来听说贾敏是生不了孩子的了,哪知道过了十几年竟传出贾敏怀孕生女的消息,她那时真是又恨又惊。这次听说黛玉来了她就一直心思起伏,竟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待见到黛玉,她的心里就只剩下冰寒的霜雪了,黛玉很美,却几乎和贾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不同于贾敏的温柔高雅,她的眉眼间有林如海清逸飘渺的气质,风流婉转,比之当年贾敏更胜一筹。家里人谁都知道,王夫人最不喜的就是那种纤弱袅娜的女子,不觉已经把黛玉归到狐媚子的行列了。

    一会又听丫鬟报说宝玉为了黛玉要摔玉,又说黛玉驳了宝玉住在一处的提议,更加恼怒。想不到黛玉一来就惹出宝玉的痴病来,真是个狐媚祸人的妖精。本来听说黛玉不愿和宝玉住,有些喜悦的,可又一想,这丫头不是明显看不上宝玉吗,自己孩子金尊玉贵,一个乡下丫头竟还敢小视,因此那一点喜悦也就没了。又琢磨黛玉和贾母住在一起,岂不是抢了老太太的宠爱,本就白吃白住的还要来抢老太太的关心,越发有气。

    她心里时而恼时而怒,竟是越发觉得黛玉可恶。这便是人心的偏见了,纵你有千般好处她也可视而不见并挑出错来。若说王夫人对林如海,怕早没了爱恋,只心底还偏执的记着那份羞辱。况且失去了贾政的爱,她便只能把对林如海的情搁在心里以填补自己的失落。这些年贾珠死后只剩了宝玉一个儿子,不觉把宝玉当成唯一的依靠,因此这复杂心思才把一颗心搅得一团乱麻一般。

    正想着,宝钗莲步轻移走了进来,王夫人勉强笑道:“我的儿,怎么还没家去睡。”宝钗道:“这就回,看姨妈还没睡便过来看看,今天事情也多,姨妈可累着了。”

    王夫人笑道:“到底你是个知礼可人疼的,不像那狐媚子刚来就闹个天翻地覆。”

    宝钗见王夫人如此直白说黛玉,感到很诧异,再不想王夫人竟这么恨黛玉,微微一笑道:“林妹妹刚来,未免大家脾气秉性都不甚大合,时间长了就好了,姨妈也不必为此忧心。”

    王夫人也发现自己说得过了,见宝钗给自己台阶下,且神色沉静稳重,浑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话,满意点头,慈祥道:“还是你懂事。不过也不怪我说,终究那丫头有些轻狂了,或许真是年纪小吧。但钗儿来时何曾惹出这么多事情来,这才是千金小姐的体统呢。”

    宝钗绯红了脸,微垂粉梗,如半开牡丹,艳而不媚,温雅雍容:“姨妈谬赞了,宝钗粗粗笨笨的,哪里及得上林姑娘一零。看姨妈也累了,宝钗告退。”

    薛宝钗回了梨香院,薛姨妈道:“我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宝钗卸着簪环道:“林姑娘来了,老太太高兴,我们自然要在前面凑趣的。”

    薛姨妈叹道:“委屈我儿了。唉,你哥哥要是争气些咱们也不至于依着你姨妈,他们的亲戚还要咱们费心费力奉承着。”

    宝钗也轻叹一声,宽慰道:“妈也别那么说。那林姑娘也怨不得人喜欢,小小年纪一身才气,长得又好。咱们再忍些时候,明年开春选秀过了也就好了。”

    薛姨妈看着女儿换上家常衣衫,笑道:“钗儿也不差,我原听你哥哥说有些吃惊的,如今看那丫头神态清高的很,待人接物上哪里能像钗儿这么大方得体。就是单论容貌钗儿比她还盛一筹,再加上钗儿的德行,绝对能压得过她去。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终究一个女孩子最后还要看德行的。”

    宝钗微微一笑,也觉妈妈说得有理。自己端庄大方,容貌丰美,才学也是广博得很,因此那一点刚有的自卑心也就如烟云般飘散了。

    黛玉带了奶娘王嬷嬷和雪雁、春纤,本已经够了。但贾母见雪雁不过十一岁,一团孩气,春纤虽大两岁却很瘦弱,王嬷嬷又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暂时使唤。黛玉便给她改名为紫鹃。又见紫鹃敦厚温柔,便也当亲姐妹来看待。

    第二日早起,宝玉早忘了昨日的不快,早早跑到贾母屋里请安。黛玉已醒,刚要起身,见宝玉大咧咧跑进来,心中不悦,忙又闭上眼睛装睡。贾母道:“宝玉,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宝玉笑道:“昨儿睡得早,今天就醒得早了,就来看看老祖宗和林妹妹。”

    贾母笑道:“去见你娘吧,你妹妹还睡呢。”宝玉悻悻出去。

    吃过饭黛玉等都在贾母处凑趣,今天黛玉穿着月白兰花刺绣上襦,白色百褶裙,天蓝腰带,头上只簪了一支白珍珠的小簪子,一朵白色绢花,清雅淡然,不染纤尘。宝钗是粉色折枝牡丹刺绣长袄金色撒花百褶裙,大方中带着娇艳,三春则一色豆绿底子折枝花卉刺绣对襟褙子,米黄长裙。满屋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宝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终是黛玉宝钗风采更盛。忽瞥见黛玉腰上挂着一个紫色玉莲花,指着道:“妹妹昨天怎么说没玉,那是什么。”昨天黛玉挨贾母坐着,他竟没瞧见。

    黛玉见他要看玉莲花,只得解下递给他。这是水溶送给她的,说是替他陪着自己,她一直戴在身上。

    宝玉接过捧在掌上,只见玉质温润,晶莹剔透,仿佛笼着淡淡紫烟,一看便知珍贵非常,赞道:“好漂亮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妹妹可不就是一朵水芙蓉吗。”

    众姊妹也凑上前看,宝钗赞叹道:“紫玉乃祥瑞之物,已经很少见了,林妹妹这玉莲花竟是用紫玉之精雕刻的,而且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可称得上是稀世之宝了。”

    宝玉笑道:“我倒不大懂这些,只觉得林妹妹这么清雅飘逸,正配这莲花。那些金银俗器只会玷污了妹妹,唉,这些灵秀女儿才正需用无瑕美玉来配,偏我有个什么通灵宝玉。”

    宝钗眼眸一暗,胸前明晃晃的金锁越加灿然。她本是为待选而来,亦觉胜券在握,可妈妈偏要做两手打算,闻说宝玉有玉,早早弄了个金锁来,和自己说万一失败了也可有条后路,做成“金玉良缘”。她本不愿意的,那宝玉虽好却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可一个女孩家又不该去辩驳这些,只得依了。虽然她不曾远着宝玉却也没套什么近乎,倒是宝玉自打自己来了便每日里腻在梨香院,她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有着小女孩爱虚荣的欣喜。可自昨天黛玉来了,那宝玉眼睛竟像是生在了黛玉身上,她不由感到失落,如今又听了宝玉无心之言,异常刺耳,他原先不是还赞自己的金锁精致吗,今天竟又这样说。好在她涵养深厚,风轻云淡地一笑也就罢了。

    黛玉想到那温和热心的溶哥哥,柔柔一笑,眼底恍如有清泉流过,涤尽俗世尘埃。

    宝玉一呆,脱口道:“林妹妹真好看。”

    黛玉眉峰一皱,夺过玉莲花转过头和三春去说话了。宝玉讪讪绕到宝钗处和宝钗玩笑,心中闷闷的,很不理解这个淡泊的妹妹为何唯独对自己冷冷的,爱理不理,以前他见过的哪个女孩不是一见自己就欢欢喜喜的。

    王夫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神态恼怒,她想想压住怒火,不经意向凤姐道:“凤丫头,这个月的月钱放过了不曾?”

    凤姐怔住,莫名其妙,现在还没到发月钱的时候啊,见王夫人似不高兴,忙小心翼翼道:“还没有,这两天忙竟没得空。”

    王夫人沉着脸,别有深意道:“如今家里莫不是越发艰难了,你只拿忙搪塞。怎么每次月钱都晚几天,这让下人们怎么能尽心。如今又添了几个人,每日又吃又穿的,你就该早早准备了,免得后手不继。”

    凤姐面色一滞,只得诺诺应了。

    黛玉脸色一白,如斯亲人呵,自己终究天真了,一点悲哀缠上心头,站起身来,眼睛里沁出薄薄霜雪,声音如玉石般清冷:“二舅母无须担心,琏二嫂子也无须烦恼,黛玉原已从家里带了银两衣物,很不用二嫂子劳累了。”

    王夫人见黛玉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冷淡不屑,忽忆起贾敏当年婚后回贾家时的目光,竟是如出一辙的漠然,少的不过是那一点冰冷恨意,心突地一跳,面皮扯动,似笑非笑道:“倒是大姑娘有心了。”

    “咦,林姐姐是来咱们家做客怎么竟还是要自己掏钱的,如此说宝姐姐为何没见往二嫂子那里交过帐,便是我也该请大哥哥把费用打发人送来的了?”惜春的声音像冰珠落入银盘,清脆而清冷。宝钗脸上闪过尴尬之色,目光划向别处。他家虽艰难也是有些积蓄的,早先来时曾说过一应花销自理,偏王夫人不许,薛姨妈倒也乐得俭省,没想今天被惜春提出来,宝钗真是有苦说不出,不觉有些埋怨王夫人多事。

    贾母脸色微青,目光冷冷射向王夫人:“倒不知你想的是什么。鸳鸯,去取一千两银子来,我自己的外孙女到底还有我这个外祖母疼呢。”每每看到黛玉和贾敏相似的容颜,贾母就觉愧疚心酸,自然不许人轻慢了黛玉。

    王夫人木讷一笑,站起身道:“老太太别多心,媳妇只是随口一问,也是怕东西不准备周全了委屈了大姑娘,到时候老太太还不是心疼。”

    贾母冷哼一声:“那倒是我多心了。这还像做舅母的说的话。”

    因贾母微觉乏累,众人便告退了。探春便邀黛玉宝钗等姐妹去她的屋子,宝玉自然也跟过来的。

    黛玉见屋子很敞亮,桌上供着几件精巧玩器,墙上挂着大幅米襄阳的《烟雨图》,案上毛笔林立,铺着一张未写完的字。黛玉细瞧,竟是颜体,笔法虽稚嫩,但浑厚之气溢出纸外,颇有神韵,赞道:“想不到三妹妹的字写得这么好,气势磅礴不让须眉呢。”

    探春得意一笑:“不怕姐姐笑我自夸,我也就这字还拿得出去。”她轻叹一声:“若真是个男儿就好了,也去立一番事业,强于现在……”蓦地掩住口,自失一笑。

    宝玉不以为然:“三妹妹此言差矣,天下灵气只钟情于女儿,若生作须眉浊物才一无是处呢。我倒宁愿在家里也不愿去见那些禄蠹,没得沾染的浊臭满身。”

    姊妹们都大笑起来,惜春抿嘴道:“二哥哥倒该和三姐姐换换才两全其美呢。”

    宝钗叹道:“宝兄弟又发呆了,你是个男儿,是老太太和太太老爷的希望,哪能总有这等痴念,有道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真该好好读书立一番事业才不辜负了长辈的疼爱。”

    宝玉哼了一声不答。宝钗眼眉一动,也不恼,转身和探春说话。

    一个穿桃红衫子的丫鬟在旁边笑道:“倒是宝姑娘劝得好,要是宝玉能听个一点半点就好了。”

    黛玉看向那丫头,见她鸭蛋脸面,细眼娥眉,温厚中带着一分柔媚娇俏,心道看这贾府规矩森严,这丫头怎么如此无礼,竟是这么随便和主子说话。

    惜春见黛玉神色间微动了一下,悄向黛玉道:“这是宝二哥哥屋里的大丫头袭人,原是老太太房里的,最是忠心不二的。”言语间竟是有些不屑,黛玉不解,忠心有何不好,因与自己无涉便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