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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风醒来的时候,触目是陌生的屋子,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莫不是被人家给抓住了吧?
再一看屋子满屋的浅粉纱帐,灯罩子都是红色画着梅花的,周围的装饰全部是只有女孩子家才用的东西。
苏惊风是莽撞,但是他又不是傻子,心下知道。
这恐怕是个姑娘屋子的侧室,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姑娘救了自己。
刚提起来的心,倒落下了一大半。
“他怎么样了?”一把清脆的嗓音,跟清泉一样叮当好听,只是苏惊风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
“烧已经全退了,睡的也安稳,刚少爷过来看了看,说是伤口已经不再沁血了。”又一把女声,伶俐的回话。
估计前头说话的那个,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后头回话的那个,应该是伺候的丫头。
“我去看看。”那把声音渐行渐近。
一重重的纱帐被从外边打开,苏惊风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慢慢朝里边走来。
最后一道了纱帐打开后,他看到了一个眉目秀美,娇俏明丽的姑娘。
那个姑娘看到苏惊风睁着眼睛,当下惊呼一声,高兴的眼眸里尽是喜色,“你醒啦?”
说着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了床前,认真的审视苏惊风的神色,见他面色不再那么苍白,当即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谢谢菩萨。”
苏惊风挑了挑眉毛,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信佛?
不是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会信的吗。
他不知道的是,七姨娘确实不信佛,只不过,她这几日都会日日求一次菩萨,好保苏惊风平安。
七姨娘身上穿着浅黄的短袄,下边配着浅绿色的居家纱裙,头上没有带那些珠珠翠翠,只簪了一朵素色的花。
简单的衣着装饰,衬得七姨娘通神气派不俗,倒有一股脱尘的味道。
“谢姑娘救命之恩。”苏惊风不便起身,坐在床上拱了拱手。
七姨娘眉眼弯弯,声音清脆好听,“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句话……苏惊风睁大了眼睛,这句话不是那日夜里,河提上的姑娘嘴里念叨的话吗?
再看看眼前一身素色的七姨娘,身影逐渐和那日河提上的姑娘重合了,“原来是你!”
“你看,咱俩有缘分吧?你那天不告诉我就走了,今天必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七姨娘眼睛弯弯,嘴角挂着笑。
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下又拱了拱手,“在家苏惊风。”
“苏,惊,风。”七姨娘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一遍苏惊风的名字,声音如珍珠落盘一样。
清脆,利落,好听。
“这名字好,适合你。”七姨娘眨巴了眨巴眼睛,认真的夸苏惊风的名字。
“谢姑娘夸奖。”苏惊风懒怠跟个小丫头扯话,装作困倦的样子,慢慢的闭上了眼。
七姨娘看他闭上了眼睛,便坐在一边悄悄的,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
认真的托着下巴,打量苏惊风,越看心里越欢喜。
她倒是看的开心,苏惊风却装睡装的辛苦。
七姨娘的父母和哥哥听说苏惊风醒来,三个人一起过来探望他。
现在全部安家的人基本都知道了,这床上躺着的男子,是自家小姐看上的。
以后就要做自家姑爷了,一个比一个伺候的用心。
苏惊风挑着七姨娘的父母说话的空档,转醒了。
床前站着好几个人,一对中年男女,是七姨娘的父母,一个跟七姨娘长的特别想象的少年郎,是七姨娘的哥哥。
“醒了醒了!”七姨娘看苏惊风睁眼,在一边大呼小叫。
她母亲站在她旁边,皱着眉头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苏惊风只做不知,装出疑惑的样子,自有七姨娘上前给他介绍。
“这个是我父亲,这个是我母亲,这个是我哥哥。”七姨娘抓住她哥哥的胳膊,凑过脸到她哥哥旁边,“你瞧,我俩是不是长的一模一样?”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这欢声笑语,没有进到苏惊风的心里,他等所有人都笑完了。
掀开被子站到了地上,朝着七姨娘的父母拱了拱手,“苏某在这里谢过了,日后必有重谢。”
七姨娘的父亲咳嗽了一声,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屋里头只剩下她和苏惊风。
足说了有一刻钟,没有人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只不过出来的时候,七姨娘父亲的脸色不怎么好。
苏惊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原来苏惊风已经有妻室了,安父听了,心里也不太愿意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便是二房、平妻也行。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七姨娘的母亲已经告诉他了,七姨娘心里眼里全是这个苏惊风,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了。
哪知道苏惊风一口回绝了,只说自己的妻子如何如何好,他们夫妻情分如何如何重,他不能不尊重她。
安父也要脸面,人家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脸上的笑早就不见了,和苏惊风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知道苏惊风已经有妻子了,七姨娘心里也难受了好一会儿,但是她只是想了想,便说自己不在意。
做二房也行。
安父气急败坏,桌子拍的彭彭响,“你以为我没说?人家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你要是还要点脸面,这事就再别提了。”
七姨娘哪能同意,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说什么都要嫁给苏惊风。
看的安母心里也是焦急的跟在油锅上似得。
即便是她再想嫁,人家不愿意娶又能怎么办呢。
七姨娘偷偷的去找苏惊风,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娶自己。
苏惊风皱着眉问她,为什么非要自己娶她。
想了半天的七姨娘,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
只知道,自己心里脑子里都是他,如果不嫁给他,这辈子估计也没魂了。
苏惊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娶她,没有理由,也不想想理由。
七姨娘却梗了脖子,无论如何也要嫁给苏惊风。
最后实在无法,便说出了他病的期间,是自己解了他衣裳给他擦身子的。
清誉已毁,如果他不娶自己,要么她一根绳子吊死了算,要么找一个庵堂出家。
全凭他怎么抉择了。
她不止逼的是苏惊风,还有安父和安母。
苏惊风最讨厌别人威胁逼迫自己,便说要娶也行,只能一个轿子傍晚从侧门抬回家。
这意思,就是做个侍妾了。
气的安父拍桌子不知道拍了几回,安母本身对他的满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七姨娘却迷了心窍一样,做侍妾她也愿意,只一门心思要跟着苏惊风。
做平妻已经是安父的底线了,更何况是侍妾。
安父见七姨娘不成器的样子,气的病倒了,躺在床上抖着手指着七姨娘,“你若是做他的侍妾,便再别说自己姓安!”
七姨娘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己只不过是喜欢他,想要嫁给他罢了。
为什么偏偏就要闹成这个样子?
她背地里哭了不知道多少回,翻来覆去的想,最后咬咬牙,决定跟苏惊风走。
她害怕错过苏惊风,这一辈子就要在懊悔中度过了。
安父也是铁了心,见她打定主意,就把她从族谱中除了名。
七姨娘以为,只要她嫁给苏惊风就好了。
却不知道,等着她的不是她以为的甜蜜日子,而是日日的冷淡。
苏惊风本身就是一个武夫,儿女情长的事,他根本懒得多想,只凭着自己喜欢。
七姨娘逼迫他那一次,已经让他心里有隔阂了,哪还能好好的待她。
而且他喜欢的,是那种温柔小意的人。
跟着苏惊风回了家,七姨娘才知道,他家里除了有妻子,还有别的侍妾。
除了他最放在心上的妻子,还有一个叫陈姨娘的,也比较得她喜欢。
陈姨娘跟七姨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样的情景,也没有让七姨娘灰心。
她一心一意的伺候苏惊风,还包揽了一些庶务。
只是她再努力,也没有换回苏惊风的一个温柔眼神。
她等了一日又一日,等来的却是类似软禁的闭门思过。
那个时候,她的心还没有冷,依旧一日一日的等。
直到,那个着火的夜晚,她看到苏惊风眼里只有陈姨娘,疼的也只有陈姨娘。
对她只有责备。
她心里凉的跟冰川似得,心里的柱子轰然倒塌,支撑了她那么久的东西,没有了。
“苏惊风,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哈,他不记得了,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他可还记得,自己之所以没了姓氏,全是因为要一心一意跟着他。
苏惊风,我叫安苪眉!
七姨娘握着樱桃的手,突然攥紧,心里涌出了无尽的怨和恨。
这一辈子,她一心都扑到苏惊风身上了,得来的是什么结果。
樱桃被七姨娘握疼了手也不说话,只抿紧了嘴唇朝前走。
她知道,小姐心里苦,苦了好多年。
七姨娘一脸的泪,蹒蹒珊珊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
“你……”熟悉的声音,带着迟疑传进了七姨娘的耳朵。
是苏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