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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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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

    得知要趁着夏天挖井的叶青水,一脸愁苦地趴在书桌上。

    谢庭玉此时已经干完活洗完澡了, 回到屋子里。他淡淡地说道:“担心也没有用, 该来的迟早要来。我……听说你和那些女知青打赌了?”

    这是谢庭玉从沈卫民那边听来的消息。

    沈卫民原话是这样的:“玉哥, 水丫可真了不得了。她敢和女知青打赌了。水丫放下狠话, 让女知青闭嘴少说闲话。”

    谢庭玉戏谑道:“水丫, 这回你可得好好学习了。”

    虽然这个姑娘口口声声和他说要学习文化知识,但除了背点国文之外, 其余的一点也不用功,倒是懒得很。

    叶青水觑了他一眼, 脸上的愁苦半分不减。

    担心也没用?

    谢庭玉哪里知道情况,当年这里连续两个月大旱,他们大队根本挖不出水井。没有水了, 大队好些社员就去偷隔壁大队的水,被发现后打得不可开交。闹出了一堆麻烂的破账。

    于是最后公社决定去修水库,这水库一修就是好多年。不仅劳民伤财还收效甚微, 叶家村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后来八十年代初分田到户, 农民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明知挖井是做无用功, 还要硬着头皮挖上数月,叶青水是不愿意的。上辈子阿婆就是干挖井这苦活,累得不慎从高处摔下扭伤了腰,从此在床上一病不起。

    叶青水眼神不禁流露出困惑, 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谢庭玉揪了揪叶青水的大辫子。叶青水的两根大辫子,黑光油亮。摸起来软软的,像陷入了乌云之中。

    “哎呀, 你在干什么?”叶青水吃痛地皱眉。

    谢庭玉说:“我说,你得好好准备。”

    叶青水这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睨了谢庭玉一眼,“我被她们这样为难,还不是……因为谁?”

    “所以——你得好好帮我,这次我想要借你的书看,你没有意见吧?”

    单调枯燥的劳动生活,需要一点精神粮食。叶青水很爱看书,早就对谢庭玉那收藏了一柜子的书垂涎很久了。但是她从来没有提过,她宁愿慢慢攒钱去书店买。但是书店的书哪里有谢庭玉的藏书这么有趣。

    好多书都是他从首都那边寄过来的,内容有趣,精装的书籍看起来文雅贵重。偶尔劳动完后,谢庭玉都会坐在桌边,闲闲地看。手边放一杯清茶,修长的拇指偶尔翻动着书页。

    这跟村子里劳动完后就抽烟、聚起来打牌的臭男人迥然不同。上辈子这样的谢庭玉、他的所有模样,全都是叶青水向往、渴望的。

    但现在的叶青水不一样了,因为她已经变成她曾经向往的样子。她不会再羡慕谢庭玉,她变得爱看书了。

    谢庭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叶青水很开心地去他的几只大木箱子翻书,她翻完了一口箱子翻第二口,跟坐拥了几亩良田的仓鼠一样窃喜。

    晌午浓烈的阳光注入窗子,撒下一地的剪影,叶青水微微屈着腰蹲在地上,拇指划过一本又一本的书,翻了很多本,怀里的书山越摞越厚。

    点点金辉缀落在她额间的绒毛上,她的眼睛盛满了专注和热情。细细白白的口罩带子穿过她小巧的耳朵,鼻翼以下的脸完全被掩着。她看起来一片安静清凉。

    刚洗完澡的谢庭玉却觉得……有点热,他一脸探究地看着叶青水问:“整天戴口罩不热吗?”

    叶青水含糊地说:“热啊,怎么不热,换你试试就明白了。”

    叶青水的敷脸方子得三个月才能见效,早摘了影响效果。

    “这本书的封面看起来好有意思。”她忍不住拾起其中一本棕色封面刷金漆的精装书,翻开来看。

    迎面扑来的歪歪扭扭的蝌蚪文,这是一种比看国文书还要可怕的感觉。这是俄文。

    五六十年代z国和苏联就是兄弟国,那时候兴起了学俄语的风潮,俄语是许多知识分子所热爱的,英语反倒是八.九十年代才渐渐热起来的。她放下了手中的蝌蚪文名著,塞回了箱子里。

    谢庭玉已经拿了毛巾擦脸上的汗了,他淡淡地道:“这你看得懂么?也敢乱翻。这几本你不要乱动。”

    叶青水对这句话有种后知后觉的敏感。

    因为上辈子的谢庭玉嘴里,这句话的频率太高了。

    那时候谢庭玉会厉声地呵斥她:“你又看不懂,你翻它做什么?”、“这你看得懂么,也敢乱翻?”、“你又不懂……问来做什么?”等等这些数都数不清了。

    突如其来地,叶青水想这些陈旧旧事,心里微微泛起波澜。

    她提了一口气,不高兴地道:“你这话说得我就不乐意了,不就是俄文么。我怎么就不懂了?”

    “呀留不留几比呀。”

    正在慢慢喝水的谢庭玉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茶。

    他许久才恢复平静,他说:“这什么意思?”

    叶青水心满意足地挑完了自己喜欢的书。

    “骂人的意思喽,你不知道吗?”

    得亏叶青水的记性好,才记得住这一句,搜肠刮肚她也仅会这一句了。她记得以前她有时候说错话了、嫌她笨了,谢庭玉会黑着脸说这句话。

    有时候他还会恶劣地揪着她的辫子,把她赶出去面壁罚站。

    叶青水抱着谢庭玉的宝贝书走到床边,看着谢庭玉愣愣地朝这边看,没好气地拉过她新买的遮羞帘布。

    “看什么看!一个大男人整天盯着个姑娘看,老不正经。”

    谢庭玉:“……”

    谢庭玉盯着那块黑乎乎的布,不大的布却几乎挡完了里边的情景,晌午的浓光注入,却隐隐地映衬出她捧着书的背影,两根大辫子调皮地垂下就像利落美丽的鱼尾。

    他不由哑然失语。

    呀留不留几比呀(我爱你),到底是谁不正经了?

    ……

    叶青水猜得果然没错,繁重的农忙刚过去几天,社员们还没舒展开疲乏的身子骨就被吆喝去挖井了。像阿婆这样才五十来岁的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结实,肯定也得去干活。

    叶青水想起阿婆摔伤的腰,就恨不得啥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是年轻人,手脚麻利干活快,她一有空就去给阿婆打扇子盛凉白开喝。生产队的老人们见了都不由地羡慕:

    “八两呀,你这孙女懂得孝顺唷……女婿也好,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福气享不完了。”

    阿婆喝着水丫送来的凉白开,里头还有一丝咸咸的味道,是非常淡的盐水。凉开水的灌入,使她恢复了一丝体力。

    她怪嗔道:“水丫你别老跑来阿婆这里,有空去给小谢送送水,才是正经事。他们那边的活熬人。”

    叶青水都恨不得一直跟在阿婆身边盯着她,怎么可能去给谢庭玉送水。他大清早地灌了满满一壶的淡盐水,自给自足得很呢!

    叶青水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煮过的鸡蛋,递给叶阿婆。

    她悄悄地说:“阿婆你快吃,等会干活了就来不及了。”

    叶阿婆正饿得眼睛昏,但是天气热水没了,她也不想干巴巴地啃着干粮咸菜。现在叶青水递过来的温温的水煮蛋,让她嘴里不住地泛着口水。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鸡蛋,又啃了一个馒头。

    叶家阿婆这丰足的口粮,令旁人不由地羡慕起来:有了一个阔绰的孙女婿,到底是不同了。叶阿婆现在不仅吃得起白面馒头,还有鸡蛋吃。

    叶阿婆承受着这一片羡慕的眼神,啃着干粮感觉嘴里都甜。

    她推搡着孙女,笑骂道:“去去去,不去给小谢送水,也得回去干活,光黏着你婆仔细大队长见了骂你!”

    叶青水不情不愿地跑回家,又灌了一大壶开水。她想到男人那边的活累人,估计是在修水利,她取了谢庭玉的保温瓶装了大半瓶的份量。

    叶青水给谢庭玉送开水的时候,谢庭玉的水已经用光了。

    谢庭玉正在和沈卫民说话。

    沈卫民口干舌燥,“对不起啊玉哥分了你那么多水,连累你没水喝了。咱熬一熬吧。”

    谢庭玉想了想说:“没事,水丫会送水过来的。”

    沈卫民不经意地回头看,看见叶青水正提着水壶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是几时来到的。他眼里露出惊讶,那看见水的欣喜是掩饰不住的。

    他“哇”地张大了嘴,扯了扯嘴小声说:“玉哥,你料事如神。”

    他用手肘捣了捣谢庭玉的肩,让他回头看。

    听完了这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叶青水沉着一张脸,她把水壶递给谢庭玉,“阿婆让我来的,喝吧。”

    谢庭玉笑了,从善如流地接过水壶:“谢谢水丫儿。”

    叶青水送完水之后,浑身都不得劲了。

    谢庭玉怎么能这么不假思索认定她一定会给他送水,那种轻描淡写却又笃定的语气,叶青水听了好险没被气着。谢庭玉不会还以为她还是原来那个满腔热情又傻乎乎青水儿吧?她哪里给他这种错觉了?

    上辈子的青水还真是这种傻姑娘,一点累都不愿意他受着。他手指破了,她都会红着眼说:“你一定很疼吧。”

    怎么、可能让他渴着?叶青水现在想起很多年前这种委屈又卑微的日子,越发牙痒痒。

    ……

    工地。

    叶青水走了之后,沈卫民举着暖水壶足足灌了几大杯,才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又活过来了。”

    “玉哥,你怎么这么料事如神啊?”

    谢庭玉听了犹豫了一会说:“她现在每天都往叶阿婆那边跑,然后阿婆今天让我多带点水。”

    其他汉子瞅了眼谢庭玉那红双喜大字的暖水壶,再看看自己兜里揣的竹筒做的细细一筒的水壶,嗓子又干又难受,不禁羡慕极了。

    有了媳妇的汉子笑眯眯地说:“还是有媳妇好,这种时候就有水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丫:emmmm……我哪里给他这种错觉了?

    一言难尽ing

    玉哥:哦,呀留不留基比亚。

    撩了就跑,刺激。

    上辈子的剧情,不急不急慢慢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