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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抬头,往日如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如燃了熊熊烈火,通红而炽烈。
“他宁愿相信我爹是被暴民打死的,我娘是因为挂念我爹自杀身亡的,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他说他不信自小照顾他和二哥的大哥会人心下毒手杀害自己的亲兄弟和弟媳!我没有这样是非不分的三叔!”
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的很紧,骨节处隐隐泛着白色,还在微微颤抖着。
傅云杉叹了一声,看着他,“你的事你三叔都知道了?”
“嗯。”白术垂首。
“你觉得他会不会将你说的话告诉你大伯?”
白术蓦然抬头,“不……”傅云杉摇头,接着道,“你大伯既然能为了家主之位害了你爹娘,你觉得当他从你三叔口中得知你还活着并见证了所有真相的时候,你和你三叔的下场会是什么?”
白术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神情惊骇,张着口却说不出话。
傅云杉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思简单,怕是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叹了口气,“这件事除了你三叔,封家可还有什么人知道?”
“……有!”白术声音微颤,却咬着牙将话说完,“先前伺候娘的一个贴身丫头和一个嬷嬷,我离开封家时,是那嬷嬷帮的忙,后来……我、我再没回去过。”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大伯,封家家主!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拿了笔墨纸张放到他面前,“你写一封信,我找人送去封家给你三叔。”抬头看他一眼,“知道内容该怎么写吗?”
“知道!”白术点头,提起笔在纸上唰唰写起来,前后一盏茶的功夫,他写好收笔,将信递给傅云杉,“三姑娘帮小的看看,内容可行?”
傅云杉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可以,再添一笔,让你三叔在暗查这些事的时候格外小心,若知道实情的那两人还活着,就要更加小心。”
知道真相还能活着,无非两个原因,一,他大伯并不知道这两人知道真相,她们幸免于难。二,她们投靠了大伯,且还有让大伯留着她们一条命的利用价值!
“是,多谢三姑娘提醒。”白术顷刻间就想通了这里面的门道,接了信,重新添了几句,完后,封信,放在桌上。
傅云杉颔首,伸手拍了几下,“二十一!”
门外应声出现一道黑影,推门而入,抱拳道,“三姑娘。”
“将这封信连夜送去封家,确保只有封……”傅云杉侧眸看白术,白术忙道,“榆,我三叔名封榆。”
傅云杉点头,“去吧。”
二十一应声离开。
看着二十一离开,傅云杉回头,对白术道,“你也回去吧,这件事除了你我别再跟任何人提起。”想到担心了几日的小八,又加了句,“若是二公子问起,你就说司命需要的药太难寻,你去别的镇买,所以耽搁了时间。”
白术点头,“是,小的会注意的。”说完,顿了一会儿,复抬头道,“三姑娘,我能赎身吗?”
傅云杉倒茶水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你想离开?”
“我……我……万一大伯知道我在这,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会连累……”白术声音发闷,心里很是不舍,从有爹娘疼的孩子到失去父母成为孤儿,他一人在偌大的天启流浪晃荡,几乎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过着那样漂流失所的生活,却不想被傅云杉选中,进了傅家。
傅家待他很好,确切的说傅家待每个进家门的人都很好,他们为傅家做事,从不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多做点什么,才觉得能对得起主家那么丰厚的待遇,那般好的生活条件。
他名义上是下人,却和二公子一样,同吃同住,武功文学跟二公子学的一般多,二公子待他如友,探讨武学文学,从未当他是下人!两人忙起来时,衣食起居都会有人照顾,老爷夫人对他更是家人一般的关怀照拂。
他真是舍不得!
傅云杉笑了笑,“不行!有傅家在,即使你大伯知道你在傅家也会多少顾忌一些,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害你,离了傅家……”她收笑,看他,“你觉得在你大伯知道真相后,你能活几天?”
“大不了鱼死……”
傅云杉抬手止住他的话,“小八找了你好几天,要跟你切磋武功,快回去吧。”
“可是,三姑娘……”白术还想说什么。
傅云杉打断,“真到我护不住你的时候,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白术一滞,看着表情认真的傅云杉,好一会儿,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英挺的俊颜浮现笑容,一双染了血丝的双眸一点一点盈满笑意,颀长身子当立,他长指撩袍,跪倒在地,“我的命是三姑娘给的,从今往后,我就是白术,只是白术!”
傅云杉又好笑又无奈,“我没有想让你报答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是我心甘情愿的!”白术仰头,眸间明亮。
“起来吧,我会让人留意封家动静的,你也小心行事。”傅云杉叹了口气,笑道。
白术点头,退出房间,疾步朝傅小八的院子而去。
傅云杉到底没有问白术原来的名字,他既如此,她也不好勉强。他在傅家多年,多少也能猜的出傅家如今的境况,在今日之前从未有过脱离傅家独善其身的想法,她有怎会放任他身陷险境而置之不理!
她早说过,只要进了傅家,就是家人,她拼尽全力,也定会护着!
封家既然知道皇室对她的重视,派了封榆来求她的反季节蔬菜配方,即便知道真相短时间内也不敢动她!
她只要赶在封家家主前面让封三叔查出真相,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傅云杉拍了拍手,“三十!”
“三姑娘,三十今天休息,属下三十四听凭差遣!”一黑衣人进屋,抱拳恭声道。
傅迎春应,低声吩咐道,“去追上二十一,从今日起,你们二人留在封家,保护好封榆的安全!”
“这……门主的吩咐让属下……”黑衣人为难。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淡道,“我这里还有其他人,不差你们两个!”
“是!”黑衣人立刻肃颜,想到门主对眼前女子的重视,再不敢多说,应命离去。
屋顶,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向主子请罪。”
几人连连点头,另外一人眸色暗沉,拦了那人的道,“这件事因洛雪而起,还是我去吧。”
“洛楠……”
洛楠默,露出一抹苦笑,转身飞身而去。
皇宫,重华殿。
六皇子元煦长指拂画,一向纨绔的眉宇间没有一丝表情,唇瓣微抿,似没有听见他的回报,常寺在一旁气的跳脚,“洛楠,你怎么有这么一个食古不化顽固的跟块臭石头一样的妹妹?!”
“属下教妹不当,请主子恕罪!”洛楠垂头,跪在地上。
楼重抬眸,睨了他一眼,“她今日能拦下一封想见我的信,明日就能挡住救命的书函!洛楠,这罪你请的起?”
“不!她只是嫉妒……”洛楠抬头,有些说不下去。
妹妹的执拗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监视傅云杉的一举一动,但凡涉及主子,她都会吃醋嫉妒。如今只是一封书信,她都能发狂的撕毁诅咒,若真是傅三姑娘的救命书信……
他不敢往下去想……
楼重将画卷起,收于画桶中,淡声道,“带着你妹妹走吧!”
话落,转身离开。
洛楠突然睁大双眸,“主子……”
常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叹息一声,“早劝你讲她送走,你偏要留着,如今这事我也帮不了你。带着她走吧,远远的,帮她嫁个人家,说不定她成了亲对爷没了那份念想,你还能再回来。”
“爷已经认定了傅三姑娘,她再这么折腾下去怕只会遭人利用,到时候就不是让你带她走这么简单了!”常寺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说完,视线越过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宫中几个方向。
洛楠惊,却明白常寺话中的意思,面上浮出坚毅的神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带她离开应天!”
常寺摇摇头,也出了房间。
……
同时,帝师府
太医号了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周氏紧张的问道,“姜太医,我女儿她……”
“孙小姐并无大碍,不过……”他低头看了眼傅迎春,起身示意周氏外间说话,方氏一脸紧张跟了出去,只听太医道,“孙小姐撞到了后腰,距离子宫处很近,这段时间少奶奶一定要注意,切勿再让孙小姐动怒,腰身腹部也不可再受撞击,否则……”
“否则什么?”周氏急切追问。
姜太医答,“否则,孙小姐有可能再也无法受孕!”
“什么?!”周氏一声惊呼,带着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
姜太医慎重的点头,“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我去开些药,少奶奶着人去跟老夫一起去抓药吧。”
“是,来人,带姜太医去开药方,抓药!”周氏忍住不安,唤人。
姜太医点头告辞。
周氏转身冷对方氏,“姓方的,我女儿若真因为此事不能生育,你方家别想有后!”
“你……”方夫人大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门外闯进来的方之行打断,“娘!”
周氏看了方之行一眼,怒火丛生,“来人,将方之行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你敢!”方之行嗤声,一脸轻蔑的站在周氏面前,“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们夫妇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周氏大怒,“你敢威胁我!”
方之行耻笑,态度蛮横,“你看我敢不敢!”
“行儿!你少说两句。”方夫人心焦,儿子这是想干什么啊!他们手上已经没了李婆子这个把柄,若真跟傅明孝夫妇闹翻,查将起来,他们方家可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好在方之行还懂点人情,知道事情适可而止,听了方夫人的话没再闹腾,拂袖而去!
周氏气的胸口疼痛,眉间紧蹙,瞪着方氏,“方氏,带着你家人,给我滚出帝师府!”
“少奶奶请听我说两句!”方夫人不接话,道,“你不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了吗?为什么那群人会在我们之后进去,又为什么会刚好的在我们旁边说出那些话?那些事本就辛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她抬头对上周氏的视线,一字一句道,“一品居与洛边的一品阁一字之差,这两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周氏发怔,“什、什么关系?”
方氏蹙眉,“少奶奶该不会不知道洛边的一品阁是你侄女傅云杉的吧?”
周氏点头,这个她知道,去年回清河,他们一路追傅云杉到洛边,听丈夫身边的仆人说过,一品阁的幕后东家是傅云杉。可名字相似的酒楼多了去了,怎么能凭一个相似的名字就认定……
“少奶奶猜的不错!”方氏看出她眼底的神情,认定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品居的幕后定也是傅云杉!”
方氏也有几分怀疑,可眼下的情况,即便一品居不是傅云杉的,她也要咬定是傅云杉的!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傅云杉的身上,他们一家才能从中摘出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傅云杉设计的!迎春身边曾经有个丫头来历不明消失的也莫名其妙,我曾私下怀疑过傅云杉,如今想来,她定是早已知道内情,这次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人羞辱我儿,挑起我儿与迎春之间的矛盾,伺机报复我们两家的!”
周氏一愣,果然信了大半,眉间的怒火下去不少,“即便如此,方之行将我女儿踹伤的事也是事实!你想这么两句就脱了方之行的罪,休想!”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方氏叹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可是……少奶奶,您想一想,这世上哪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如此作践自己会不生气?更何况……迎春她还当着那么多人说他……不、不举!这是哪个男人能容忍的?”
方氏说完,朝周氏身边的张妈点头,张妈立刻配合的叹息一声,上去扶着周氏坐下,“少奶奶生气归生气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孙小姐知道了定会心疼的。”
周氏顺着张妈的动作坐下,好半天没有出声,良久,才摆了摆手,“你走吧,我女儿没好起来之前,别来找我!”
方氏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说,朝周氏福了礼,转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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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弈。
“听说,你家人和你的的亲家都找上门了?”
“是。”
“你准备如何安置他们?”
“我爹娘……我想将他们奉养在府里,老四一家等过段时间再送回清河!方家手里握有我的把柄,他们只是想借帝师府的势,我……”
“妇人之仁!”
傅耿手捏黑子落下,将对方堵在一处动弹不得。
对方瞬间阵脚大乱,既想保住被他堵住的棋子,又想朝外进攻,几子落下却成了自取灭亡,被傅耿的棋前后夹击,几乎全军覆没!
傅耿丢了棋,拿了手帕净手,端杯品茶,眸子似无意的扫了眼神情专注的落在棋盘上的傅明孝,道,“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请二叔赐教。”傅明孝态度恭敬。
傅耿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水饮进,取了傅明孝落下的几子,重新落下一颗白子,傅明孝瞪大双眼,“这……”
棋盘上,被黑子围堵的白子尽数灭亡,成了废棋,而傅耿下的这颗白子却将整盘棋重新盘活了!
傅耿一笑,意味深长道,“下棋如做事,容不得半分优柔寡断,当断则断,当弃则弃,否则,后患无穷!你可明白了?”
“二叔的意思是……”傅明孝心中如翻起惊天滔浪,他是要自己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吗?
方家人死不足惜,可爹娘老二老四他们……
傅耿起身,走到门口,回他四个字,“夜长梦多!”
傅明孝怔在椅子上,许久不能回神。
接下来几日,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将傅迎春在清河勾搭外男给丈夫戴绿帽子,残忍害死了丈夫极其喜爱的一个丫头,推丈夫的正妻落湖流了一个孩子仍不死心,又接连几次欲害正妻腹中的第二个孩子等等这些事传的沸沸扬扬!
就连在余家,傅迎春的婆母为巴结帝师府,要将儿媳腹中骨肉打掉的事都被人扒了出来,传遍了整个京城!
等傅迎春从婆子口里得了信儿,气的当场将一个丫头踹到地上,丫头没注意,撞破了头,血流不止!当然这件事没出一天就又被京城炒的沸腾!
人人都知道了帝师府有个嚣张跋扈不明事理草菅人命的重孙小姐!
傅迎春又气又恼,却挽不回已被京城权贵圈小姐贵妇们排除圈外的事实。
三月份上,柳氏和小如外出采买,回来碰到傅迎春,两人没说几句话,柳氏就被推倒在地,下身血流不止……
傅迎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