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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童瞧着方之行的神情,聪明的没有上前,而是退后两步,“三少爷,我去后厨要几个您喜欢的饭菜,您看,老爷的饭要不要一块儿……”
方之行斜瞪了书童一眼,拨开扇子揪着领口的衣服扇了两下,“一块备了送过来吧。这该死的天气……”
“是。”书童垂着眸子慢慢退出了房间,出了门就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暗念叨,三少爷最近是怎么了,脾气这么不好,动不动就生气,他可得机灵着点,小心别被板子缠上身。
借着催饭菜的名义,书童光明正大的留在了后厨做监工。
没多会儿,从书塾下学的方老爷走进大厅,几个衙役正说着傅思宗染毒的那段事,“我还听说这傅思宗染了五石散,本来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家里遇见什么贵人了,五石散瘾突然就好了!”
“这话不假,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他三年前就考上了童生,却因为这五石散瘾没能参加院试,谁知道今年病好,人家第一次参加童生试就中了第六名,院试居然还拿了个榜首!真是……”
那周衙役惊叹一声,再次为自己当日没做出更过分的事庆幸,“这人……真聪明……”
“谁说不是呢!可惜咱爹娘没给咱这聪明的脑袋,否则,咱们也去考个秀才举人回家光宗耀……”
“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了,哈哈……”
“哈哈……”几个人边喝边聊,兴头甚是高涨。
方老爷的脸上扬起高兴的笑,又慢慢落下略叹了口气,他早就觉得傅明礼教养好文采好,他那儿子也是个出众的,教出来的闺女定然也是好的,本以为能给儿子娶进一房贤妻,谁料,突生枝节……
“老爷,您来了。”一瞧见方老爷过来,书童忙笑着迎了上去,“三少爷在楼上等着您呢!”
“嗯。”方老爷转身朝二楼走去,见到方之行自然又免不了一顿数落,“马上就要乡试了,你整天在外面晃悠就不知道回去多看点书?!”
“爹。”方之行蹙眉,看了紧随其后的书童一眼,以目光询问,他爹这是怎么了?
书童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老爷还在说,“你瞧瞧傅家六郎,读书没你时间长,年岁没你长,可人家一次中童生,这次还考了案首!你说你……”
方之行眉头蹙的更紧,频频夹菜,将方老爷的话当耳边风,不予理会。
方老爷一看他这态度,心中的沉闷突然转为怒火,又气又恨铁不成钢,抬手指着他大声道,“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傅六郎……”
“爹!”方之行啪一声扔了手中的筷子,立身而起,脸色不好看道,“我是来吃饭的,你三句话不离傅思宗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考了个童生和秀才吗?值得你这么夸他?!”
“不就是?”方老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你有本事一次就过童生,一次就给我考个秀才榜首回来!有本事就给我娶一房贤惠的儿媳妇……”
“说来说去,爹还是怪我没有娶傅剪秋!”方之行脸色发青,眸子里满是怒火,“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种容不下丈夫吃外食的女人娶回家也会闹的家宅不宁!”说着,他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看了方老爷一眼,“儿子倒是很庆幸没有娶她!真要娶了她就是爹现在这样,每日都只能守着娘一个人……”
“啪!”方老爷怒极,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方之行的脸被巴掌的力道扇的歪到一边,他抬手摸摸被打的脸,笑出声,“看来今天这顿饭是没有办法好好吃了,爹既然看我不开心,也罢,我这就消失,爹一个人慢慢享用吧。”
话落,甩袖离去。
书童来回看着二人,额头冒出了冷汗,早知道他们父子会吵起来,他就该躲在后厨不出来啊!
“老、老爷……”书童为难的看了眼方老爷,方老爷摇摇头,朝他摆手,书童忙追出门去,“少爷,你等等小的。”
方之行一路怒气冲冲回了方家,开门的小厮见他脸色不好看,踌蹴着没敢答话。
“傅姨娘呢?”
“回三少爷,傅姨娘刚回了院子……”
“让她打扮好了来我院里!”方之行只觉得肚子里的火要找人发泄出去,他要受不了了!
那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大声应了,“是,小的这就去。”
方之行跨着步子穿过花园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正巧遇见端着托盘的小意迎面走来,小意躬身行礼,方之行摆了摆手,正想错身过去,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小意,冒火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将她从头看到脚,胸腹的火气越发大了,他一贯自诩君子,即便是和女人上床,也要让她们心甘情愿的!
可今天着实憋了一肚子的火,实在没什么心情说甜言蜜语的话哄人,只觉得现在这时刻,他很想吃这个娇媚可人的丫头,当下,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小意,你小姐给你多少月俸?我出双倍,你从今日起就到少爷我房里来伺候吧!”
说罢,斜睨了眼身后的书童,伸手搂上小意纤细的腰身,“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帮小意姑娘拿着东西。”
“三、三少爷……”书童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少爷这是想干啥啊?这丫头可是三少夫人房里的人,给老爷夫人和那傅姨娘知道可怎么收场哟!
“姑爷,你做什么?”小意想后退却被方之行禁锢了腰身,动弹不得,她感觉到后背有手在抚摸自己,惊骇的一把将托盘上的东西砸到方之行身上,方之行一惊,大骂一声,“不识好歹的东西!”
伴随一声惊叫,小意被方之行一把推入花园的池塘里。
“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水……”
“哼!”方之行瞪了眼在水中扑腾的小意,甩袖而去。
书童看着方之行走远,才敢出声叫人救命,傅迎春一身春衫,袅袅而来,瞧见落汤鸡似的还打着哆嗦的小意,捏着手帕就笑出了声,“哟,小意姑娘这是怎么了?瞧这一身湿的,给咱们三少爷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天虽然暖和,池水也不冷,可经不住一身湿衣被风吹,小意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正正好对着傅迎春,傅迎春的胸前立时被水打湿,薄透的纱衣贴在身上,透出白皙的肌肤。
傅迎春一巴掌扇了过去,“不长眼的奴才!”
“对不起,傅姨娘……”小意咬着唇道歉,傅迎春厌恶的瞥她一眼,忽然想起这条路是方之行回他院子的必经之路,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趁机勾引三少爷?”
“奴婢没有,是三少爷他……”傅迎春哪里会听她说完,只听了这么一句就定了她的罪,抬手又是一巴掌,“不要脸的东西,才进府几天就想爬主子的床!别以为你长的好看……”说到这,傅迎春看了看她的脸,虽面色苍白却依旧可以看出美人的颜色,傅迎春的眸子泛起冷意,“来人,给我打!照着她的脸打!”
“我是三少夫人的丫头,你只是一个姨娘,你没权利打我……”小意转身想跑,被傅迎春抓住了胳膊,她身后的丫头忙上前两个,一人抓着一只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傅迎春得意的朝小意笑了笑,“那还真是没办法,现在这个府里我最大,我想打你就打你!”她笑的妖娆,以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慢条斯理道,“连她那张嘴给我一起打!什么时候打的她见不了人说不了话再停手!”
“是,姨娘。”几个丫头挽起袖子对着小意的脸打了过去。
一时间,花园里只闻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书童心有不忍,上前说话,“傅姨娘,三少爷不喜欢等人,您看您是不是该过去了?”
傅迎春点了点头,看了小意一眼,扭身走了。
书童转了转眼珠,朝三少夫人的院子跑去。
几个丫头一见主子走了,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就减轻了,虽说三少夫人不得宠,但毕竟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真要发落她们几个丫头还不是两句话的事,更何况这小意还是她带过来的陪嫁丫头,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当了姨娘……
“住手!”远远的,柳月眉疾步而来,扬声怒喝,几个丫头忙停了手,乖乖的站在一边,小意的身子一个踉跄,被柳月眉扶住,“小意,小意?”
“小姐……”小意的脸已经通红,嘴角隐隐有血泛出。
柳月眉脸色阴沉,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贯的好脾气再也忍不住爆发,她侧眸冷厉的瞪着动手的几个丫头,“谁让你们动的手?说!”
“是、是傅姨娘……”小丫头结结巴巴的答。
柳月眉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告诉傅姨娘,我的丫头自有我管教,她下次再敢动手打我的人,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几个丫头连连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方之行院子里,狠狠折腾了傅迎春大半个时辰,方之行才吐出一口气,从傅迎春身上翻下来,躺在一边,傅迎春披了薄衫掀开床帘到外间端了水替方之行净身。
中间试图撩拨方之行,被方之行一把抓了手扔到一边,“别烦爷,爷这会儿心里不舒服。”
“爷,您这是怎么了?”傅迎春柔软的身子偎上去,“有什么事说出来,说不定春儿也能帮您……”
“你……”方之行嗤笑一声,大手揉捏着傅迎春,突然,手一顿,看了她一眼,故意叹了口气,“傅剪秋那个哥哥接连两次上榜,院试还中了秀才,我爹觉得我不如他。”
“傅思宗?”傅迎春惊叫一声,“他怎么可能中秀才?我爷和我爹不会让他们家参加科考……”
“他不仅中了秀才还是这次院试的案首,第一名!”
傅迎春秀眉微蹙,方之行再说了什么,她就没注意听了。
一回到自己院子,她写了封信递给心腹,让她去双河铺送信。
天黑,心腹回来捎了封信,用蜡封住了信口,傅迎春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忙挥退了屋里所有人,一个人躲在床帘后看信。
半响,她失魂落魄的从床上下来,取了火折子将信烧了,才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脑中挥之不去的飘荡着周氏给她回信中的一句话,“你爷顾念救命之恩不肯送你爹上位,帝师府的事泡汤了……”
她越想越害怕,方夫人和方之行态度的转变是为了什么,她很清楚,如果没有了帝师府重孙女这个身份,她会面临什么……
想到被方之行打的体无完肤的模样,傅迎春惊悸似的颤抖了下!
不、爷一定要松口,他不松口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得想办法让爷松口……
对了,哥……
哥是傅家的长房长孙,如果哥的案子再无挽回的余地,如果哥除了以身份压人再无其他挽救的机会,爷肯定会松口!
傅迎春的眸子亮了亮,瞬间又暗淡下去,如果、如果爷还是不松口……
她真的要拿亲哥哥的性命去赌吗?
可是若不赌一把,她以后的日子……
傅迎春攥紧了手,手心里都是汗,脸死灰般沉寂,良久,她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她才不要后半辈子都在拳打脚踢里过活!
……
县衙后宅
“老爷,老恩师找人递了封信来。”钱管事将怀中的信掏出来,递给县太爷。
县太爷端茶杯的收顿住,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接过信,看了一遍,将信重新递回给钱管事,钱管事接过看了,惊异的抬头,“老恩师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县太爷抿了口茶,舒服的喟叹一声,“你明日去找师爷将这事说了,让他选个日子将这件案子重新提上审理日程!”
“是。”钱管事应了一声,开口问道,“老爷,老恩师的反应是不是跟帝师府传召傅元父子有关系?”
县太爷瞥了他一眼,摇头,“多半有关,不过恩师既然没提原因,自然有不愿意让咱们知道原因的用处,咱们只需知道恩师是为咱们好就是了!”
“老爷说的是。”钱管事想了想,笑着点头,“新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王老板说再过个把月就成了,老爷要不要过去看看,那马桶倒真是稀奇的东西,要是每间卧室都能装一个,那可真是方便多了。”
“哈哈……是吗?”县太爷一笑,“这傅家小姑娘倒是个聪慧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是啊,听说她哥哥还是今年加开恩科院试的案首,文采卓越,长相出众,将来定大有可为啊!”钱管事笑着接话。
县太爷一怔,随即摸着胡须笑,“这傅明礼一家以后怕是不简单。”
“老奴也正有此意。”
“听说他跟傅元分了家?”县太爷看了钱管事一眼,眸光思虑道。
钱管事想了想,点头,“听说是因为傅明礼得罪了老爷,他不想连累傅元一家才强烈要求分家出去单过……”
“呵呵,这话你也信了?”县太爷喝茶,摇头。
钱管事一双精明干练的眼睛透出笑意,“老奴得来的消息是傅明礼不堪忍受傅元一家的迫害,无奈之下才要求分家出去单过。”
“嗯……”县太爷端茶,以盖撩拨杯中的茶叶,好一会儿,抬头看钱管事,“你说,咱们找个机会把傅明礼的功名还给他,如何?”
钱管事一怔,想到帝师府,有些犹豫的开口,“如果帝师府的事再生变故,恢复了傅明礼的功名,老爷在中间会不会难做?”
“你找人去盯着傅家庄园,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县太爷踟蹰了一会儿,吩咐道,“傅思德的案子等帝师府的人走了再做定夺吧。”
“是。”钱管事躬身应了。
没几日,帝师府的两辆马车急匆匆驶出了庄园,一路上了官道朝京城而去,钱管事得了消息,第一时间报给了县太爷,县太爷捋了捋胡须,安排傅思德的案子择日开审,何家父母在县衙门前痛哭流涕,师爷劝慰说县太爷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傅明孝和周氏耳中,两人急慌慌的去大牢看儿子,被牢头哄了出来,还是傅明孝机灵,掏了二两银子才让牢头松口放他们夫妻进去一刻钟。
傅大郎一看到夫妻两个,蹒跚着扑到牢门上痛哭,“爹、娘,你让他们放我出去,我是帝师府的重长孙,我不能死不能死……”
“儿啊……”周氏看到儿子面黄肌瘦的模样,心疼的不行,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心中对傅老爷子和傅明礼的恼恨一窝蜂全涌了上来,垂着牢门哭,“那老不死的是多狠的心啊,为了一个不当他是爹的外人要这样作践亲孙子啊……”
“嚎什么嚎?这是什么地方,还不给我住嘴!”傅明孝也心疼儿子,可他还没像周氏这样忘记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周氏摸着眼泪瞪傅明孝,“我说错什么了?你当他是亲爹,他有没有顾忌你儿子是他亲孙子?他要是说出你是帝师府长孙,咱儿子何苦受这罪,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不让你说你还说……”
“吵吵啥?不想见人就给爷滚!还真以为你是帝师府受宠的管事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一个狱卒骂骂咧咧的走了。
傅明孝的脸一片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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