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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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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阳初绽,夏天清晨的阳光撒在红墙碧瓦上,庐阳祁阳宫笼在一片金灿灿的光芒里,群鸟高亢啼鸣着飞过明光殿上空。高公公在殿前高唱一声:“上朝!”

    于霞光万道里,明光殿的大门轰然开启,分列而立的文武百官秩序井然鱼贯而入。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在高公公的唱喝声中,慕容煜端坐龙椅,器宇轩昂地环顾殿下众臣。

    兵部尚书何伯约出列,垂绅正笏朗声启奏道:

    “臣有奏。今晨兵部收到急报,南疆遭林邑来犯。臣请出兵平乱。”

    何伯约出身寒门,入仕之前曾在二皇子慕容成岭府里的参署任军师智囊,崭露头角。

    如此治国之才,慕容成岭并没有藏私,而是将其推荐给了父皇慕容煜。后由于何伯约的高瞻远瞩和不二忠心,慕容煜对他也是青眼有加。

    大燕新朝初立之时,慕容成岭谏言改官制,由“三省一台五监”改为“三省六部九卿”,于尚书省下设立吏部、户部、工部、兵部等六部,也就是那时,何伯约被大燕皇帝慕容煜任命为兵部尚书,成为大燕最年轻的正三品大员。

    今晨天未亮,兵部收到马上飞递八百里加急的兵部文书,展开一看是“林邑犯南疆”的急报,何尚书并未知会丞相陈祁,直接在早朝上当堂面禀了皇上。只见丞相陈祁听完何尚书的上奏之后,下垮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随即立马又敛了神色,不动声色地执笏伫立在一旁。

    虽然离得并不近,但陈祁的表情没能逃过陛台之上耳聪目明的慕容煜的眼睛。

    慕容煜问了殿上众臣的意见。

    有人提出:“林邑小国不足为惧,派驻守南疆的定远侯率兵攻打便可”。

    明光殿上众臣工纷纷附议,

    御史大夫颜馥节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大燕新朝初立,正是民心不稳之时,林邑趁虚而入犯我国土,虽是南蛮小国来犯,螳臂当车不足为惧,定远侯足可抵挡。”

    “但,鉴于当下局势,朝廷也该立即出兵奔赴南疆!因为,这既是我朝对犯我国土者的态度,也是对边疆百姓安危的挂牵。既是朝廷要护边疆百姓周全的表率,也是彰显‘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的决心!”

    颜御史话音刚落,秦王慕容成岭也掷地有声得跪请道:“儿臣附议,儿臣愿率兵赴南疆平乱!”

    慕容煜有些犹豫,这些日子他正考虑大燕的立储之事,长子楚王慕容恒峰和次子秦王慕容成岭都是他心目中太子人选,且两者之间他更倾向于后者。而历来,“君之嗣嫡不可以帅师”,太子不能手握兵权出战征伐是大燕祖上留下的规矩。

    这次又和前几回都不一样。上元夜暗取西楚庐阳时,大燕尚未立朝;前次营救裕王的时候,既可算作国事也可当成家事;可这回的南疆平乱讨伐林邑则是正儿八经的领兵出征,是要拿着虎符的。

    虎符一出便象征兵权的正式移交。

    一旦给了慕容成岭象征兵权的虎符,便是断了他入主东宫的道路。

    皇帝慕容煜心有不忍……他还没决定,楚王和秦王里头究竟立谁为储。

    “林邑乃南蛮小国,为了平定这个于南疆作妖的跳梁小丑而断了成岭被立储的机会,不值得。”慕容煜心下已然有了决断,于是转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丞相陈祁。

    皇上知道陈祁可是一直觊觎着兵权呢,料定他定会提出反对秦王领兵的理由,并捎带着毛遂自荐一番要求带病出征的。“正好让陈祁出言驳了秦王的请求。孤只管顺水推舟便好。”慕容煜打着如意算盘。

    于是问道:“丞相怎么看?”

    岂料,陈祁一反常态,出列执笏,回答道:“回禀陛下,臣附秦王议。”

    “秦王殿下英勇盖世,亲赴南疆平乱,实属难能可贵!皇子以身赴险,亲自出征,可定军心安民意,使我大燕南疆凝心聚力、勠力同心,使我国境戍防固若金汤,社稷江山稳若磐石,今后无人再敢来造次!”

    陈祁说得铿锵,话音刚落,楚王慕容恒峰立即亦朗声道:“儿臣附议。”

    明光殿上一干大燕氏族门阀出身的臣子以及楚王僚属们,唯慕容恒峰马首是瞻,此刻亦立即齐声附议。另有一干西楚降臣见领头的陈祁发话了,遂也尽数附议。

    转眼间,朝堂上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遽然,事态走向与皇帝慕容煜的愿望背道而驰,他弄巧成拙,无意间将秦王慕容成岭送上了战场,也等同于将楚王慕容恒峰推上了太子之位。

    ……

    是夜,庐阳忽然变了天。

    雷雨欲来,云层俱黑,狂风阵阵,穿林打叶。

    连聒噪的蛙虫都噤了声,只听得殿外的雷鸣一声响过一声。

    祁阳宫御书房里烛火摇曳,罗帐翻扬,慕容煜还在秉烛批阅奏章,这些奏折里头,许多都是来自大燕氏族门阀的上奏,要求停止汉化,要皇帝陛下不要忘本,要保持鲜卑传统的。

    还有便是奏请皇上尽早立储的,储君不立,国祚不稳。

    而,关于林邑平乱之事,只有一通来自兵部尚书何伯约的奏折。

    仿佛,林邑侵犯南疆,在众臣眼里真的只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足一提……

    慕容煜搁下朱笔,仰身靠着太师椅,抬手捏着眉心,此刻,他竟感到十分疲惫,奏折上笔迹各异的字迹也令他顿觉烦躁,就像写这些奏折的人正一齐凑在他耳边叽哩哇啦各抒己见,聒噪得很。

    大燕立朝以来,他慕容煜励精图治,焚膏继晷地处理政务,从未感到今日这般的心力交瘁。是该立储了。但楚王真的合适吗?还是要破一破祖宗定下的规矩礼制,让领兵的秦王也能有机会成为储君?

    高公公看在眼里,明白慕容煜的烦恼,趁着在一旁奉茶的机会,轻声说道:

    “陛下该歇歇了,既然经过那么多时日,有些事依旧犹豫不决踌躇难断,不如今日便听了上天的安排,顺水推舟也未尝不是个正确决定啊。兴许还是件美事呢。”

    慕容煜明白高公公在说什么,这个老奴伴着他长大,相互间有着超越君臣和主仆的情谊与默契。

    他对着高公公苦笑一下,不置可否,转头透过洞开的窗户往南边望去……高公公发现,慕容煜鬓边又添银丝,额上眉间的沟壑也越发深了。

    南疆也是连夜大雨。

    当慕容成岭领兵奔赴南疆之后,这雨就没有停过。

    营帐泡在水里,铠甲之下的战袍总是湿哒哒地黏在肌肤之上。

    林邑果然不敌大燕秦王的军队。

    在与定远侯的府兵胶着半月有余之后,秦王大军一到,不出三日,林邑军便就被打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躲进雨林之中不再现身。

    秦王慕容成岭下令必须擒拿林邑率军之首,这次不给他们釜底抽薪,难保日后不再来骚扰南疆。虽然,林邑军的杀伤力不大,但战火一起,民众终究不甚其扰。所以,这次要一举制服。

    怎奈,躲进雨林之后。林邑军开始宁愿当个缩头乌龟也不现身,饶是你秦王骁勇善战又奈我何?

    南疆多蛇鼠虫蚁又湿热多雨,大燕军中多有将士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身上起了疹子又腹泻不止,不出几日更有多人起了高热。

    随军的太医一脑门子汗,深夜急匆匆地跑进秦王的中军帐里,禀报慕容成岭:

    “秦王殿下,不好了,军中怕是起了疫病!”

    “本王也起疹子了”,慕容成岭解了上衣,袒露出发了大片红疹的前胸和后背,对随军太医说道,“起先本王只以为是水土不服得了热症,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因为,我也起热了。还有劳太医替我开上几副药。”

    太医见状,不顾有被传染之虞,立即上前替慕容峤把了脉,眉头深缩。刚要开口说什么,便闻慕容成岭又吩咐道:

    “本王患病的事情还请太医出了这帐门便守口如瓶。”

    太医连忙行礼称:“是。”应承了下来。

    慕容成岭接着说道:

    “明早,将患病军士悉数迁移去后方高地的干燥之处,泡在水里疫病更容易传播。再传令全体将士,全员立即以巾帕掩住口鼻谨防传染!违者军法处置!”

    “谨遵殿下钧令。”随军太医深深叩首,又问,“那殿下您呢?是否一同后撤?”

    慕容成岭摇摇头,道:“如今军中疫病一起,便没有时间再守株待兔了,等不及林邑蛮子现身,我们得主动出击。”

    慕容成岭指着地图上一片茂密雨林的标识说道:

    “虽然,深入密林并非我军擅长的打法,但今时今日也只能背水一战冒险一试了。再不速战速决,就怕疫病传播开来我军不得不先退兵。这一退兵反倒助长了林邑南蛮的嚣张气焰,灭了我大燕威风。如此,此番南征不仅没了震慑林邑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了。所以,必须一战拿下!”

    慕容成岭转身对丁聪命令道:

    “卯时,你随太医将染病军士全部转移。带一队身强体壮的人马,做好防护,负责协同太医一起迁移、照顾病员。本王明晚会另选人手,随我偷袭敌营。擒拿林邑贼首。”

    每次出战或者公务,丁聪从未离开过慕容成岭的左右,他开口反对道:“带伤兵撤离可以交给旁人去办,我随主子深入雨林擒贼去。”

    “这是军令!”慕容成岭正了神色,不容置疑地严肃说道,“你再从健康的军士中物色二十个和你一般身形瘦小、机灵巧捷、擅长侦查打探的军士。二更前带来本王营帐,我有任务安排。”

    丁聪虽是万般不愿离开秦王,但无奈军令如山,只得顿首,领了命出帐。

    南疆的雨还在哗哗下着。

    慕容成岭万万没想到,这番竟会在军中突发疫病,明明胜券在握的一场远征,竟变成了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狼狈局面。

    碗里的草药散发清苦的香气,慕容成岭仰头一口喝干。他觉得此番军中疫病来得蹊跷,为何定远侯的府兵胶着战事半月有余一直无人染病,而他的大军才到一周,便七歪八倒地病倒了一片。用“水土不服、暴雨成灾、易发疫病”来解释,似乎太过牵强。

    慕容成岭正发着高热,喝了药发了一身汗,顿觉身上轻松了些许,但困乏感也随之而来,他忍不住伏案小憩,丁聪正领了二十个身手敏捷擅长侦查的斥候来见复命,扰了他的安眠。

    翌日清晨,大燕军队按照秦王的指示,佯装撤退,后撤六十里后驻扎高地北坡。

    慕容成岭另外安排三名副将,各领三队健康军士,一队于高地接应,另外两路趁着夜黑雨疾分左右两路绕回雨林前线,呈包抄夹击之势。

    他自己则率十个精兵和二十名斥候偷偷潜回到雨林前线,埋伏着按兵不动一直等至夜深才弃马徒步深入南疆雨林之中,寻找林邑军营驻地,偷袭擒拿贼首。

    一入密林,二十斥候照着昨夜的计划,东西南北各五人散开探寻,无论侦查结果如何,一个时辰内必回原地复命。倘若回到此地后,见不着其他人,便不可再作片刻停留,立即自行退出雨林,和左右两翼汇合。

    雨林之中连日大雨泥泞难行,毒虫蛇蚁猖獗,又有瘴气频发。

    众人熬着炎热,扎紧了袖口裤脚,以巾帕紧紧捂住口鼻,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斥候小旗复命,说是找到了林邑军的驻扎地。

    “这么轻易就能找到?”

    这着实出乎慕容峤的预料,他低声提醒众人:“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只闻耳边“咻咻”风声起,箭矢破空之声不断,连绵数息,箭镞闪着寒芒划破了夜空撕碎了慕容成岭的布局。

    慕容成岭一边挥剑格挡飞镞,一边大喝道:“散开,各自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