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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石铮回到住处,惊喜地发现陆少阳等人都来了,只留下石家兄弟在石庄训练部队。原来他们接到哥老会(袍哥)传递的消息,得知黄兴被捕,索性全体出动,来武昌共商对策。
当晚,方舟小组全体成员又聚在一起开会了。会议听取了石铮对这段时间工作的详细汇报,一致认为石铮现在的特殊身份对营救黄兴非常有利,应该善加利用。不过随即陆少阳提出了一个新问题::“虽然我们当前的工作重点是协助同盟会营救黄兴,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方舟工程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任安平接口道:“不错,我们对这个年代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了解,是制定出一个全盘行动纲领的时候了。现在离辛亥革命还有五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众人陷入沉思。还是陆少阳打破了沉默:“历史已经证明,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是被袁世凯窃取的。接下来就是连绵不断的军阀混战。使我们中华民族丧失了一次民族腾飞的大好机遇。我认为我们的中期目标应该是阻止这种局面的出现,推翻满清后,用最短的时间建立起一个巩固的共和政权。”
石铮提出疑问:“同盟会或者说国民党都没有这个能力,唯一的希望是我们中国**。可是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是这个时代的主流革命思想,短短五年不可能普及共产主义思想吧?”
陆少阳点点头,沉声道:“这是一个大难题,嗯,能不能考虑国共合作?”任安平:“我看可行,五年时间足够我们发展出一股制约北洋的力量,只要能阻止袁世凯篡权,可以让国民政府先干起来嘛。只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国家独立富强起来,把动乱和损失减小到最低限度。我们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秦长风接口道:“暂时牺牲党派利益我不反对,但是我们必须建立起一支足以制约各方势力的武装力量。不然我们不可能在将来的联合政府中拥有发言权。中国的封建史太长了,民主观念的普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总不能坐等蒋介石将来清党吧。”
陆少阳:“完全同意。当然,军队最终是要属于国家的,但是在国家还没有真正实现民主独立的情况下,本党必须保持强大的军事实力。”
任安平笑道:“看来这个重任是非我们的石大将军来担当不可了。”石铮沉吟道:“我们目前只有石庄这个小据点,时间紧迫,不允许我们从容发展。必须在短期内寻找一块极具发展空间的根据地。”
陆少阳微笑道:“我倒是找了一块,不知道是不是石将军想要的?”
石铮两眼放光:“在哪里?”陆少阳手指轻扣桌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石铮一怔,皱眉道:“你说的不会是武汉三镇吧?这里可是清廷驻扎重兵的地方。”任安平哈哈大笑:“石铮同志,我问你,辛亥革命是从哪里爆发的?”
这种会议卫青从来没机会发言,此时总算遇上个自己知道的问题,忙不迭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武昌起义。”
石铮猛地惊醒,拍案而起,大喝道,“不错,武昌就是我们现成的根据地!历史上的武昌起义就是因为同盟会策反了武汉新军才成功的。只要我们有样学样,同样能策反新军,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完整接收下这块极具战略意义的根据地。”
会议进展十分顺利,制定了国共合作、推翻帝制的总方针,同时也确立了以湖北为中心筹建中央根据地的战略目标。同日,方舟小组正式更名为中国**中央党组,陆少阳任书记。
二
次日一早,总督府派人通知石铮,张之洞紧急召见。
张之洞一见石铮,就把脸一沉,冷喝道:“石铮,你该当何罪?一上任就赶跑了本督重金礼聘的两位洋教习。”虽是在斥责,眼神中却隐现笑意。石铮如何不知他的心意,微笑道:“岂非正如香帅所愿?”
张之洞纵声长笑:“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大将之才。看来只是让你做个新军教习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石铮心知已通过了张之洞的基本考察,接下来多半是要委以重任了,当下凝神倾听。
张之洞在大堂上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如今国势艰危,我大清急需像你这样的军事人才,老夫虽曾多次派遣留学生赴日本研习西洋武备。只是杯水车薪、不敷所用。”紧盯着石铮双眼,道:“老夫早就有意开办湖北武备学堂,以资新军。不知石将军肯否为老夫分忧?”
石铮心想武备学堂不就是军校嘛,看来这位香帅有意让自己去当这个湖北军校的校长了。这倒是个秘密为我党培养军事人才的大好机遇。怎么可能不乐意呢?不禁大喜过望,当即指天誓日的表忠心。依足了历史电影中的架势。
正说着话,下人来报:“盛宣怀、蔡锡勇两位大人有紧急公务求见。”张之洞:“哦?快请!”不多时,就有两名官员神色严峻地走进来,蔡锡勇石铮在酒席上见过,是汉阳铁厂的总办(厂长),另外一个想必就是盛宣怀了。
蔡锡勇快步走到张之洞身前,急速道:“香帅,铁厂出事了!”张之洞动容道:“出了什么事?快讲!”这座亚洲第一钢铁厂倾注了他十几年的心血,也是他洋务生涯中的最大骄傲,实在是视若性命。
盛宣怀沉声道:“两座高炉同时发生故障,炼出的铁水根本就不能用,我已下令汉阳铁厂全线停工。”这位盛宣怀先生是汉阳铁厂的总承包人,汉阳铁厂虽是张之洞一手创建,可是自建成之日起,由于经营不善,一直处于巨额亏损状态。清廷无奈之下才把铁厂性质由官办改为官督商办,把铁厂整体交给这位富可敌国的晚清第一官商承办。盛宣怀与张之洞年纪相仿,此刻虽也冷着一张脸,言行举止却很镇定,不似蔡锡勇那样紧张。
张之洞眉头一挑,问:“德国技师怎么说?”蔡锡勇现出愧色,低声道:“前几日两名德国技师便突然不知去向,属下正在四处查找。”
张之洞心中一沉,意识到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同时隐约觉察出事有蹊跷,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有什么救急的法子?”
蔡锡勇苦笑道:“如今只有电请我大清驻德公使馆,请他们设法寻两个技师来。”
张之洞倒吸一口凉气,中德之间相距万里之遥,即使是德国方面立刻派人赶来,路上时间加上检修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恢复生产。对一个巨型钢铁企业来说,停产一个月的后果简直就是不能想象。饶是他宦海沉浮数十年,历经过无数惊涛骇浪,此刻额上也沁出了冷汗。
这时候门官来报,日本国驻武昌总领事野原武夫求见。张之洞心情烦恶,挥手道:“不见,就说本督病了。”门官却道:“启禀大人,野原说知道总督大人生病了,特意来为大人看病的。”
张之洞心中一动:“有这样的事情?嗯,请他进来。”
不多时进来一名西装革履的日本人,一进门就向张之洞深鞠一躬,满面堆笑道:“总督大人,野原武夫代表大日本帝国向您致以诚挚慰问,祝大人早日康复。”张之洞淡淡道:“领事先生如何得知本督病了?”
野原上前两步,露出诡秘的笑容:“在下不但知道大人病了,还为大人带来了治病的药方。”张之洞:“哦?这话从何说起?”
野原一挺身,昂然道:“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技师随时准备为大人的汉阳铁厂修理高炉!”
张之洞恍然大悟,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高炉出事和技师失踪八成都是这野原暗中搞的鬼。心中怒火蒸腾,冷冷道:“真是奇哉怪也,日本国在我大清也设有炼铁厂吗?随时都能跑出技师来为本督服务?”
野原丝毫不理会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大笑道:“那是当然,为了表示对大清帝国的友谊,大日本帝国还愿意为大人兴建粤汉铁路提供贷款。”
张之洞明知这是个阴谋,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得强压下怒火,沉声道:“有什么条件?痛快点说出来!”此刻他已别无选择,汉阳铁厂危在旦夕,只要能保全这个中国民族工业的希望,他只有忍痛接受野原的勒索了。
野原悠然道:“大日本帝国愿意为大清修建管理粤汉铁路一百年。”言下之意是粤汉铁路不但要由日本贷款修建,而且筑路权和其后一百年的管理权都要转让给日本。等于就是把这条中国腹地的铁路无偿让给日本。
蔡锡勇在一旁再也听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大叫道:“这是卑鄙的敲诈!无耻!”野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失态的蔡锡勇:“总办大人,请保持您的风度。”
张之洞眼中寒芒大盛,一眨不眨地逼视野原,断然道:“这样的条件不但本督不能接受,大清的子民也不能接受。”野原毫不相让地迎向他目光:“总督大人,我想您误会了大日本帝国的诚意,我们不愿意看到亚洲第一铁厂倒闭,你们的朝廷应该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张之洞心中一凛,野原的话不无道理。朝廷无能,粤汉铁路迟早会落入洋人手中。就算给了日本人,当政的慈禧太后也不会太在意;可是如果汉阳铁厂倒闭了,那么即使圣眷再隆,自己也难逃言官弹劾。百般权衡下,缓缓道:“最多五十年!这是我们的底线。”
野原用力摇头:“不!一百年。没有粤汉铁路,总督大人还是总督大人。可是没有了汉阳铁厂——总督大人应该懂得轻重吧?”他早就认准了张之洞的死穴,无论如何也不肯眼看着铁厂倒闭。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来编织这样的阴谋。
凝固的空气中,张之洞终于颓然坐倒:“八十年,绝不能再多了。”
野原再次摇头:“一百年就是一百年。”
张之洞长叹一声,语音低沉而苍凉,象是在转眼间又老了十几岁。“野原先生,九十年吧。就算是给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点面子,好吗?”这种话说出来,已经是低声下气的哀求了。
石铮忽然上前,凑到张之洞耳边低语数句。
张之洞全身猛地一震,眼珠快速地转动几下,随即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领事大人,且容本督思虑周全,请。”
野原武夫被这莫名其妙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他熟悉中国官场上端茶送客的规矩。惊疑不定地望着石铮,实在看不出他石刻般的黝黑脸膛上藏着什么玄机,竟然能使张之洞转眼之间就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