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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小老头说,最后说也有最后说的好处,兄弟们把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已经讲清了,我就可以直奔主题。
假如可以重来的话,我宁愿选择去打工,因为我父亲最希望我当一名吃皇粮的干部,尽管当时的干部已经不吃皇粮,但工资终究还是由国家发的。对此,他至死仍耿耿于怀,尽管其时我自觉发展实已超过了或许他认为的那种干部百倍,也曾如此劝过他,但他仍不能释怀。
这已经是观念的问题,我发觉,虽然大家都说我继承了他所有的基因,我们之间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尤其是观念上的,无论我怎样地表现他都不满意,因为他始终都存着“我是一名吃皇粮的干部,小汽车偶尔地也会开到我家的门前,小汽车当然得是公家的”这样的唯一的念想。
由于现实的原因,我没有能力满足他。待他过世后,我强烈地后悔起来,认为这就是不孝,因为社会显然已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孝已不再是能否给老人吃的单纯的问题了,而必须要尽量地满足他才不致于留有遗憾——过去的已经过去,显已不可能,但现在呢?
尽管我知道,若是依了他,我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我还是后悔着,因为我总能忆起他诸般的好来,相信所有的尚存有孝心的人在忆及父亲时都会觉得他是最高大最强有力的,虽然或者他很懦弱很单纯甚至很固执很可笑,毕竟还是要有所表示的,尽管表示的方式会有不同,但绝对地不让其留有遗憾却该是最现实的。
存有孝心是至关重要的,不存孝心的人绝不可以深交。如此就只有做假了,我不是那种把所有谎言都认作欺骗的人,有时候谎言也是美丽的,只要它拥有一个美丽的愿望——按照这样的逻辑,我成了一名打工者,打工者的生活或许会甚艰难,但我却宁愿独自承受,而且必须装作快乐的样子,因为我不能忘记了自己名义上的干部身份,而且必须要哪怕借钱也要买一个象征干部的公文包夹到胳膊下迈着方步回家,过不了三两年,我就要入党,偶尔地会找一辆轿车送我回家说成是公家的,那时候,找一辆车是不易的,宁肯去租,租车对我来说甚是昂贵,但我宁肯忍饥挨饿几天。
这些都是为了美好愿望的假设,因为我实在无法预测“假如”的后果,听了兄弟们的讲述才感到,只要一个因素发生转变,结果必定会变的,但我显然不想有过多过滥的“假如”,那样无异于幻想了,要那么多幻想干什么?还是现实一点吧,但还是要“假如”的,既有了“假如”,不妨且看他到底是怎样的结果。
这一天,我要象多数同学一样出去找工作了,因为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学校规定的毕业生离校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说来奇怪,这天居然会象人的心情一样,总是灰蒙蒙的,或许这天也是有感应的吧。
这是国家调整毕业生分配政策的第一年,不仅学生,老师也是高度紧张的,毕竟是第一年嘛。
这消息沸沸扬扬传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到了必须要面对的时间——一年前,学校就新增了自主创业的课,其他老师也总是自然不自然地要提到就业的问题,尽管他们激情洋溢地授课鼓起了不少同学的热情,相信多数人还是象我一样茫无着落。
为此,这一届学生的实习期被安排得特别长,说是实习,实际上是要大家各显神通去托关系找工作。
当然也有人无需去找的,父母原本就是市长局长大款之流,自少不了好工作干,有好学者甚至可以出国留学。
另一类,就是学习优异者,优异者就会当学生干部,这类人也勿需发愁,因为学校也广结关系,凭着关系或者已毕业的学生总能谋到几份儿好工作,非这些人莫属。
再有,就是考公务员当选调生的一类,也算是一种出路,据说这类的不仅需要丰富的文科知识,还要有关系,本人最好是学生干部党员。
还有,学校利用自己影响组织的供需见面会,虽然人家必须要查阅档案好中择优,但多是企业,有的甚至是私营企业。
这时所谓的好工作,其实就是大家传统观念中认定的稳定性好的工作。其时,正值企业滑坡,国营企业尚且不稳定陆续有下岗的消息传来,对于私营企业更不会抱有什么好感。
说到这里,必须要介绍自己了: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原来成绩优异的我居然一落千丈,不是我不努力,我也经常地挑灯夜战,有时候甚至会惹得同宿舍的人反感渐至愤怒,从说我不入群到找茬打架,所以我更加不爱说话。
后来总结起来,这算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有我看起来很用功,实际上却无法投入进去,总是浮躁,尽管我努力克制自己却总无法克服。
或许因为心理素质太差的原因,大概从听说了这个消息就开始了,尽管当时仍属于道听途说,便因为咱们前面讲述中所提及的原因吧。
在我看来,这无疑是恐怖的,所以总会想,想这东西是个不由自主的东西,果真无法控制,课上课下甚至睡眠中冷不丁就会想起来,而且总是漫无边际。也算是我与之前的我不同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现实就是这么回事儿,越恐怖就会越让你恐惧,而越恐惧就会越糟糕——我远远地落后了,显然已经无法成为上述所说的四种人,除了这四种人,便是极少数,极少数也不是我自己。
——原来我们并不是为考试而学习,而是为生存而努力。
我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但大学之前的优等生经历无疑又让我成为固执的人,固执的人认准了的事儿改变就难,不是我不懂得推销一词儿,而是因为在我的思想中推销的当然只能是物,若是推销自己,难免会有想法。
反正又不是我自己,我开始劝自己,而且这种观念迅速地占据了上风。
其实,这是在为自己的逃避找理由,还有,反正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毕竟还不到最后关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告诉自己。
人到了这一步,居然会存在着如此侥幸的念头,不到最后,就不肯相信确定无疑地尚没有来到的结果,总希望仿佛会有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出现。
奇迹嘛,要不怎么能算得奇迹?尽是些没用的自己跟自己的辩驳。
所以,当别人忙于推销自己的时候,我却呆到家里摆弄电脑或者睡觉,甚至连一点儿农活儿也不肯帮父母。
我娘就唠叨,这孩子变了,变得一点儿都不懂事。
我父亲便劝她,别唠叨,看不出来吗?这孩子有心事儿。
我父亲总能看透我,我娘就不再唠叨。不唠叨了也有不唠叨的坏处,这天就变得死一样静。
天静,我却不能平静,无法真实地描述,便如患了重感冒一样吧,不,比这还要重,忽而清醒,忽而迷糊,连摆弄电脑都尽不如意,觉当然也无法睡实,总算捱到了似乎又害怕的返校的日子,倒象是轻松了许多——不少事情,思考是压人的,真要硬起头皮上的时候,确会轻松不少,尽管我必须要面对的是我成了少数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之一。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竟会存了这样稀奇古怪的念头:除了那些成绩优异者,靠爹娘老子找到工作的人没出息,一辈子都没出息;进工厂的那些早晚要下岗,我仿佛已看到了他们下岗的惨状;靠托关系推销自己的,简直就是出卖,把自己卖了,哈哈,岂不牲口一般?我在安慰着自己,这安慰无异于麻醉。
我必须要出去了,或者说必须要出去出卖自己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因为我必须要生活,必须要让我父亲满意。
我竟是羞怯的,因为羞怯,必有三五同学陪我,或者出于难分难舍感情的自愿,或者因为老师的安排。
老师是善良的,他没少为同学的分配操心,单是我,他已过问了八遍,说我是他最欣赏的学生之一,还有他通过其他同学了解的有无数遍,其实,不止我,其他的他也没少过问了。
但我宁愿相信自己的威信,这三五家伙肯定因为感情,一想到分别眼圈就要发红其实是最有力的证明。
即使从实际出发,我也是必须要有人陪的,因为我缺少勇气。
至于他们,显然都已有了着落,虽然并非我所看好的那种,其中的一位完全是由父母安排的,自己显不满意,所以更支持我,不停地忙前忙后。
这时候,彼此之间的感情应该是真挚的,而且他们肯定比我更有经验,才不致于让我们盲目。
我们为自己确定了一个目标,即以专业对口为原则,先城里,后乡镇;先机关,后企业;先国企,后私企。
说实在的,凭着明显不足的社会经验,我们那时很难拿出一个有效的方案来,在制定方案的过程中,我们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却偏喜欢故作沧桑,一旦做出来就会自以为了不得,一定要顽固地坚持,否则就以缺少了毅力来鼓励自己,因为我们实在掌握了太多的诸如铁棒磨成针之类的典故。
可是,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周,却只找到了一家用人单位,而且是某乡的类似于小作坊的工厂,而且不要说专业了,招的全是譬如装卸之类的短工或者季节工。
也别以为是因为我们缺少经验而走了太多的弯路,我们却自以为有极为丰富的经验,因为我们确是按照铺天盖地的招工启示指引走的,我们当然要自以为了不得,因为我们把这个发现认成是我们独有的发现而当作秘密保守着,而且相互之间甚至再三叮嘱切不可泄露。
结果自然是大相径庭,多数的在责备我们迟了招工时间,有的见了我们自以为了不得的学历竟是不屑一顾干脆免谈,独这一家倒有人跟我们谈了半天却象是审罪犯一般之后就大骂社会形势仿佛他是天底下最无辜的受害者,人确是要的,却与招工启示所说相差的实在太远。
******,你还在骂?我们还没骂呢,一个周的时间啊,我们分明在计算着这一个周的损失,如何计算呢?该以科学家最终出结果的效益来计算吧。想着,难免要愤怒,愤怒归愤怒,未免有些泄气。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们垂头丧气时,老师那面又传来了消息,说是省城正举办人才交流会看我们能不能去看一下。
他说话总是很婉转,从不用命令的口气,却总让人觉得必须要服从。我最佩服他的就是这一点儿,学术上只要努力我自信总有一天或许能够赶上他,但这一点儿就不行了。
我认为,这就是天才的能力,即使费尽一生的精力恐怕也难望其颈背。
而他却轻描淡写地称之为“做人”,做人是至关重要的,有的人恐怕至死也无法做到。他说,别泄气,机会总还是有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嘛。
他的话让我感动,但更让我感动的,还是省城的人才交流会,不,不应该是感动,或许只应该说让我大开眼界——场面甚是宏大,人头攒动,无数的厂家,无数的求职者。
厂家都不应是乡镇级的那种小厂,而是公司,公司总该大一点儿且素质高些吧,我这样想着。
而无数的求职者,则总算让我找回了自信——原来竟还有如此多的求职者,不单我一个呀,似乎有伴儿哪怕只是吃糠咽菜感觉竟也是甜美的,而且有相当的不少学历还不如我。
有的虽也有着大学大专之类的学历却是下了岗重谋职业显是一脸的疲惫,生活难道竟是如此不堪?我直觉不信,怕学历是买的那种吧?当然也有炒了老板“鱿鱼”的,这类的当是勇敢的那种吧。
还有的,便是干脆的下岗职工,该是接班的那种既无学历又无能力的一类,与我已不是一个档次。
无论如何,同是天涯沦落人,未免亲近了些。
我觉得,我原该请教他们的,哪怕只是经验,有人请教毕竟是长人自信的一件事嘛,但我没有,我不忍打扰他们,别看他们故作轻松的样子,从他们满脸的凝重中我似乎深深地感觉到了他们内心的紧张与凝重。
说起来奇怪,这时候同样凝重的我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优越感,仿佛自己有多高大多轻松似的。
不要瞧不起这种感觉,竟是有利于让人呆滞的思想活跃起来——我觉得,既有如此多的岗位,不忙选择首先斟别一番似乎才是最妙的选择。这可是对自己负责啊,拥有了机会不去挑不去选才是傻蛋呢。
那一刻,我直觉得自己最是高明。或许这根本算不得高明,而只是人最普通的一种心理,因为之后的岁月我显然又经过了多次的这样的过程。
可是,未及一圈下来,我已是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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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妨领略一番其中的光景:我最想去的自然是最稳定的机关事业单位,可他们居然开出了跟高校一样的硕士博士之流的高学历条件,而且对外语和计算机的要求特严,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最好能做翻译或者能够开发软件。
据我了解,虽说他们原来当中的某些人学历并不高,现在却是逢进必考的,考当然不易,除了文化课之外,关键是经历,也就是说处理问题的经验和能力。
一问才知,他们要的肯定不是机关人员,而是雇佣制,工资或者要高于机关人员。但由于开出的条件过高,自是无人问津,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着急,有两位的悄悄议论才让我恍然大悟,其中的一部分或者个别的根本没想到要人,被硬拉来充数,两位或许因为厌烦这种惺惺作态又得不到工作状态的自由轻松或者好处,竟一肚子怨气,正因为某位求职者的不友好而宣泄着满肚子的委屈:操,傻帽,了不得了,没有人?没有人更好,我们根本就不想要人。
还是现实一点吧,只有去企业了。企业倒是多,拣了几家闻名的靠近了去问,才知道他们要的是工人,而且必须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至少也得是高职毕业的学生,对我们这种农字号的文凭根本不感兴趣。
档次只好再次降低,可依然不行,不是因为自己实在不想去,就是人家又加了容貌标准,原来这做工也必须张就一副好容貌。
难免要愤愤不平,愤愤不平也没法,反正人家不要你,而且我必须要时刻提醒着自己注意态度,要知道,即便人家要你,也必须彬彬有礼,尽管对方的态度恶劣,这毕竟是你日后工作单位的领导,留有好印象肯定至关重要。即便如此,尽管条件越降越低,我仍是毫无斩获。
或许因为信心的问题,别小瞧了信心,当它降下来的时候,我的腿开始剧烈地抖起来,差一点就要放弃了,我却提醒自己:不能放弃,今天必定要有收获,虽然我知道急于出手的东西往往就会贱,但今天是学校规定的离校时间的最后一天了,可以说,我已别无选择。
我只好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问下去,目标显然是越来越低了,已开始不在乎是否乡镇级的了。
总算有一家肯接受我了,经过了再三地讨价还价最后确定下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居然又是一家乡镇级的,我弄不明白,乡镇何以会有如此多的企业?
不过,这家是一有限责任公司,既是公司料想就不会比当初寻的那家差,在我的印象中公司定然比工厂大,而且这家公司离省城不远,回家之后尽可以告诉我父亲自己在省城工作,听着也场面。
我在心里说,不找了,就是这家了,这时的我已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当负责人跟我握着手说“欢迎”时,激动之余,我竟然坐了下来。
据说,负责招工的这位是老板的弟弟,我的表现显是让他甚为不满,才不管他印象不印象呢,我实在太累了。
这时的累绝不单纯是体力或者脑力的问题,累肯定会影响到人的情绪并通过情绪直达思路,思路在必然地变窄,心里却仍在感叹:看来,我这辈子要卖给这家了。
老板的弟弟,招工负责人?是个极善掩饰的人,不满竟是稍纵即逝,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只倒了杯水给我。
后来我了解到这人竟然有拍人肩膀的嗜好,但当时我却想,料来不会太错,单看这态度。成就感,多少还有一点儿,终究有了着落。
关于这些,当然不能告诉我父亲,我必须给他留下刚才所说的那种干部形象,亏了这家离省城近的公司,自是更容易让我父亲相信。
我看好的或许恰是这一点儿,不仅路远了没人能走漏消息,而且位于省城,尤其听到这个位置时,我父亲自是大喜过望,难免要拿出咱们前面曾提及的那个小盅喝三杯,这是他的习惯,遇有喜事的时候总这样,不仅会咂摸着嘴儿一副自得的样子,而且逢人就要说,形式与目的都很简单,自己也承认,就是炫耀。
炫耀有什么不好吗?他不可理解地反问着,马上就会郑重其事地告诉你:炫耀得有资本,资本都是货真价实的,若是虚的,那就成吹嘘了,我从不吹嘘。
他说的是实话,而我说的却不是实话,反正他不知道,无论怎样,只要他高兴。这是我的观点。
哄得我父亲高兴的目标倒是实现了,其实,实现这样的目标原就很容易,完全靠谎言就足以实现,只是说了谎又不能完全是谎言才是我的初衷,而且只有这样真假掺半的谎言才更可信。
当然,我不是神仙,必需要物质的生活,所以就不能不关注事实的真相。
事实上,所谓的有限责任公司并不在省城,而只位于临近省城的某一个区的某一个村庄,是一个挂着公司牌子拥有十几间平房的大院子。
这虽然与我关于高楼大厦的想象有太大的差距,却并不影响老板在当地有极高的名声。
名声大概缘于他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据说他不到十岁就成了孤儿,父亲死于一次意外的车祸,母亲因为思念父亲先是成了疯子后来掉到井里淹死了,那口井就在他父亲出车祸的位置附近。
村里人说,他娘疯是疯,大概那次车祸留给她的印象太过强烈,所以她经常回到那个地方去,呆呆地象是在寻找什么,一不小心就掉到了井里。
这是一个苦命的人,可以说,完全是靠着村里人的帮衬才长大成人的,因而具有顽强的意志力。
意志力不等于能力,可就是这么一个连初中都没有上过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年轻人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相中了村里废弃了多年无人敢于问津的砖窑,村里也出于甩包袱的考虑吧,就答应了他,那意思:要不村里还得养着你,随你折腾吧。
更出人意料的是,砖窑居然在他手里活了起来。
在这里需交待一下,这村里的土壤原是极适宜烧窑的,这也是村里办砖窑的最根本的原因,可是砖窑在集体手里虽换了五次厂长就是不赚钱,而且显然不是砖的质量问题,村里人就传言说是因为破了风水的缘故,不信吗?且看看先后的五任厂长是不是都病死了?于是,再没人敢烧,砖窑只好停了下来。
其实,关键的原因是管理问题,传言不过是村里人无知的迷信。
我们且不管他自砖窑挣了多少钱,因为村里原就没有人能说清楚,反正他大发了,不仅村里人,连乡里县里的领导也开始服他。
或许人就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时候没人理睬,一旦与众不同了就少不了要有人研究,人们无疑注意到了这样的事实:他发工资是从不公开的,而是每人一个信封,相互之间根本不知道对方挣了多少钱,而且每次都由自己亲自发。
另外,他很讲义气,凡是能够看得上的人,喜欢与之结拜,学的肯定是从说书人嘴里听来的桃园三结义的故事,而且只要结拜了,自是就要同甘共苦的。
讲义气的人都爽快,到因为省城发展决定关闭砖窑时,他二话没说立马就带头关了,让他再一次赢得了声誉。
他赢得声誉,当然不全靠爽快,他既悋懎又大方,悋懎自是指他在生活上极节俭,而在为人方面却甚是大方,从不与人计较什么,凡村里的公益事业他都肯干,似乎钱就不是辛苦赚来的,据说村里的小学与敬老院都是由他出资建设的。
到此时,他已拥有了饭店、商场、蔬菜保鲜等多处产业,主营业务当然要数农产品购销,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个赚钱的行当,反正什么赚钱咱就干什么,没有必要非要固定到一个点上把自个捆死。
这当然得有资金,不过,他有足够的人气,因为他有太多的结拜兄弟和朋友。
外聘大学生,他就是信了朋友的话,随着战线的拉长,他也确感到了困难,不仅众多的业务需要搭理,还经常地需要跟外国人打交道,他不得不开始重视人才。
外聘大学生早于几年前就开始了,在我之前已有十几位,不过,他都没有与之结拜,他说,人有文化是好,但有文化了就不厚道。独与我结拜了,他说,我看人是极准的,是否厚道一眼就能看透。
看来,我又犯了偏重结果的毛病,不过,话这样说似乎更顺畅些。
结拜当然不是一开始的事儿,让我能够更客观地了解这个奇迹,奇迹就是这个人。
或许由于所学专业的缘故,我被分到了贸易部。去贸易部之前,他破例找我谈了话。
之所以说破例,因为之前的人事问题都是由他的结拜兄弟也就是前面刚提及的负责招工的那位负责,他从不干预。
有人说他这是心血来潮,因为他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这话我不理解,但我宁愿相信他是有目的的,因为那样的话,至少也说明了他对我的器重。
人都有这样的心理儿,凡是提及名人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认为他很高大,其实,他不仅不高大,反而极瘦弱,只是眼里总透着狡黠的光,看得出来,他是个健谈的人。
不过,至于他跟我的谈话,他自己也说是破例,而且甚简单,他说,公司现在缺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才,等员工全部具备了你们这样的学历公司就成熟了。
他的话显然有些夸张,夸张也是门艺术,他此时的夸张无疑让我感到受用,但他随即话锋一转,变得严肃生硬起来,让你去贸易部,这是我的决定。
他在“我“上明显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凡公司进人,一律不再去做引见,只要是有能力的人,相信都会自觉地融入到集体中去。
这种方式倒也有趣,我不由自主地就觉鼓起了勇气——是的,一个大学生难道连这点儿本事也没有吗?只是说到这里就嘎然结束了谈话,还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据说,这是他的风格。
果然,他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这次谈话之后,我就很少再能见到他,偶尔地一两次,都见他醉了酒。
据说,他酒量奇大,俗称公斤不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他好客,偏朋友又多,岂能不醉?
且放下这头,再去看经贸部。经贸部有三间屋那么大,十五六个人,四台电脑。
电脑是不用的,因为没人会用。据说是因为县里一位部门头头的一句玩笑才上的,他极重声誉,当然不会让人看轻了自己,宁肯当摆设用。据说那位部门头头也是醉了酒才口吐狂言,居然称他老土,说现在谁还不用电脑。
至于人,还是由招工的那位兄弟负责,都是从他创业时就跟着他的兄弟,我能够感觉出来,他们分明瞧不起我,充满了敌视,除了负责人,但负责人经常陪着他,也是难得一见,或许正是他们所说的淡季,十五六个人都在闲着,却彼此不说话,这应该不是部里的规矩,因为分明在相互戒备着。按说不该有如此的气氛,后来渐熟了才了解到,也是环境使然。
我们且不说这些,只说闲暇时就各自摆弄着手机,这是公司分配的,我也有一部,那时手机尚属稀罕物,颇能抬高人的身份,酒桌上通常的做法便是大咧咧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叫小姐上菜的声音都特气足。
我极力讨好着他们,因为我必须融入他们,这不仅是我能力的见证,也是我了解公司的最佳途径,我知道。所以,除了每天早上班为他们打扫完卫生备好水之外,我还特地买了好烟,尽管我那时还不吸烟,但我必须要备烟,因为他们吸烟,我会认真地观察着他们总是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恭敬地递上烟,只要让他们在生活的方便上感觉离不了我,我已是心满意足了。
粗人比精明人更好接触,尽管粗人也有狡猾的时候,但粗人的狡猾或者说严肃都是装出来的,而且他们会更坦诚。他们是粗人,我就不难融入他们,尽管他们并不缺少粗人的标志——脏话,脏话谁都会说,不说只是时候不到,区别在于,粗人多粗话,脏话随处可闻。
渐渐地,就有人约我出去喝酒,尽管他们满嘴脏话,我还是尽力抬举他们,叫他们师父,他们居然特知足。
当然,他们不会同时有两人约我出去喝酒,或者说有两个他们的人同时坐到同一张桌上,因为他们喝的都不是自己而是客户的酒。
我发觉,经贸部是个很有实权的部门,他们都各自拥有自己的客户,难怪他们会经常地相互攻击。
他们告诉我,别以为你见不着老板老板就不了解你,其实,我们当中少不了假洋鬼子,假洋鬼子当然就是指经常跟老板告密的人,这是老板的绝招,也包括老弟你。
我不理解,这是人人自危的一招,老板为什么非要采取如此方式呢?却似乎理解了他们,难怪他会及时地了解我,原来人人都可能是假洋鬼子。
所谓的客户,实际上就类似于现在传销所说的下线,但绝对不是传销。
在这里,我把悄悄梳理过的公司的经营体制先讲出来或许会更明白些:通常地,他会通过经贸部的负责人下达收货指令——不要担心,他总有数不清的信息,冷不丁就会下指令,或者说公司总是看着订单在做的,品种当然多是农副产品之类,其他的也有,只要赚钱就行。为此,公司还建了专门的恒温库,恒温库为另一线由专人负责。所以,经贸部闲多忙少,忙起来就是连轴转,但经贸部无需担忧订单,只需按指令办货。
如何办货呢?就是由经贸部的人各自为战去找收购户,这些收购户就是我所说的下线。
经贸部的权就在下线上,因为他总会给每个人一个有上下限的价格,只要不突破上限就有经贸部的个人说了算,而且因为这是一项只有利润而没有风险的经营,收购户自是蜂拥云集,用谁还不一样?
噢,对了,忘了说工资。工资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每人每月二百元,别以为少,这已经远远高出了当时的乡干部工资;另一部分就是我说过的信封,这是按业务发放的,有时按季度,有时半年,有时一年,时间不固定。
我来到的时候,恰因为一笔近千万的草莓生意砸了锅,不仅信封没有了,连工资也有半年的时间没发了,他的这些所谓的弟兄必定是有了怨言,这也是我能够尽快了解到真相的原因之一。
所说的“砸了锅”,实际上就是因为草莓霉烂的问题,据说因为信息不准存放时间过长的原因。
出了问题自要追究原因,大家都知道原因在老板身上,但老板不可能追究自己,只好把恒温库库长免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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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事,老板的威信肯定在下降,这也是大家发展下线越轨的根本原因,之前是没人敢如此做的。
据说,饭店方面也甚不景气,原因是太多的必须自己掏腰包的吃喝招待,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之前也这样,但这次之所以会不同,我认为关键还是公司内部的连锁反应,因为各部门都是独立核算的,一方面出了问题就与饭店结不了帐。
不过,大家对他还是有信心的,尽管他此时除了喝酒似乎已找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但大家还是相信这不过是暂时的,他总会有办法,在大家的心目中,他无疑是一个充满神话的人,大家没有一个人肯离去就是有力地证明,我认为,当然不能排除感情的因素,但信心对人来说毕竟是至关重要的。
我向他汇报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并建议他电脑上网,当然也有信心的问题,更重要的却是觉得既来到了公司就要对他负责,还有,他管理方式的原因,我想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采纳了我的建议并立即实施,却把我出卖了,原因是他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在会上讲了,我猜测,或许因为急中生乱的原因为了表扬我而说漏了嘴,我宁愿这样相信,但现实却让我突然忆及了人人自危的话,难免会惊了一身的冷汗,因为我明显感到了大家不信任的甚至于敌视的目光,似乎大家对这种懒散的生活已经习惯得容不得有半点儿更改,倒并非大家对他已完全丧失了信心,虽然我利用上网获得的信息高价卖掉了公司库存的小麦而让大家的工资有了着落,但大家显已心存芥蒂,因为没人再肯找我喝酒,没人再跟我谈公司的事儿,连他接受了我的建议实行的分组制大家都是勉强接收我的,我能感觉到。
所以,做人必须要慎重,若是给人留下了坏印象,改变起来就难了。
为了工作,我没有找大家的麻烦,尤其是他这种管理机制之下,找大家的麻烦实际上就是找自己的麻烦。
我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艰难,如同穿着窄窄的鞋,时时刻刻都会让自己的脚感到难受。
我不想让自己就此沉沦,所以不得不破了自己决不培养下线的誓。
那是一次蒜苔收购,我收了下线的钱。我不是组长,我知道,肯定是我们一个组的几位撺掇下线来找我的,所以虽是件于心有愧的事儿,我还是坚决地收下了,我知道他们的心思,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儿,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后果,因为无人是与钱有怨的,也包括我。
——错儿是必须大家都犯的,否则就会担心有人告密,即使没有,也必须如此。
果然,他们渐渐地才又肯跟我交往起来,只不过多了些如同我最初就感受到的他们之间的戒备,或许人就是这样如此地相互戒备着。
当然,我为此付出了因亏心而惴惴不安的代价——我们组的亏空率居然高达百分之十五,虽说我们的亏空仍是各个组中最低的,而且据说过去亏空都是在百分之二十以上——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或者可以说,于心有愧是对人最糟糕的折磨——惴惴不安,胆战心惊。做人又何苦呢?
我认定他是一个心机颇深的人,他肯定知道其中的关窍,因为这样的体制,或许他在默许着这个延续着的错误,就如同一些领导一样,别以为他对错误根本不了解,其实是他在容忍着这个错误,只不过这个错对他来说还很小,尚没有突破他所能容忍的度,凡事都有个度,若是破了这个度,后果肯定会不一样了。所以,尽管他看起来还算满意,我仍惴惴不安,毕竟是件亏心的事儿。
之后发生的事更让我无法猜测了——就在这个时候,他非要与我结拜。
结拜是个人的事儿,原应是双方都乐意的实心实意的,他却不这样,只要他看准了非要结拜,在别人看来是绝对的荣誉,而他却认作是信任。
仪式很简单,而且学的完全是桃园三结义的法儿,在他虔诚地如同唱戏一样说着“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时,我在用眼悄悄地瞄他,嘴里虽同样虔诚地跟着念,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我感觉这似是强迫,而且有违他的本意,但没办法,我在想,他定知道了我受贿的事儿,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下面的安排或许就是一个明证,他没有按他曾经说过的让我接任经贸部,而是调我去了他身边。经贸部仍由原来的那位负责,这是一个最有油水儿的部,下面尚且如此,更何况主管的部长呢。所以,尽管他总是说要栽培我,但我却总是认为他在戒备我,因为他实在太深了,深不可测。
还是少说碎话,单说之后的我几乎成了酒陪,因为他终日都在酒桌上,尽管我一向自负酒量,但还是感到了累,而他却不,一斤酒下肚,只要在车上一迷糊就又清醒神气起来,而且照样能够作战。
“作战”是他的话,他称喝酒为作战,说自己有个铁胃,天生的。
但我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他经常说些言过其实的话,而且也喜欢别人言过其实的夸奖,就如同得了奖一样地高兴。
之所以这样说,我有他经常捂着胃难受的事实为证,按说他的财富足以让他过几辈子,包括他的家人,其实,他没有家人,据说他生理上有问题,结果几次婚都离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而且显然地他从不去娱乐场所,尽管他说这叫做修身,这修身是他自戏文学来的,这是一个谜,我无法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分明在硬撑着,或许他只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最是鼓舞人,所以,我不得不佩服他——三教九流,他竟会有如此多的朋友,甚至包括政府以及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尽管他年龄不大,但大家都愿意他自己也喜欢别人称他“老大”这个带有黑社会色彩的词儿。
他一身豪气,逢到场面他总是模仿着电影里指挥作战的将军那样把手一挥,先是介绍我,说我是他的总经理助理,尽管他并没有公开宣布,而且严格地按公司制来说是不严格的,其实,整个公司都是不严格的——然后,才介绍别人。
我不知他的这种做法是否正确,只有感叹自己的知识远远不足,真的,有时候的知识不能光看学历。
我的感触越来越深,却总是没有时间去探究,真的没有时间,因为他有办不完的事儿,他擅长连轴转,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借口,说借口也行,因为极偶尔地碰有他不连轴转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兴趣去探究,却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人总不能凡事都去探究的,该听之任之的,就听之任之吧。
——最后,他会说,冲啊,占领高地。
他的口齿有些不清,或许看多了他唯独喜好的战争片,他不自觉地就会流露出类似的词儿。
他又是认真的,许多事都是在酒前谈完的,其实,我也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谈成的,反正,他酒桌上从不谈事,酒后无一例外地会兴奋地喊着:碉堡又攻克了。这碉堡又是什么呢?订单?还是人?自是无法说清了。
他是一个谜,或者称之为奇迹更为妥当。
我感觉我们必须从他身上汲取点儿什么,或许是“人是诸多要素的组合体,这些要素都紧密相连,若是一处发生了错误就会产生连锁”?带着疑问,还是必须要说他。
这是一个铁人,铁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
那一天,他住院了,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事儿,他说这是自己命贱修来的福,这次却不同了,他甚悲观,在我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强烈地预感,或许命运中虽不及我刚才所说的疑问,但冥冥之中肯定存在着某种关联。所以说,有些人命中注定是不能生病的,象他,生病就是一个重大事件,许多人当然全是他的朋友都这样认为,因为去医院探望是必须的,其规模之宏大不会亚于地方上的任何一位首长。
他苦笑着说,原以为病了就能清闲些,连生病也是不得清闲的,这就是贱命。
看得出来,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因此而感到幸福,仍是悲观,尽管悲观很少发生到他身上,或许这只是他留给别人的印象。
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我认为,而且兆头很快就应验了——检察机关找上门来了,因为税务局长的事儿,老小子肯定扛不住已经交代了。
送他十万块钱是我经手的事儿,但我没有承认,虽然有些亏心——对于亏心的事儿,我的认识明显发生了变化,或许因为过多的原因,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曾经有人说,这就是人的进步,但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进步。不是做假,我的态度甚坚决。
原以为检察机关不过是例行公事就此算完了,他却说,没这么简单,有人在整咱。
他甚清醒,却搞不清到底是谁,他待到医院里苦思冥想了几天也没有搞清,他认为,只要能够认清目标,他就没有攻克不了的碉堡,正是“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啊。他很无奈,无奈是人生最怆然的事之一,他说,这世上真难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得罪了,即使你小心翼翼。
这竟是他第一次跟我流露如此悲观的话,他的话很快应验了,他被检察机关从医院带走了。
这是一个中午,他很镇静,临别时悄悄告诉我,别怕,相信我,打那几个电话。
我是信他的,但这几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打呢?我迟疑着,还是按他所说打了,但对方拒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此谨慎又如何成事呢?我开始动摇。
然而,未及我动摇,他果然出来了,只是补缴了两千多万的税款,公司从此陷入了绝境。
陷入绝境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树倒猢狲散的原因,他的结拜全算了。
我已看不到公司起死回生的希望,因为连我竟也捞取了一些资本,不过,我捞取的只不过是略高于我工资的金钱。
他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颓废,只自言自语道,散了,散了也好。说着,他透着亮的目光又转向了我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远胜过上亿元的资产。他在说我,显然是在鼓励我,又怕我不信似地说道,真的,别不信,这可是我全部经历的总结啊。虽竭力抑制,却已明显在感叹。
我无语,他也静了下来,望着天,死灰一样的眼和脸,许久,仿佛天外飘过来的声音:你愿意跟我一起东山再起吗?我仍无语。
他追问,不信我吗?人品,还有能力。
我还是无语,只觉这话太过突然。
说到这里,农村小老头停了下来,显然他想给兄弟们留下疑问。
果然,他只顿了顿就问道,兄弟们猜猜看,我会如何选择呢?见兄弟们只摇头不语,他才又说道,确如他所说,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如离弦的箭,若不是半路夭折,就别无选择。
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吧,从他那里,我获得了金钱,当然更重要的还有课堂上无法掌握的东西,这东西或许比金钱更重要,尽管这只是一种精神,而非品质。不过,其时我父亲已经仙去了,我宁愿他没有仙去。我无数次地产生过回故乡的念头,或许为了衣锦还乡,或许……
他没有说完另一个完整的或许,声音已变成了感叹,却莫名其妙:别无选择啊,细辨起来,我还是希望做支书,不是因为它便是正经的行当,终究还是它滋味多一些,人活着,理当活一点儿滋味的。
到底怎样呢?见他欲结束,兄弟们都盯着他,分明在催,他却抛下了一句“别无选择啊”的感叹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最后,他居然留下了悬念,兄弟们难免有些不甘,但终究只是假如,兄弟们还是原谅了他。
这时,他却突然加了一句:别以为这是假如,其实是我的一位同学的未完的经历,据说,他的这位老板后来通过关系与农科院的教授又拉上了关系,专搞农产品深加工,居然真的东山再起了。
太画蛇添足了,大家都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