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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迦没能想明白欣悦禅被击倒的原因,但心中多少却知道,这一定和欣悦禅体内的小摩珠有关,只是他不知为什么,总感到自己此时无法细想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障碍着自己一般。
众人见他迟迟沉默不语,也都看着他。
明正天对非所言低声道:“我不怕大哥想问题,就怕大哥想明白什么以后,突然来一句‘哎呀!不好!’之类的话。这种事咱们以前经常遇到呢。”
非所言叹道:“说实话,我以前独自修行的时候,对自己挺有自信的,真得。自从跟着刘迦兄弟出来以后,方知这世界有多大。现在想起来,以前的自己,真得像井底蛙,不……应该是那井底蛙肚子里面的虫子。”
众人听得此话,人人大点其头,一方面非常赞同明正天所说,甚至认为明正天对刘迦的了解非常深刻,不愧是刘迦的嫡系兄弟;另一方面,非所言的感受,也是人人都有。就算阅历丰富如玄穹这样的人,在跟着刘迦东奔西跑了一段日子后,也大叹世界浩瀚、人之渺渺,不可思议。
唯有玉灵子摇头道:“倘若老道当年没有在雪山救下我兄弟,大家只怕都没机会……”蓝沁在他后面恶狠狠的骂道:“别忘了当初本姑娘也在雪山上,倘若你那时不救小白脸,本姑娘只见到他的尸体,一气之下,必然顺手拿你开刀,你也早就完蛋了!”
玉灵子虽然性格古怪,却也并非傻瓜,眼见蓝沁一张俏脸变得凶狠恶毒,想起上次被这魔女恶揍的经历,立刻闭嘴。只是那心中的话没能畅快表达,憋得难受,一时耳红脖粗,像得了病似的。
过得一会儿,玄穹上前对刘迦道:“兄弟,你在想什么?咱们不继续走了?”
刘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心中忽然闪过一念,不知何处起了疑情,抬头看了看戈帛和达摩克利斯,对二人道:“我记得我初见你们俩位时,曾听你们说起过一事,那时你们说,你们闯进冥界捉了一个冥煞护法,打听到十殿冥王中有三位死在无乐天之乱中,包括秦广王、都市王、宋帝王,是吧?”(关于达摩克利斯说的那段话,忘了的朋友可参照第十二部第十章。)
戈、达二人相视一下,点头道:“不错,当时我们只是借人打听,并未亲见。”
刘迦点点头道:“那日在业海上方的时候,我可见到了秦广王!”说着他转头对欣悦禅道:“悦禅,你们当年打破无乐天的时候,对秦广王的记忆是什么?”
欣悦禅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当时能冲出来的人有好多,比我强得人也不少。我只知道没走多远便遇到了都市王他们,混战中,都市王和宋帝王死在我面前。但我没见到秦广王,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对他怎么样。”
那日业海上空一战,数千万之众,刘迦与波旬等人处在中央地带,临将臣、玄穹等人虽然也与刘迦在一起,可在众冥王跑来相助之前,玄穹等人已然被迫应战。对手是群魔乱舞、千万之众,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更不可能去看有谁来了。而戈、达二人与其他人全在轮宝内,离战场的中央地带尚远,也不可能见到众冥王。
刘迦想了一会儿,笑道:“嗯,或许是戈相抓的那个冥煞护法也并不了解真实情况,误以为秦广王也被打死了吧。”
却见瞻南山转头对戈帛问道:“两位真能确认你们当初捉住的那位是冥煞护法?”达摩克利斯笑道:“据我所知,瞻兄的幽冥勾魂掌并非自己所创,而是冥界护法特有的一种修练方式吧?也只有像瞻兄这样身份的人,才可能受持此种法门吧?”
瞻南山点点头,道:“不错,幽冥勾魂掌只是俗称,正名叫般若云掌。冥界时有恶灵心智极端,逞凶作怪,冥煞护法修练此力是为了帮助他们稳定心神用的。”
白玉蟾乐道:“嘿嘿,稳定心神?那却不见得,当初小白脸倒是险些被你用此力勾去魂魄哩。”辛计然连连点头,道:“倘若小白脸那时就完蛋了,咱们也就跟着完蛋了。”却听身后蓝沁嘿嘿笑道:“别忘了,那时本姑娘也在现场,倘若没有本姑娘出手周旋,给了小白脸翻盘的机会,你们还真是死定了哩。”
林思音在一旁笑道:“蓝姐,玉灵道长救我姐夫时,你在现场,瞻大哥要杀我姐夫时,你又在现场。我姐夫人生中的关键时刻,你总在现场,嘻嘻。”
蓝沁闻言一楞,转而用手托着下巴,沉吟道:“咦,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了,难道说,在小白脸今生成道的路上,我真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念及此,一时间她心中那伟大人物的使命感腾然而起,仿佛自己从前干的所有的乱七八糟的事,都是有深义的,都可以解释成为了今天跟随地藏菩萨成道而事先预设的伏笔。她却忘了,当初她是受命追捕刘迦,就和捕快捉贼一般。那捕快追人,自然是别人在哪儿,他便跟过去,倘若捕快至始至终都没有同被追之人打个照面,这捕快早该下课了。
瞻南山脸上一红,叹道:“当初我不识得兄弟,所以……另外,各位也知道,任何法门,都会因为修练的人不同,层次境界差异极大,我……”齐巴鲁在他身后笑道:“呵呵,你这管鬼的仙人,别不好意思了,我那小白脸菩萨哪会和你计较?”
瞻南山点点头,又道:“不过,如果戈兄和达兄所捉之人,真是冥煞护法的话,应该不会撒谎,这种事谁敢瞎说?”
刘迦在一旁点头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不用老想着这事了,我只是起了一点疑情而已。”他转头再看了一眼刚才欣悦禅与临将臣对位时所在的位置,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便对众人笑道:“咱们只管向前吧。”
这群人中不乏有善于察颜辩色者,见刘迦在一件事情上多问得几次,心中已知有异。但这群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拿定了跟着菩萨走,万事无忧,凡事也懒得深想。就算偶有疑惑,也会如明正天这样笑道:“自从我知道大哥前生的级别以后,安全感大增啊。”就算多点心思的像岐伯这样的人,也会想:“小白脸的兄弟哥们儿全是些佛祖菩萨,咱们再大的危险,难道他家里人就不肯帮忙?”
虽说这群人的想法离谱,但人总习惯于把希望或信心寄托在别人身上,也是千生万世以来在轮回过程中烙下的无助、无奈、无力等等积习所免不了的。
刘迦见欣悦禅走在人群一侧,神情闷闷不乐,传音道:“六字大明咒善能通过音声制心伏魔,你试着多用念,对你领悟有相世界的成住坏空,大有助益。”
欣悦禅闻言一喜,回音道:“六字大明咒?我想起来了,咱们在遇见罗什那小和尚以前,曾和一群练瑜珈的和尚打过一架,他们嘴里念的嗡、吗、尼、麻、咪、哄?这六字的威力不怎么样嘛,上次那么多和尚还不是被你和玄穹他们打败了?”
刘迦笑道:“呵呵,那得看是谁念的啊?也得看看是在哪种状态下念得啊。凡夫念此咒,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心开慧生。有定力的修行者念此咒,效果就完全因人而异了,定力越强的人,其效越威猛呢。上次那些和尚心中怀有嗔怒躁动,在争斗中使用此咒,以妄制妄,无异把自己的级别大降不少,因此对付那时还算是外道的我和天王等人,也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呢。倘若他们心怀慈悲,大弃我执,当时肯定把咱们拿下了。”
欣悦禅虽然不明白刘迦的深义,但听刘迦如此一说,心中也暗暗吃惊,忍不住悄悄念诵起来。
玛尔斯在一旁听到她念咒之声细不可闻,忍不住问道:“欣姐,你在念咒?你要咒谁?”欣悦禅扑哧一声,一脚将他踢飞,笑骂道:“咒你这穷神!”她视玛尔斯为知己,两人之间的嘻笑嗔骂,大大显出其亲蜜度与常人不同,看得众人连叹不可思议。
玄穹与刘迦等人走在最前面,低声问道:“兄弟,你有何困惑?”
刘迦坦然道:“刚才震晕欣悦禅的,不是临将臣,也不大像是波旬,嘿嘿,我不知道是谁,不过施此力者必是高手,而且是众生恶业中的高手之高手。这人直接利用冥界的业识结构特点,让欣悦禅自己的力道反弹,而他自己却能在此业识结构中深藏不露。”
玄穹闻言微惊,小阿菜低声骂道:“天下恶人怎么如此之多?比起这些人来,咱们阿修罗简直是善类了!”
刘迦笑道:“原因有很多,一则因为冥界本身就是恶业的归宿,二则呢,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劫,正是这个世界的末法时期,众生在惯性之下,越来越相信六根感触所带来的世界观,越来越不愿意去探索心灵世界,就算探索,也止限于表面。器世界本来就是心识变现出来的,而现在,其中的善恶平衡正在渐渐打破,向恶的一端倾斜。这种平衡的倾斜也只是个方便说法,但所有识的变化,终会有相显示出来,这个恶相显示的结果,就是会出现邪法大盛,恶人势强等等。”
众人一边向前,渐感所处地界已没有了开始时的昏暗,反而不断有绿树成荫的场景出来。而四周的住户也显得比刚才多了不少。众人刚才因为环境幽暗而心情压抑,此时也跟着开朗了许多。
刘迦不断给玄穹和小阿菜解释种种玄机,一边留意着四周诸多景象,那些景象在他眼中尽是种种妄念相续,一个接一个地起落不停,他于中不分善恶、不取相对,只是观照。却在纷呈乱象中偶尔便会看到一丝怪异的光痕。那光痕总是一闪即逝,似乎受着冥界系统的保护,又像是一种非常善于利用冥界特性的力量,在其中游刃有余。
刘迦一边走,一边暗道:“这不是波旬的行事方式,波旬喜欢玩弄心性,这股力量大有直接对抗、正面冲突的嚣张……嘿,当初卞城王托瞻南山传话时,曾说过冥界环境复杂之极,现在看来,非大境界者,还真不能在此安乐呢。”
正思量间,忽见玄穹的一脚正在跨过一道奇怪的联线,他一念忍不住随着那联线的痕迹逆向而上。
其实那业识联线本不存在,是他自己的悟境随着他残留的知见变现出来的。因为他的今生是现代人,对系统、结构这些理念有着相当深的熏习,在并未完全打破所有幻相前,必会受着残留积习的影响,受着那过程境界的支配,变现出新的世界模样。虽说这种境界看似比一般修行者对世界的认识深刻多了,但依然未到完美境界,依然有缺限,这种缺限往往在冥界这样大杂烩的环境下暴露得异常明显。而越向上面的天界,由于其环境单纯,他反倒显得轻松之极。同时,道理上的圆融,最后要落实境界体验上,总是需要时间积累与打磨,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时之寒,一口气吃个大胖子,在修行上,是绝无不可能的。
这种变现过程,其实说起来非常有趣啦。就像诚心念观世音菩萨名号的哥们儿,有一天终于在梦中得到菩萨现身开示了,张三和李四所看到的菩萨形象,一般说来,区别是很大的。两人所见到的形象,完全是根据各自对这位菩萨的认知程度来实现的,这包括曾经看过的文字资料、图片资料,加上各自对这位菩萨形象和性情的想像等等,在极其复杂而综合的共业与个业的知见体系配合下,最后变现出一个自己能看到的形象来。相由心生,各人背后产生那妄心的基础和内容不完全相同,那相的区别也极大。
刘迦虽说境界未达根本智慧,可他在韩怡英亡过后的那段时间里,看了大量的书,对整个心识变现过程,有着相当的了解。知道那知见层层破解的过程中,有着许多千百万化的境界变出来,甚至许多是自己在理性上明白,但体验上也会被迷惑的境界。因此他牢记着《金刚经》上面的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此提醒自己莫要把眼前的神通和能力变成新的知见障碍。
比如说有哥们修到了火不能烧、水不能溺了,能一念间飞越千万里了。难道“火不能烧,水不能溺”的知见不落在相中?那千万里的距离不住在相中?那一念不住在相中?修行这种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菩萨以无所住而生其心,并非那么容易呢。
刘迦刚开始搜寻那联线的根源,却发现玄穹已然不见,他猛然醒悟,叫道:“玄哥,不要乱动!”转身对众人也叫道:“临将臣,你们别再向前走了!”
但不知何时,身后已空无一人。也就在这一刻,身边突然出现上亿的魂灵缓缓走过身边。
刘迦定心细看,却见这些人头顶上的念头似乎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流,他暗道:“这些人不知什么原因,一起失掉了身体,而且由于事发突然,这些人根本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亡,还在继续变现未死前的生活经历。他们一定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因此在同样的共业支配下,变现着相同的环境。”
他正在细细观察,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小白脸,在犹豫个啥呢?我可看见你那些哥们儿掉进那旋流中去了,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以此为借口不想进去救他们哦。”
刘迦转身,正见波旬一脸堆笑地立在身后。
波旬见他转身,又笑道:“这群人很快就会完成投胎过程,你那群哥们儿如果不出来,嘿嘿……好像也只有被这群人带走了,是吧?”说着他忽然拍拍额头,连声叹道:“哎,瞧我自以为是了是吧?轮回这种事,谁能比地藏更熟悉呢?哪有我发言的份儿?人家地藏不愿进去,自然是知道危险所在了,哪像老夫这般班门弄斧,不懂瞎说哩。”
刘迦嘿嘿两声,对波旬道:“你别拿话来挤兑我,我真没兴趣和你斗,刚才是谁做的业识联线?不会是你吧?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波旬大摇其头,笑道:“有这么大本事的人,必然是长期深居冥界的高手啊,老夫我有那兴趣在这里长住吗?我像你这么变态?好地方不住,偏要找这穷山恶水之地?我偶尔来来这里,也只是观光旅游一下,看看这里的环境,再对比一下我的家,从那巨大的落差上,反衬出我家的优越来。”
刘迦从刚才玄穹消失的短暂过程中,已感到此事并不像波旬所为,他此时心中升起莫名急躁,来不及和波旬多言,心识转换,一念直入那人群头顶上的旋游之中。
波旬见他消失,当即笑道:“虽说主动使坏这种事我不干,可落井下石、替人助力这种事,老夫还是挺乐意的。”
说着他法诀连变,画出一道符来,在其中写上数条,扬手打向那正在行进的人群,一时所有人的神识中均被其增加了无数的内容,然后笑道:“你们趁着投胎前,多和小白脸游戏一番吧。呵呵,他是菩萨嘛,不会和你们记仇的,说不定你们因老夫助力和这位菩萨结下大缘份,今后修行也快得多哦,哈哈哈哈,不过不用感谢老夫啦,助人为乐是我的天性嘛。”
他正在自得其乐,忽见不远处异光闪过,一名夜叉陡然而现。波旬骂道:“你这衰神又来干嘛?我这小小的动作,也算改变了冥界系统?你有没有搞错?”
但见夜叉盯了半晌,似乎感到眼前这人的特质与冥界的特性颇有吻合之处,于顷刻已默认了他的存在,转身却向那人群而去,步步相随。
波旬大乐道:“冥界对我的认同度,只怕高于小白脸哩,哈哈哈。”忽然间脑门一阵晕眩,身子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自觉鼻间有异,伸手一抹,竟有血迹。波旬惊道:“这鬼地方可不能呆久了!我没兴趣陪小白脸送死,赶紧回家休养!过些日子再来吧!”说罢左跳右闪,腾挪片刻,无影无踪了。
那刘迦一念进入旋流,即现身相。眼前是一个极大的现代城市,钢筋水泥的都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刘迦没心情观察太多,他必须尽快将众人带出这群魂灵变现的世界,否则这群魂灵一旦进入下一个生命旅程,也说是业识数据运行完这部分数据迁流,众人将被一齐甩进这群魂灵的轮回中。
所幸这世界虽大,但找人并不麻烦,他只花得片刻,已在一个公园找到众人。刘迦见这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公园内玩牌打麻将,心中宽慰不少,笑道:“太好了,你们进来后,除了赌博外,没干其他的事吧?”岐伯笑道:“放心,除了你现在看到的事,咱们啥也没干。”
前时众人正在边聊边走,眼前环境突变,这群人除了面面相觑以外,大部分人并不惊诧,毕竟一路走来,这样的事遇得多了。
唯有明正天心中恐惧,呆立而麻木地结巴道:“又又又……又出事了。”袁让因摇头道:“大家伙别乱动,在大哥出现之前,我们最好啥都别做。”
干玉笑道:“袁胖脸,你这见识不错啊,我支持你们的想法,这环境突变,事出有因,咱们任何不小心的动作,都可能被视作挑战冥界业力的行为,在宫主找到咱们之前,咱们除了玩玩牌以外,最好啥都别做。”
临将臣沉心定神良久,发现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身处的环境,恶骂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老子得杀几个人试试,说不定闹腾一下,就能找到线索了。”
瞻南山上前道:“临前辈,冥界环境之复杂,绝非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就连卞城王等人,也不敢说自己就彻底了解了……”临将臣骂道:“老子又不是一般人!”欣悦禅在一旁冷笑道:“不是一般人,那你怎么也出不去?再在那儿胡言乱语,本姑娘抬手让你变回小僵尸去吧。”
临将臣挨过两次打,心中已知自己和欣悦禅的差距,此时对方直言痛骂,他明知不敌,却依然咽不下这口气,大骂道:“死婆娘!我要吸你的血!”话出人至,已扑向欣悦禅。
欣悦禅抬手一耳光正中临将臣脸颊,随着小摩尼珠的万变属性,临将臣所出全部逼回身体,紧接着一个翻身,已被打跌在地上。
他还想挣扎着起来再打,岐伯怕这两人打架反而闯下更大的祸来,硬着头皮,蹲在他身边悄边劝道:“顾问,何苦呢?您老人家现在也算是小白脸的护法了,也相当于弟子了吧?那欣美女既是小白脸前生的老婆,也算是您的师娘了吧?这师娘打自己的弟子,好像……您就忍了这口气吧,好不好?咱们现在的环境不妙啊,我这小僵尸求求您老人家了,好不好?”
临将臣虽然桀傲,但自从上次与岐伯、干玉二人因波旬一事而共同相处后,三人多少有了共患难的交情,对于岐伯这句给他台阶下的话,也只好顺手拾起,长叹道:“老子的命不好,有那么傻瓜的师父,才有这么混蛋的师娘。”
这边欣悦禅听见此语,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干玉赶紧将她拉住,知她面子薄,公开劝是没用的,只得传音道:“悦禅姐,他既认你是师娘,说明大家都认同宫主是你老公,这有啥不好啊?更何况宫主日后的弟子中,不乏有种种顽劣之徒,倘若你一个接一个教训过来,累都累死了。”
欣悦禅闻言微觉尴尬,但干玉那戏言听起来似乎也有半分道理,她也知此环境难测,只要临将臣不惹麻烦,她也就没心情多管闲事了。因此只是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多言。
玛尔斯忍不住叹道:“唉,被美女打上一巴掌,是我这穷神求之不得的事,还有人不乐意,这……”欣悦禅闻言觉得滑稽,终于又重开笑颜。
众人这才忽然发现,原来欣悦禅个性倔强冷酷,不苟言笑,甚至没有一丝幽默感,偏偏是玛尔斯这样的人,一方面非常热情,精力充沛,性格阳光,一方面又没面子观念,又不怕挨打,又能自嘲,又特别豁达的人,反倒使欣悦禅渐感温馨。
刘迦见到众人无恙,稍感宽慰,当即对众人道:“大家不要在这里打麻将了,赶紧跟我找出口去吧。”岐伯还想开两句玩笑,刘迦苦笑道:“岐僵尸,暂时收敛一会儿你的滑头吧好不好?咱们时间可不多。”
众人见他急切,一时不解,刘迦解释道:“你们被人弄进了一群亡者变现的世界中,这个世界是那群亡者在业的支配下,变现出来的走向下一生的过程。这城市的每个人,看似在经历着他们的生活,实则在幻境中步步完成轮回,因此这城市的人也会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倘若最后所有的人都完成轮回了,这幻境就会被撕裂。”
临将臣骂道:“那就让它撕裂好了,咱们正好也就出去了。”
刘迦冷笑道:“你们现在是肉身在幻境中,一旦这环境撕裂,你别以为骷沙就能承受得起。这里有上亿人一心固执地要去轮回,这种执着的心念产生的力道,又岂是一点点骷沙承受得起的?”
见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刘迦叹道:“我不是想吓你们,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的,现在我暂时没时间去想这事发生的过程,但你们现在的修为,没法打破这幻相中的幻相,肉身是出不去的。必须要找出口。”
玛尔斯上前笑道:“小白脸,你神通那般大,你直接带着咱们溜出去不就得了?”刘迦摇头道:“我不在意肉身的有无,所以我进出无碍,你们也不在意吗?真得?如果真不在意的话,人人都把肉身弃了吧,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明正天急道:“大哥,你把咱们装进小云世界中去如何?”刘迦摇头道:“你们既然能被装进来,就是受着这群人幻境背后的共业拖着的,如果你们再进入小云那里面去,也会把小云给拖住了。我暂时不知道原因,但结果肯定是这样的。”
这群人听得面面相对,刘迦急道:“互相瞪着有啥用?没勇气甩掉这肉身,就跟着我找出口去吧!”
众人刚离开公园,正见路旁一人开着车急驰而过,那车就在飞速行驶中突然消失了。刘迦说道:“看见了吧?刚才那人开车消失的过程,就是他自己变现出来的,只不过一边开车,一边就开进下一个报身中去了。”
崔晓雨在一旁对刘迦道:“哥,从这个人的业识迁流来看,他的下一个报身好像是一条狗,是吧?也就是说,他刚才开车的方向……。”
刘迦笑道:“对,也就是说,在可见的事相上,他是直接开进一条母狗的肚子里面去了。只不过这个开车的过程中是他自己变现出来的,其实是他的业识迁流在向前运转……呵呵,那些活着的人不也一样么,每天每刻、每分每秒,都是业识迁流在向前运转罢了。你们的身体,其实在每秒……当然,秒这个时间范围太大了,应该是无限小的那个时间内,你们的身体正在业识数据下分离,也在同一个时间内重新聚合,只是你们自己的感官不觉得罢了。”
大丑奇道:“刘迦先生,你你……你这说法从何而来?如果你说人的身体细胞在时间向前推移中衰老,这我同意,可随时都在全部分离,又完全重新聚合,这话怎么说?”
刘迦笑道:“细胞在时间向前推移的过程中衰老,其实是这样一个过程。你刚才所处的时间内,细胞是刚才的业识数据构成的,这部分数据的内容代表着细胞活力如何如何;现在的细胞是现在的业识数据构成的,这部分数据的内容代表着的是,比刚才细胞的活力要差。在表相上,你看起来或是体验起来,就显得是衰老了。这个‘显得衰老’正是你通过能见的相,去对比过去那个样子而得出的结论。”
见大丑听得难受,他想了一下,又道:“比如一个凡夫今年比十年前老了,他就感受得出来,但后一秒比前一秒老了,他就没法感受,因为他的感官障碍制约他的判断力。事实上,业识数据在任何一个时间段的变化过程,除了内容不同而外,在本质上是完全相同的过程,并无差别。但对凡夫的经验感觉而言,这结论却完全不同。业识数据在执行大脑死亡这个相的前一秒时,凡夫认为这个人是活着的,可执行下一秒,业识的本意是‘不再用这个形相的报身来表达业识迁流了’,该执行下面的内容了,该换一个与下面内容匹配的形相了,但凡夫得出结论却是,这个人现在算是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一说起法来,就很容易忘了当时的环境,似乎压根儿忘了进来的目的,仍然继续笑道:“这连惯不断的、相互接续的过程,就构成了佛经上所说的相续相。这相续相让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在一段时间内,你真实地拥有这样一个自己。其实都是相续相造成了记忆留影罢了。”
他见小妲旯欲言又止,想起小孩子喜欢动画片,又笑道:“小妲旯,你来的世界里,有动画片吗?这道理就和动画片中的人物一样。人物并不是从上一页自己跳进下一页的,而是画家画完上一页后,再画下一页,而下一页的人物虽然名字相同,形象一致,可动作和情节又有些不同了。可这些内容,全是画家在下页的白纸上重新画出来的,只不过由于定义了名相和情节,在连续滚动的画面间,咱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演故事了,其实是由千万个本质上完全不同的人连续在一起的。现在想说话的你,和呆会儿说出话以后的你,这之间业识数据已在分离聚合中执行过千万遍了,也就是你这个动画片已经翻了无数页了,每一个都是业识数据执行后表达出来的,哪一页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这么看来,没一个真正的你,而那用来作画的白纸,自己不动,却能承载着无数个不同的你。”
他见小妲旯死死盯着他,笑道:“小家伙,你想问我什么?”
小妲旯苦笑道:“小白脸,你刚才进来,到底是为了说法,还是想救咱们出去啊?另外,我来的那个世界,没有你说的动画片这种幼稚的玩意儿。我都是来了以后,偶尔同李师兄交流才知道动画片这种东西的,完全不知道你们为啥那么喜欢。”
刘迦猛然醒悟,叫道:“哎呀,我这坏毛病,一说法就忘了时间,你们大家怎么回事?看着我跑题也不提醒我一下!赶紧走吧!”众人听他这句话,一时间尽皆哗然,但由于全担心着各自的生死,因此连骂刘迦的心情也没了,只能连声叹息自己的命不好。
齐巴鲁在后面赞叹道:“诸佛菩萨说法从来都是这样的,永不知疲倦呢。”李照夕摇头道:“我的小说真得是用生命写出来的,不知有没有读者会信?”
众人跟着刘迦,几步跨过一条大街,来到一个教堂,欣悦禅笑问道:“到这里来干嘛?你又想说法了?就算你又想说法,也该去寺院才对,这可是别人的道场。”
刘迦摇头道:“谁的教派道场无所谓,我得找一个有信仰的人,对现实生活充满怀疑的人,这样我才能想办法让这个人醒过来。只要在这上亿的人中,有一个人能从相续相中清醒过来,他就是整个幻境的出口,你们顺着他的识见引导就能出去了。只是担心这群人恶业深重,迷性太深,没人会愿意反省自己内心。”
众人这才恍然,这幻境是由这上亿人的心念共同构成的,但只要有一人不再接续这个心念,这整个相对封闭的世界无疑就会出现一个缺口,这群人顺着这醒悟的人的神识转向,也就到这幻境外面去了。
刘迦站在教堂中间,东张西望一会儿,没见到人影。
岐伯见他似乎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急得骂道:“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讲礼貌?老子这就到后面去捉一个神父出来!”
刘迦拦住他,摇头道:“别乱来,咱们是意外进来的,任何造成这些人惊恐的动作,都会对这个幻境产生完全无法想像的影响,因为这世界完全在上亿人的心念中,‘惊恐’这种极端的心念,谁知道会变现出什么新的怪物来?”
说话间,却见李照夕看着教堂尽头的墙,指着上面挂着的神像,笑道:“这些人虽然建了教堂,但似乎并不信仰上帝什么的,他们信仰的这神的样子好怪。”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神像头顶双角、眼暴牙尖,面目狰狞,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刘迦心中一凛,几步来到像前,从地上拾起另一幅画像,却见其中的人物慈悲而安详,与墙上那幅像的样子比起来,竟是完全不同的善恶极端。
他进来前的疑惑立刻有了答案,对众人道:“我手中这幅画像,本来是该挂在上面的,现在却被凶神代替了。这群数量上亿的人集体死亡的原因,暂时不知,但一定是恶业所聚的结果。冥界里面,是恶业极端的地方,感招出来的怪物也非同一般。”
见众人不解,他又道:“这怪物总是应着器世界不同地区的恶业程度,随缘感招而现形。恶业浅的地方,他也就现一个小破坏者的形象,恶业相对大的地方,他就会现一个大破坏者的形象。在南阎浮堤界,他曾经以撒旦的名号应化种种恶相。你们被人误导进来,一定是这怪物干的。只不过他为啥要干这事,我还不大明白。”
明正天笑道:“大哥,这怪物的名字有趣,呵呵,居然叫傻蛋,挺谦卑的。”白玉蟾也对辛计然笑道:“文老,傻蛋这名字,似乎很熟悉啊。”岐伯乐道:“小白脸,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李照夕对刘迦笑道:“呵呵,师兄,原来是撒旦这小子弄得鬼,他连梵天的人都打不过,咱们何必怕他?”
刘迦叹道:“你们理解错了,不是说撒旦就是这怪物,而是说,撒旦是他在南阎浮堤界的一个应化而已。当时南阎浮堤界的恶业再大,也算相对平衡的,因此他应化的那个分身的能力看起来不怎么样。可现在咱们在冥界啊,这是有相器世界的恶业集中地,在这里,他的能力只怕没人说得清楚。器世界毁坏的时候,这冥界能独存,想想吧,就算他只是一小虫子,无量久远劫下来,他也养成大肥猪了。倘若没有无量的先达者发愿尽诸善道,不断消去冥界的恶业,这厮在器世界里面,只怕真是唯我独尊了呢。”
大丑奇道:“什么叫无量的先达者发愿尽诸善道?”刘迦苦笑道:“就是先成道的那些佛祖菩萨、神仙天尊嘛,他们在曾经修行过程中,都发过善愿度尽冥界众生的。”
临将臣闻言大乐,喜道:“有这么凶狠的恶人?我倒有些喜欢,其实这人的脾性满适合我的。嗯,如果有机会,我宁愿背叛你而投靠他,做他的弟子,最后我就是众恶之王。”
刘迦笑道:“别做梦了,他的状态你未必喜欢。说起来,在这冥界之中,这怪物多少也算是无形无相的,也是顺着冥界的规则来行事的,除非有什么东西去打扰他了,否则他也挺安静的……”说到此处,他刚才尚存的一点疑虑,彻底冰释,转头对欣悦禅道:“我明白了,是你身上的小摩尼珠触动了他,你身上的小摩尼珠带着另一个三千世界的信息,让他感受到了,这小摩尼珠一旦被他吸取,后果不堪想像!”
说着他转身对明正天道:“你现在明白了吧?倘若你们进到小云中去,那怪物还会发现小云宇宙,你们逃出去的机率更小了。”
众人听到此处,人人悄生恼怒,尽暗道:“红颜祸水这句话真没错,这欣悦禅既然是天下第一红颜,惹出来的祸常常也算是天下第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