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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一涵再次出现在陈浩然面前,着实让他有些惊讶。算起来,两人差不多三个月没有见面,期间竟然连个电话也没打过。
三个月后的季一涵,显然比三个月前严谨了很多,身上原本的那种知识分子的洒脱和随意已经有所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端庄和宁静。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套裙,白色的衬衫,半高跟的黑色皮鞋,肉色的丝袜,无一处不中规中矩。原先一头飘逸的长发已经剪短,烫成大大的波浪纹,脸上略施薄粉,唇上一点浅粉的唇膏,挺直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
季一涵履新滨海工业大学校长助理已经两个多月了,从最初的焦虑和紧张已经慢慢适应并进入了校级领导的角色。省委组织部这次在省属各高校考核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处级干部,不少人充实进了所属单位的领导班子,还有一些挂职副县长,到基层进行锻炼。
久别重逢,再次见到季一涵,陈浩然格外高兴,忙给季一涵让座,亲自泡上茶来。
季一涵诧异地向四周望了望,问道:“潘悦怎么不在,她可是成天围着你转的?”
陈浩然愣了一下,才说道:“潘悦已经不在了。”
季一涵有点没反应过来,问道:“不在?什么不在?她辞职了吗?”她曾是腾龙集团的高级顾问,出了陈浩然,就是与潘悦接触的最多,印象也是最深刻,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两个人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陈浩然道:“潘悦去世了,有好几个月了。”
季一涵吃了一惊,半晌,眼中闪动着泪花,摇头道:“怎么会?她那么年轻,得的是什么病?”
陈浩然道:“不是得病,她死于一次事故,这个一言难尽,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说给你听。”
陈浩然主动转移了话题,笑道:“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说你要去深圳相亲,怎么样,结果如何?”
季一涵不无埋怨地瞪了陈浩然一眼,说道:“我对于相亲这种事,本来就抗拒。之所以去深圳一趟,那是因为实在不想驳校长夫人的面子,我只有勉为其难了,能有什么结果哪?”
听话听音,陈浩然已经听出,此行相亲应该是没结果。他笑道:“其实,相亲也是恋爱的一种方法,所谓相,就是仔细看,认真看,不看怎么能知道对方是否中意。我看没有什么可抗拒的。”
季一涵摇头苦笑道:“三十多岁了,还用人教我谈恋爱。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
陈浩然呵呵一笑:“我挺好!”
季一涵道:“我在经济新区筹备组的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怎么你终于还是同意踏入官场了?”
陈浩然道:“我最后还是想明白了,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
季一涵笑道:“现在我才算有点醒过味来,没有权力的时候,你是不会体味到权力的力量,只有你身处其中,才能对权力的力量有全新的认识。现在我有点喜欢权力了,有了权力可以做很多你以前无法办到的事,比如,以前我一再提出,对教师职称评定的标准进行改革,可是提了好几次,都没人理。前不久我在校班子会上又提了一次,会议决定要求职称办牵头联合教务处、科研处、立刻拿出新的方案,而且很多地方采纳了我的意见。”
陈浩然道:“我当初就劝你争取校长助理这个职位。其实道理很简单,纵使你再有能力,再有想法,你不在一定的位置,那还是无用。在中国的官场中,有的时候,还真是有官位才能有事可做。”
季一涵感叹道:“我多少有些明白了。以前的想法还是有些幼稚,自以为洁身自好,孤高自许,看不起那些搞行政的,做官的,可是静下来一想,什么是教育?其实总逃不过一个官字,在目前的状况下,官员好,企业就好,老百姓就好;官员腐败当地就发展不起来,就落后。前几天,我到我们学校的帮扶对子东山县去了一趟,东山县是国家级贫困县,不少村子还在大山深处,那里的教育很落后,方圆几十里才有一所破烂不堪的小学,几十个学生才一位民办教师。学生上学要翻越几座大山,穿过几条河流,看着都让人心酸。”
季一涵说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她接着说道:“就是这么苦,那些孩子仍然在坚持上学。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县里已经压了民办教师一年多的工资,其实每月不过区区三百块而已。可是,我在县里走了一圈,县委,县政府,县公检法机关,县里的各委办局的办公大楼,一个比一个神气,一个比一个气派,一个国家级的贫困县,居然会有那么多的公务用车,一个股级的小干部也配专车,当问到民办教师的工资为什么没发时,他们却说县里财政紧张,发不出工资,可是当天的中午,他们就在县里最豪华的酒楼宴请我们,一顿午饭下来,差不多也得两三千块,差不多是一个民办教师一年的工资了。”
陈浩然苦涩地一笑:“这事也没什么稀奇,只要你看看网络,就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
季一涵道:“这几天我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些在山路上艰难行走的孩子,就能看到那些阔气的办公大楼。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拥有权力,我想通了,我不想再在大学的象牙塔里去研究理论,我想去做些更实际工作,这样能更直接改变现实。”
季一涵的话,让陈浩然很震撼。他内心中有种惺惺惜惺惺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红颜知己的感觉?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求。
对于季一涵的情意,陈浩然怎么会不懂,但人生不会有第二次,当初,他既然选择了苏晓晴,他就可能再选择季一涵,佟安若。一个红颜知己,一个初恋情人,一个深爱自己的妻子,苍天对自己是何等厚爱,可是自己终究能承受如此厚爱吗?
天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一起走出腾龙集团,慢慢融入渐浓的夜色和匆忙的人流之中。城市的夜瑰丽多彩,到处透出繁华的气息,闪烁的霓虹灯下,不时有对对情侣依偎着翩翩而过,低声昵语,留下一路欢笑。
渐渐地,陈浩然觉得手臂被季一涵轻轻的挽住,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季一涵的目光快速地闪到一边。
陈浩然不忍心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他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季一涵,他们两个人只能做朋友,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关系。看来,她还是没有过自己感情这一关。
两人信步向滨海工业大学走去,季一涵虽然已经是校级领导,也分配了条件更好,面积更大的住房,但季一涵没有去住,她还是习惯自己以前的那个屋子,她把分给她的房子退了回去,自己一个人住的太大的房子不习惯,搬来搬去的也嫌麻烦。
一起来到宿舍楼下,季一涵看看腕子上的表,笑道:“才六点钟,上去坐坐吧!”
陈浩然仰头看了看季一涵的房间,笑道:“不去了!”
黑暗中,季一涵的脸色一凄,道:“你怕我?”
嗯!陈浩然点了点头:“算是吧!我真怕会爱上你!”
季一涵的浑身一震,凄婉地一笑:“你撒谎,你根本不会爱上我。你这个人就是太理智,太有责任感。苏晓晴的眼光真好,找了一个守得住底线的好丈夫。”
陈浩然哈哈一笑:“行了,你就别夸我了。我和晓晴从患难中一起走过来的,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
季一涵仰望星空,叹息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假装在看星空,尽力使眼泪不流下来。她不止一次,这样劝自己,陈浩然有妻子,有儿女,你不可以再把感情投入到他的身上,可是,感情就像洪水,一旦决堤,就势不可挡,越是想要忘记,越是记忆的深刻,在面对着一个个真诚而热烈的追求者,她根本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脑子里闪烁的都是陈浩然的影子。
季一涵向陈浩然挥挥手,说道:“你走吧!”
陈浩然显然感觉出季一涵的情绪不对,不安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面对陈浩然的关心,季一涵突然怒了起来:“你怎么还不走,我身体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浩然愕然,女人的脸真是跟翻书一样快,说变就变,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得罪她啊!
陈浩然还是不放心,说道:“一涵,你没事吧!”
季一涵冷笑道:“你不用这样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地关心我,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说着,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陈浩然彻底傻了,他最见不得女人哭,而且还是他心里在意的女人在他面前梨花带雨。他顿时感到手足无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只得傻愣愣地看着季一涵哭,一点办法也没有。
哭了一会,季一涵的心情好了些,憋在心里的委屈散了些,她感到有些难为情,暗暗地怨怪自己为什么要在陈浩然面前哭,好像一个怨妇似的,自己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用不着在一个男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是把人都丢到家了。
季一涵一旦恢复了理智,就是个绝对通情达理的人,她有知识,有涵养,绝对不会像有些女人那样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她和陈浩然之间,直到目前还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她能向陈浩然埋怨什么哪?
季一涵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行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别在这惹我烦心。”
陈浩然如蒙大赦,长长地出了口气,后悔真不该送季一涵回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两个人都不痛快,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总愿意往一起凑?
陈浩然向季一涵点了点,说道:“你上去吧,我这就走!”
季一涵也不和他客气了,生怕自己再控制不住情绪,转身就进了单元门,不一会她家客厅的灯亮了。季一涵站在窗前向陈浩然招了招手,慢慢地把窗帘拉上。
隔了许久,估计陈浩然早已经离去,季一涵这才把窗帘拉开了,果然楼下空荡荡的。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两腿发软,一下就做到了窗前的藤椅上。
细想刚才的情景,季一涵感到微微的害怕,要知道自己如此失控,她就不会去见陈浩然,本以为隔了好几个月不见面,本来隐藏在心里的那份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然,可是出乎意料,这份感情不但没有转淡的迹象,而且还让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陈浩然哭了出来。
季一涵痛苦地双手捂住脸,弯下腰去,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做出应有的调整,自己不能在沉湎于那海市蜃楼般的虚幻之中,她必须离陈浩然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他。
季一涵理清了思绪,她打开电脑,写了一份申请,那是一份要求到县里挂职副县长的申请。按照省委组织部的安排,从高校中选择一批年龄合适,能力突出的干部,到所属县进行挂职锻炼。季一涵本来没有报名,可是现在她想去,不管是哪里,只要离开滨海就行,也许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她的心情会慢慢的好起来,对陈浩然的感情也会慢慢的消解。
季一涵躺在床上,感觉命运对自己有些不公,为什么是自己逃避,而不是陈浩然?她这个念头刚出来,自己就笑了,人家陈浩然逃避什么?从始至终,陈浩然也没说过一句,喜欢自己,她一直都是在自作多情而已。那就让自己自作自受吧,选择逃避也许是做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季一涵有些顾影自怜,自己同情起自己来,想来想去,却恨起陈浩然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不对,当初就不该来找自己帮他做什么项目,一缕情丝,剪不断,理还乱,天下最可怜的人似乎就是自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