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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吕小伟亲自带着烈女旌表文书,和由官府发给三十两“坊银”,送到吴府门口,
只见早已听到消息的吴府正在张灯结彩,大摆宴席,
盏盏红灯笼,各呈艳姿,随风飘摇,
怜烟跟在吕小伟身后,神情恍惚的看着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情景,
心中却是一片迷茫,自己的死,和除免本家差役,
到底哪个值得大家这么高兴?
吕小伟也是感慨万分,怜烟刚死的时候,
吴老爷子在大堂收尸时候的悲伤,
自己也是感同身受,唏嘘不已,
怎么只是一个烈女的名号而已,就。。。。。
没等吕小伟想个明白,就看见吴老爷子面色红润,
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哈哈大笑着出门迎接,
老远就高呼:“吕大人,老汉早已恭候多时了。”
说着就健步前行,完全看不出当日的步履蹒跚,
走近后,吴老爷子先是双手抱拳:“吕大人对我吴家有再造之恩,我代表吴家上下,拜谢吕大人大恩大德!”
说话就要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吕小伟赶忙双手搀扶,毕竟这不是在公堂,不必如此。
“老先生客气了,吴小姐为表贞洁,刚烈异常,符合烈女流程,
本官也只是据实上报而已。”
吴老爷子一改当日的悲愤,哈哈笑道:“大人过谦了,没有大人的断案如神,
何来我女的清白之说,更谈不上烈女旌表、名垂千古,
更使我吴家能够恩泽万代,大人是我吴家的大恩人啊!
大人,请进。”
吕小伟也不客气,一马当前的踏进吴府,穿过院子中的酒宴,
这时,正在推杯换盏的吃席众人也发现了吕小伟一群人,
大家都停下了杯筷,静静等待,
吕小伟站在正房门口,面朝酒宴,面带严肃,看向众人
吴老爷子首先开口:“诸位亲朋好友,这位就是钦差大臣吕大人。”
众人一听,顿时惊呆了,这个吴家不简单啊,居然能够请来钦差大臣,
大家都是即刻离席,准备大礼参拜,
吕小伟眼睛瞥了吴老爷子一眼,知道他不说自己湖广巡按,
而是直接称呼钦差大臣,也是有狐假虎威之嫌。
但是吕小伟也懒得管这种小心思,只是按照流程,拿出怜烟的烈女旌表宣读起来。
吴老爷子一看吕小伟宣读旌表,也赶紧带着身后众人跪了一地。
一番晦涩难懂的表彰后,众人都抬头迷茫的看着吕小伟,
吕小伟只得用白话说道:“这是朝廷表彰吴家小姐为烈女的旌表,
从今往后,吴家小姐就是烈女了,死后进祠堂,
并由朝廷发放三十两“坊银”,在借口修建烈女牌坊。。。。。”
没等吕小伟说完,人群中轰的一声,各种恭喜吴老爷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仿佛吴家出了一位风云人物般,
吴老爷子的脸上也是红光满面,哈哈大笑着,拱手向道喜之人回礼。
拒绝了吴老爷子请吃酒宴的邀请,推说自己还有公务,
吕小伟走到大门口,回头看着这一群庆祝的人,
吕小伟心中确是五味杂陈,一眼望去,
除了跟在吴老爷子身后的夫人,还在小声的哭泣,
还用袖子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其他人皆是一派喜气洋洋,
见此情形,吴家老爷顿时不悦,回头责怪老伴说:“
你这人真真是个呆子!
女儿她而今已是成了仙了,你哭他怎的?
她这死得好,只怕我将来寻不到一个像她一样的好题目死哩!”
完了仰天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
大笑着,走向酒宴敬酒去了。
作为现代人思想的吕小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当初只是觉得怜烟死的可惜,
而自己熟读律法,知道符合烈女流程,也就随手上报而已,
没想到换来的是如此荒诞的一幕。
出了吴府,吕小伟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怜烟,
“这一趟,你有何感想?”
怜烟迷茫的抬头看着吕小伟:“大人,我也不知道,
按道理,我的清白公布天下,又为家族得了烈女牌坊,
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我看到大家为了我的死,
都这么高兴的在庆祝,我心里有一点点难过和不解。”
吕小伟仰天长叹,“是啊,封建王朝的洗脑,真的是让人无解,
明明一件悲伤的事情,带上气节的帽子,就变成了一件喜事。
走吧,既然新的县令已经到任,我们尽快做完交接,
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是,大人。”
十日后,吕小伟和李师爷、小夏,坐在张虎赶得马车上离开东湖的时候,
看见街口怜烟的烈女牌坊已经快要完工,
吴家对于这件事爆发了空前的热情,高价聘请石匠,不眠不休修建,
吕小伟坐在车上,透过窗帘,
远远凝望这座高大的石牌坊上那冰冷的图案与文字,
分明可以觑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
马上到了年底,大家都是想着尽快赶回家,全家团聚。
可是吕小伟父母双亡,早已经没有家,也就无所谓了。
不如继续巡视这湖广地界,走哪算哪吧。
万里四十一年腊月初十,吕小伟走到常州府下属的吴县地界,
也没惊动官府,就想着只是路过而已,
马车进了县城,张虎正在打量周边的客栈,
心想哪里能让大家舒服点的过个好年,
一队发丧的队伍迎面而来,
只见队伍前面的引魂幡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男孩,
后面的撒纸钱、端陪葬,鼓乐齐鸣,乌泱泱一大群人,
看着都是大户人家的排场,
吕小伟看着赵虎架着马车,毫不让路的气势,
本着不想多事的想法,隔着门帘对赵虎说:
“赵虎,咱们到旁边避一下,毕竟死者为大,让他们先走。”
赵虎满不服气的把马车拉了一把,往旁边停靠一下,
吕小伟本来在马车中静待出殡队伍走过,
没想到,当载着棺材的车路过的时候,
吕小伟明显听到了棺材里面有敲打的声音!
这就有点惊悚了,吕小伟自从修习了五雷正法,眼明耳聪,
虽然有唢呐等乐器的声音,但是棺材里面的声音绝对不会听错,
摒弃棺材里面诈尸的情况,
那就说明,棺材里面肯定有活人!
吕小伟连鬼魂都见过几个,还能怕诈尸不成?
吕小伟拿出腰间的牌子,隔着门帘递给正因为让路气恼的张虎,
“张虎,去,拦下出殡的路队。”
张虎本来就因为让路正在生气,看见后面门帘后递出来的牌子,
耳边传来吕巡按的话语,更是得势便猖狂,
只见张虎一个健步,跳下马车,追跑几步,拦在出殡队伍的前头,
手拿巡按令牌,大喝一声:“钦差大臣、湖广巡按吕大人有令,出殡暂停!”
出殡队伍都是一愣,从来没见过拦截白事的,
毕竟拦红事还有红包,
谁会没事拦截出殡呢?
但是听话语说,是钦差大臣拦截的,那大家还是听话吧,
毕竟戏文里面说,谁敢不听钦差大臣的,那可是直接就是杀头!
吕小伟在马车里,看见赵虎已经拦停了出殡队伍,
挑起门帘就出来,站在马车上大吼:“本官湖广巡按,今日看你们的出殡有蹊跷,
谁是主事,上来回话?”
这时,从出殡队伍中上来两名中年男人,身上都是缠着白布。
两人一见站在马车上的吕小伟,又看了一眼已经回来站在车旁的张虎,
都是跪地行礼,其中一人慌忙说道:“大人,贱内产子,
不幸难产,已经殒命,这才出殡发埋,大人何故阻拦?”
吕小伟略一打量,发现此人面黄肌瘦,胆小怯懦,
说话都不敢抬头,心想:总不能说自己听到棺材里面有声音,
只能故作玄虚道:“本官路经此处,眼见出丧队伍中怨气冲天,
如此安葬,必有祸事,只能暂停出殡,开棺查明真相。”
听闻吕小伟这番话语,两名中年男子脸上顿时有了恐慌,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叩头道:“大人,逝者已矣,
开棺难免打扰轮回之路,请大人三思。”
吕小伟傲然而立,嘴角微笑:
“本官审案多年,开棺只会让逝者寻回公道,何来叨扰一说?”
话锋一转:“你二人多次阻拦,难道有见不得人的事掩盖?”
这话就重了,两人也是没有主意,毕竟这么大的帽子扣上来,
开棺,不吉利,不开棺,说明自己做贼心虚了。
这时,一位年约八十多的白胡子老汉,颤颤巍巍的被扶着过来,
耄耋之年,别说吕小伟这种钦差,
就是见了皇帝,都可以不用下跪,
只见老汉拄着拐杖,口齿清楚的说道:
“这位大人,老汉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官,官居几品,
但是,老汉的重孙儿媳今日出殡,麻烦还请行个方便。”
吕小伟看着这位老汉的年龄,也不敢托大,赶忙下了马车,
双手搀扶老汉,轻声说道:“这位老丈,本官观看天象,
此棺之上黑气冲天,其中必内有冤情,
这才拦着出殡队伍,惊扰了老丈。”
老汉虽然年过八十,但是耳清目明,听闻吕小伟的话,
直接问道:“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我的重孙媳是冤死的?”
吕小伟耐心的解释道:“本官只是看见气色异常,
至于是否冤死,还要开棺验尸,才能决定。”
吕小伟说完,一脸的正色,对着周围的人群道:
“本官湖广巡按,请大家相信我,此棺必有异常,
就这样入了祖坟,难道你们的先人会安生吗?
请大家相信我,我开棺后,必给大家一个交代!”
吕小伟敢说这些话,是因为除了马车上听见了棺材的异常,
出殡队伍停了后,吕小伟又多次仔细听了,
棺材里面确是发出敲击声,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吕小伟不愿意和这些人再胡扯,只好说出前面那些肯定的话语。
毕竟,按照吕小伟前世的记忆,人有时候会假死,
和这些人扯的越多,那么救人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
逼的吕小伟拍着胸部打了包票。
这位白胡子老头看起来是族长,看见吕小伟这么大的官,
打了包票,而且又是在街上,如果自己不同意,
传出去,会让大家误认为自己家有那些龌龊事,
于是老头对着后面的人喊道:“听大人的话,推迟出殡,
棺材抬回去,有了定论再说。”
吕小伟闻言,心里的石头先放了一截,
趁着他们抬着棺材转向的时候,吕小伟对着张虎悄悄吩咐,
让他去把城里知名的大夫全部叫来,一起诊治。
因为吕小伟大概知道,能够敲击棺材的,大概率是假死后装棺的,
自己又不是大夫,只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年代,
见多了稀奇古怪的案子而已。
所幸出殡的万家就在街面上,不到几分钟,
棺材已经放在了万府的院子中,
吕小伟刚下马车,就看见张虎手里提着两个书生模样的人,
快步赶了过来。
看见吕小伟,张虎就气喘吁吁道:“大人,这两个大夫都是附近的名医,
我来不及解释了,直接带过来了”
两位大夫也吓得不轻,自己好好的正在医馆坐诊,
突然出现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
二话不说抓起自己就走,差点以为遇见山大王抓差呢。
吕小伟对待读书人还是挺尊重的,
行了一礼,“二位大夫受惊了,我的手下是个莽夫,
惊扰两位,本官赔礼了。”
两人本来惊魂不定。听见吕小伟的本官二字。
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整理一下衣物,回礼道:
“无妨,无妨,只是不知大人要我们看什么病?”
吕小伟一指万府门口的棺材:“本官要你两人开棺看病!”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其中一位年长的大夫说道:“大人且慢,
在下自15岁跟随先师学医,深知病有六不治,
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
轻身重财,二不治也;
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
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
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
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本人行医三十载,一直遵守至今,但是给棺材里面的人治病,
真是闻所未闻,请恕在下才疏学浅,不能为大人效劳!”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旁边稍微年轻的大夫也是一副跟随的样子。
吕小伟知道不能再藏拙了,只能悄悄说道:
“两位大夫且慢,本官习有观天象和望气术,棺内之人还没死,
且有天大冤情,请两位大夫助本官一臂之力,
一旦二位救活了棺材中人,说不得也要落一个神医的名声?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两位大夫听吕小伟这般说,惊道:
“什么?”
“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