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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弓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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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脑子不坏,说吧,怎么得罪那个陈宰了?”千人长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一脸沮丧困倦,“当个大夫的家宰都这么嚣张,真不愧是那个齐国陈氏出来的人才。”

    “我其实也没有得罪过他。”李克虽然现在满腹怒火,但是仔细一回想,自己确实没有招惹过陈旻,这么多年来陈旻对自己的不满都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是嫉妒?

    “也不奇怪,如果你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罪过他,那陈宰就算得上是个好人了。”千人长摇了摇头,“他既然把你塞进我的军中,任你是谁也出不去,再过一刻这支军队就要开拔了,你没有装备?”

    “没有……”李克摇摇头,这简直太奇怪了,征召庶民打仗,竟然还要庶民自己准备兵器,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我给你发一杆戈,但说实话也就只有一杆戈而已,多的拨不出来了。”千人长淡淡地道。

    “能……给我一张弓吗?”在西河学宫里自己练过剑和弓,却没有摸过戈,李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而弓则是小时候父亲亲自教过李克的,也是儒家六艺之一,李克最为熟悉。

    “弓?”千人长第一次多看了李克一会儿,“你会射箭?”

    “会。”李克连忙点头。

    “我可不相信你一个庶民会射箭,我的弓在那边,你拿十支箭,这两天正是大雁北归的时候,你要是能射下一只,我就让你上兵车,如果你射不下来,不仅要去徒兵阵列,还要赔我十支箭,当然前提是你得有命赔,怎么样?”千人长说完这话就低头继续翻看竹简,似乎根本就没有指望过李克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李克却只是默默地拿起那张弓,拈起一根箭矢,他走到帐外,把箭搭在弦上,轻轻用手指拉了一下,试了试弓的力道,这确实是一把好弓,他回忆着在西河学宫射箭的经验,以及小的时候父亲教自己的要领。

    肩膀放松……双腿张开,站稳身子,李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然后他举起那把弓,将箭头对准了一排正在飞行的大雁,风力还算小,但也要考虑到对飞箭的影响,这是射箭的师父无数次教过自己的事,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师父都一样。

    “弓箭是唯一一个可杀敌于百步之外的武器。”小时候父亲这么教导过,“古代许多名将甚至能靠射术扭转战局。你学好之后,日后若要从军,必有大用。”

    那时候的他和父亲恐怕都不会想到,自己没有去从军,也没有入仕,而是当了皇帝。一个傀儡般的皇帝。从头到尾,弓弦都扣在别人手上,等到别人松开弦的时候,那个叫做“曹奂”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

    他扣弦拉开,但没有完全拉满,他需要完全瞄准之后再用力拉满,保证箭的力道十足,大雁还在不断地飞行,虽然速度没有那么快,但终归是移动的靶子,除了要考虑风向外,还要考虑靶子的移动。

    所以司马氏对待曹氏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司马宣王当年发动事变诛杀曹爽一党,就是对曹氏松开了手里的弓弦。那时候他还小,根本不记得曹爽和司马懿都是什么模样,他只记得从自己记事起,父王就终日忧叹,觉得曹氏江山岌岌可危,也正因此,父王才希望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将才,看能否有机会担任军中要职,在与司马氏的斗争中,兵权就是一切,但直到死,自己也没有机会去瞄准别人。

    当那排大雁飞到自己的头顶时,李克猛地一拉弦,将弓拉满,再突然放手,一支箭猛地冲上云霄,片刻之后,一个灰色的东西从天空摔下来,李克连忙让开位置,一只被射死的大雁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不是第一次射雁了,尽管如此李克还是长出一口气,这次他是猎人,但却像猎物一样紧张。他正准备拎起那只被射死的大雁让千人长看,却发现那个千人长已经在帐口看着了。

    “射得不错。”千人长点点头,似乎正在赞许的是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箭毙命,没让这只大雁有多余的痛苦,真的很好……那只大雁就留着当我晚饭吧。”

    李克一时语塞,“可这不是我射下来的吗?”

    “用的是我的弓箭,我说了要让你还的。”千人长面无表情地道,“你叫什么?”

    “我叫李克。”李克知道现在就是表露身份的最好机会,“我其实是西河学宫的学子,被陈旻陷害才到了这里,我应该去安邑见魏侯的。”

    “你去安邑见不到魏侯。”千人长似乎毫不惊讶,只是淡淡地道,“齐国纠集了军队准备与晋开战,魏侯与赵、韩二卿都已经赶往东部,应对齐军了,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射术高超的士卒,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跑了呢。”

    李克现在一头撞死在千人长胸前的心思都有了,魏侯竟然不在安邑,这个千人长知道了自己身份却还是不放自己走,还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消息吗?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随便死的。”千人长淡淡地道,“我会给你一辆兵车,你要是好好发挥,射死什么秦军的重要人物,我肯定会给你表功。”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幸亏这个千人长看起来不像是陈旻那种不讲道理的恶人,没准因祸得福,也是一个在军中建立功劳的机会,虽然商鞅变法还没发生,军功爵制应该还是个没人能想出来的东西,但李克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那千人长,足下的名讳是?”

    “我叫乐羊。”千人长回头看了李克一眼,仍然是那种对世间万物都没有眷恋的表情,“你就随便叫吧。”

    乐羊?

    李克瞪大眼睛看着走向帐中案几的千人长,乐羊……他真的是乐羊?战国后期名将乐毅的祖先?那个曾经为了攻破中山国,不惜吃掉了自己儿子肉的乐羊?可是他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啊?看着历史中的名将竟然时刻露出“不想活了”的表情,李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少跟着这个日后会成为魏国名将的人,自己应该是不会死的……现在李克也只能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