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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这句话说出来,曹奂如同掉入冰窟窿一样,全身发寒。
“对不起,小友。”子夏叹了口气,“刚刚我坐车经过,听我弟子说你在此受苦,确实想要帮你,但你来路不明,如果是某位卿大夫的家人或者奴隶,我未经他们的同意收你为徒,此非礼也。”
“我不记得我有任何家人或者主人。”曹奂连忙道,这倒不算是什么谎话,虽然他变成了一个小孩,但他拥有的仍然是曹魏末代皇帝的记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记忆,自己一概没有,“如果把我丢在安邑,很快我就会饿死街头。难道说……先生是看我出身卑微,觉得我不配列入孔门弟子的行列吗?”
听到自己说“孔门弟子”,子夏倒是愣了一下,他身后的众弟子们也面面相觑。
“我没想到你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竟还知道我的师承。”子夏淡淡地道。
何止知道你的师承,我小的时候可是被先生和父亲逼着背了不少你师父的语录。曹奂忍不住在内心道。
“先师曾经说过,有教无类,我的师兄弟们也都身世各异,也有不少出身贫寒,这倒不是重点。”子夏摇了摇头,段干木在一旁连忙补充道:“先师孔子尚且要一吊干肉才能入学,但卜子却是连这都不需要。”
“那也是因为魏侯的资助,先师无依无靠,漂泊无居,与我们现在大为不同,不可与之相比。”子夏连忙摆摆手道,“总之,这位小友,你说你记不清自己的身世,也有可能是在撒谎,我不能冒这个险。如果没有你的父兄或者主人同意,我不可能让你入西河学宫。更何况你现在年龄这么小,就算去了学宫,又能看懂多少书籍,听懂多少道理呢?”
“我……我是识字的!”曹奂连忙道,“我认字!”
子夏再度皱起眉头,众弟子们也是惊疑万分。过了半晌,子夏突然道:“随便拿一卷《诗》来,让他看。”段干木连忙从车上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卷竹简,递给曹奂,曹奂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拿起竹简,熟悉的感觉顿时席卷而来,至少书还是一个样子的,不就是《诗》吗,自己在四书里背得最熟悉的就是《诗》了,接下来只需要打开然后照着书上的——
曹奂展开竹简,顿时僵在原地。
用语言很难形容曹奂现在的心情,尽管他认得那的确是字,可是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字,歪歪扭扭,毫无书法可言,每个字又很简洁,甚至同一篇里的同一个字都写得各有不同,这种书写竟然出自子夏及其门人的手下,实在让曹奂无言以对。不过毕竟隔了六百多年,字体的书写方式有很多不同,可能也属常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认出这竹简上写的是哪首诗,然后背出来,就当作自己能看懂这些字。
可是曹奂几乎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早知道当初好好学一下篆书了,可是这也不像是篆书啊,篆书至少还有个字体,这几乎连字体都看不出。曹奂现在已经绝望了,他相信就算把经书大家,比如郑玄那种人放到这里,恐怕也会跟自己一样无言以对。
“怎么了?”子夏听不到声音,有点困惑,连忙问道。
“先……先生……”段干木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这位小友……把这卷书拿倒了。”
如果曹奂现在能够看到自己,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比朱砂还要红。
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默地把竹简正过来,仔细端详了半天,却还是认不出这些字,挣扎了很久的他最终只能投降,叹了口气,将这卷书还给段干木,“我不认识这种字。”
“不认识这种字?”子夏皱眉道,“为了方便在晋国授业,我已经让弟子们把我自己收藏的典籍都转抄成了晋国的文字,你拿的这卷书也是晋文,怎么会说不认识这种字呢?你出生何处?”
原来春秋战国年代每个国家的字都是不一样的。曹奂这才反应过来,在心里连连骂自己蠢,如果文字都一样的话,秦始皇后来兼并天下,又有什么必要搞什么“书同文”呢?但子夏突然问自己出生在哪,自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一番后,只好道:“我出生在蓟城。”
“蓟城?”段干木惊道,“你是燕人?可是也没听出你有燕国的口音啊,而且燕国文字与晋文相差本身就不大,如果你是齐人或者楚人,倒确实可能不认识晋文。”
早知道就说自己是楚人了。曹奂叹了口气,自己连续几次试图发动“攻势”,却都是以惨败收场。就在自己打算背诵几篇熟悉的五经篇目垂死挣扎时,子夏却摇了摇头,回身打算登车,一边回身一边道:“小友,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的说辞实在过于离奇,你说你是燕人,却又跑到晋国来,还是晋国西陲的魏氏领土,这一路上你一个人没有食物是怎么过来的?我的弟子说你连一双鞋子都没有,难道是凭一双赤脚走过来的吗?”
“我……”曹奂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没错,这个孩子满口谎话,不值得信任,段师兄给他衣物和食物,他竟然还是不满足,谁能知道他潜入西河学宫想要做什么?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那名之前说过话的弟子又道,曹奂真想冲上去对着他的嘴踢上两脚。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曹奂咬紧牙关,拼命想着办法,到底还能有什么办法?子夏……子夏……到底我现在还能说出什么话,能让子夏马上对自己印象好转,并能打破他心里的春秋礼义,让他收下自己当徒弟呢?
如果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曹奂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现在根本想不出一丁点的办法,就算自己看过很多先秦诸子的著作,可是子夏的著作并没有流传下来,他到底怎么才能——
就在子夏坐上了车,众弟子也各自上车,有几个还去前面牵马,只剩下段干木一个人尴尬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曹奂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句话,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这是唯一一句有可能让子夏收下自己的话。
“卜子!”曹奂叫道,“最后我想请教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