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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外头风很大，时不时能溅起水花来。扶桑站的很辛苦，她选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点燃一张符纸，口中振振有词，“日出东方，急急如令，青龙，破！”
她咬破食指，借着血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印，图案消失的同一瞬间她听得一声龙啸。扶桑直视前方，果然在湖面与天际快要连成一线的地方出现一抹影子。
一个阴阳师可以有有很多的式神，可能拥有青龙却是不易。这是每任寒山寺寺主护命的东西，一生也不过只能用三次。她在人间无数载，今天还是头一次用。
扶桑只觉得心口处气血翻涌，她没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幸好烟淼从后头追上来将她扶住，“姑娘！”
“不碍事！”召唤青龙需要阴阳师的精血为媒介，所以耗费的灵力较大，扶桑头一次使用自然吃不消。她强撑了片刻，慢慢缓过神却也不敢耽搁，又匆忙跑到甲板上。
东湖湖面上骤然狂风大作，连画舫上桅杆都要掀翻了过去。青龙遇水化形，那些水鬼自然不可能造次，可是她灵力有限也只能撑一会儿。时间一到青龙式神就会消失，到时候她自然没有力气再请一次。
“喊人去救他们！”扶桑明白，若是要那宋澈和苏决都能活命，唯一的方法就是趁现在赶紧将他们从水里捞起来。一旦惹怒了哪些水鬼，任凭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乏力回天。
船夫并着其他一些下人都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下水，扶桑忍着怒气，“下头的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们都清楚，若是宋将军同苏公子都出了事，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主子出事，府里追究起来这些奴仆偿命也未尝不可。这些人自然都懂这个道理，于是都咬咬牙跳下去救人了。
扶桑趴在甲板上，忍受着狂风，转头对那几个已经吓得蜷缩在一起的公子们道：“找根绳子来！”
宋四最先反应过来，他在慌忙之中发现了边上的的一堆麻绳，抱起来就往这头跑。开玩笑！他父王视三哥为傲，若是他三哥因为这事淹死在海里不等他回去估摸着自己就要先跳了东湖赔命！
船夫水性好，很快就游到那三人身边。烟淼贴在她身后，“姑娘，那姮娥……”
扶桑抬起手制止她继续说，“救人要紧。”寒山寺秉承的是护一方安宁，若是以人命为代价，这样的胜利她不稀罕！
苏决是最先被人救起来的，两个下人架着他逐渐往甲板上靠拢，而苏决怀里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姮娥。
扶桑此时也没心思对付姮娥了，她看着宋澈落在后头，扯过麻绳往水里一丢，“宋澈，抓住绳子！”
宋澈浑身湿透，额前的头发紧贴着，模样很是狼狈。他听到从甲板上传来的呼唤声，放眼望去，是扶桑趴在那儿，然后就瞧见她素手一扬一根绳子丢到面前。
“拉住绳子，我拉你上来。”扶桑往前跪了一点，丝毫没有注意姮娥诡异的眼眸。宋澈已经拉住绳子了，她就开始往后拉，“别放手！我很快就拉你上来！”
背后突然被人重重一敲，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水面栽下去，扶桑只听见烟淼心急的呼喊，然后下一刻她的口鼻里全灌满了水。
扶桑狠狠砸进水里，她拼命往上扑腾喝了许多的凉水，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的手被人抓住。她用另一只手撩开湿发，对面朝着她奋力游来的不是宋澈还能有谁？
“扶桑姑娘抓紧我！”
他的掌心炽热，又很潮湿，突然叫她想起了三伏天的那种感觉。她素来是讨厌的，可是她又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婆婆告诉过她，“扶桑，最好别轻易爱上什么人。爱有这世上最炽热的温度，可以灼伤一切。”
她双目空洞，任凭宋澈游到她身边将她拉到自己身侧。鼻息间又是那种竹子的清冷气息，她回过神，慢慢抬头。
好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样，他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扶桑仰头看见他的下巴，那一瞬间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湖面突然蹿起的大浪彻底打断了她的臆想，扶桑被淋得浑身湿透，她原先被宋澈牵着的手因为此刻的浪而分开。她漂浮在湖水里，浮浮沉沉，就像一根浮木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扶桑姑娘！”宋澈原先已经要到了甲板，见状竟然奋不顾身的朝她拼命游过来。
宋澈朝她伸出手，“把手给我！”扶桑努力也伸出手，她的水性不算好，可到底也能扑腾几下。可这会她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变得很笨重，好像被人重重抓住一样。
扶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扭头望向东方。果然天尽头有一抹青色的长影，她一颗心荡到最底。青龙作为式神并不能维持很久，这会怕是已经到了时限，既然如此那水底下的又是什么？
她大着胆子低头去看，湖水沉沉，可是她还是能看清水底下有一抹白色正死死拽住她的脚踝。她心跳得厉害，镇定自若的又去看别处，果然她周围全是水鬼。
她抬头，目光对上已经上了甲板的姮娥，后者一身湿衣依靠在苏决怀里。姮娥目光楚楚可怜，只是嘴角微微勾起，抱着她的苏决一直在小心安慰她，丝毫不曾发现这诡异的一面。
扶桑捏住拳，她先前召唤出青龙已经耗费了大半灵力，只怕这一会儿对付这些水鬼不会那么轻松了。踌躇间，宋澈已经再度靠近她，“扶桑姑娘，不要怕。”
她惊诧不已，“你对我说什么？”
宋澈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带着她转了个身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扶桑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却能听到他在耳边掷地有声的誓言，“我说不要怕，我会救你出去。”
像是有一道雷，在她耳边轰轰烈烈的劈下来，然后将她炸的体无完肤。扶桑久久不能平息，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
情况严峻，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湖底危机重重，扶桑的两只脚踝都在一瞬间被水鬼抓住往下拖。宋澈也感受到了，但就是不肯放手，也跟着她一起没入水中。
宋澈是凡人自然看不清水鬼，可是扶桑却看的很清楚。那些水鬼面容惨白，目光空洞，不断的伸出手朝他们靠近。有一个马上就要扣住宋澈的脖颈了，扶桑大骇，可是一张嘴就是一串气泡。
她呛了一大口水，偏偏被水鬼抓住了脚踝根本就不能呼吸。宋澈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凑上来抓住她的肩膀，他的唇贴上她的，将气慢慢渡到她嘴里。
扶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因为离得近扶桑看见他的瞳仁里清楚的映着自己的脸。她应该要反抗的，不，一定是因为她的双手都被水鬼束缚住了！
一口气渡过来扶桑缓解了不少，可是宋澈却开始不行了。他们越沉越下，扶桑注意到宋澈的目光已经涣散了，她几次捏拳头又松开，最终还是捧住他的脸。
宋澈的唇很软，很暖，贴上去的时候扶桑有一瞬间的迟疑。可是她想起片刻前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说不要怕，他说会带自己平安回去。
真是一个傻子，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救她呢？扶桑轻轻咬了宋澈的唇瓣迫使他开口，她将口中的气再度渡给宋澈。
宋澈的眼神开始翻白，想然也是坚持不了多久。扶桑不再犹豫，咬破手指，鲜血一融进水里那些水鬼个个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她没有心软，用一只手结印打出去，那些水鬼全被拢在一起，扶桑又甩出一张符纸，水流拧成一股股绳子将水鬼统统围住。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
她全然忽略，带着宋澈往上游。
浮出水面的时候扶桑大口大口的喘气，她抹了一把脸，然后开始叫宋澈，“宋将军！宋将军你醒醒！宋澈！”
宋澈悠悠转醒，只觉得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难受的很。扶桑在他腹部一拍，宋澈吐出一口水来才慢慢好了，“这是哪里？”
“不知道，我们应该是被水冲到别的地方去了。”周围一片漆黑，也没有画舫和其他人，想来在水底不好辨认方向这才被冲到这角落里。
“先上岸！”宋澈是打过仗的，夜里行军也是常有的事情，他自然能辨认清楚。指着前头不远的一块空地道：“现在夜里黑，什么也看不清，在水里总归不方便。”
扶桑点点头，两人相依相偎着上了岸。扶桑力气依然用尽，直接掼到地上，也不管此刻自己模样狼狈，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宋澈却没有马上坐下来，他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捡了些树枝，然后利用岸边的石头打着了火。火光照到脸上，扶桑终于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她哆哆嗦嗦的坐起来，试图搓着双手取暖。
宋澈递过来一根树枝，“将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