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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泠倒是记得,“贞姐姐的那柄叫戛玉,静姐姐的叫潇湘夜雨,婉姐姐的叫石泉,淑妹妹得的是鸣凤。”
周容听完是一脸的向往,而后还可怜地看了季泠一眼。
季泠明白周容的意思,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值得可怜的地方,她也得了一柄好琴呢,而且她还和楚一点都不亲,其他四珍都是他的一家姐妹,自然该得好琴。而且季泠还知道,若真是送自己见面礼,楚准备的就应是一柄琴,但他却带了五柄回来,显然是将家中姐妹都考虑到了的。
“你的记性倒好。”周容笑道,“她们得的琴名字你都记得。”
季泠挠了挠头,“因为那些琴太美了。”
“可不是么,那些无一不是前代名琴呢,尤其是戛玉,声如玉石,乃是所有弹琴之人向往的呢。”周容道。
“那表哥可真厉害,能有这么多好琴。”季泠道。
周容点点头,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他本就是极厉害的。”
没想到季泠却听到了,还点了点头,“嗯,昨天表哥到嘉乐堂来,还说他的那《山东路程图记》要刊印了,听起来好像也是很厉害的。”
自从提了楚之后,周容一个早晨仿佛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下午教季泠弹琴时,这才回过神来,因为季泠的乐音天赋实在太出色了。那些曲子周容不过弹了一遍,她便记得八九不离十了。虽说都是极其简单的,可对个从没弹过琴的姑娘来说,实在是太骇人了。
“你怎么记住的?”周容好奇地问,她可不觉得以季泠的出身以前能接触到高雅之乐。
季泠道:“我就是觉得这些曲子太好听了,容姐姐弹的时候我心里就跟着哼,然后好像就记住了。”
“看来你的乐音天赋极不错,可不要埋没了。”周容道。
季泠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极喜欢乐音的,弹琴弹得手指都疼了,都舍不得松开。
晚上,芊眠拿牛乳来给季泠泡手,“这姑娘家的手可得仔细保护,弄粗糙了出去可会被人笑话是粗人的手的。”
季泠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大盆子的加了香料的牛乳,“芊眠姐姐,这牛乳是拿来喝的呢。”而且还是想喝都喝不到的,她记得自己娘亲生弟弟的时候,身子受了损,没有乳,就四处去求牛乳、羊乳来喂养她的弟弟,那可值钱了呢。
芊眠笑道:“喝不完的自然就拿来泡手了。你别担心,咱们庄子上养着好些奶牛呢,专门产奶给主子们喝的还有用的。你知道章夫人么?她还拿牛乳来泡澡呢。”
季泠听了直咋舌。洗过手之后,芊眠又将剩下的牛乳拿来给季泠泡脚,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才刚要睡下,却听见小丫头鸣燕在外轻声敲门道:“芊眠姐姐,姑娘在么?”
芊眠前去打开门道:“怎么了?”
“大公子来了,又给姑娘带了东西,老太太叫姑娘前头去呢。”鸣燕道。
“好,我这就带姑娘去。”芊眠道。
季泠到老太太起居的东次间也不过几步路,只见楚正和老太太说话,好像是说到亲事了。
“我没什么意见,全听祖母的。”楚道。
“那好,先成家后立业,你屋里也该有个人了。”老太太道。
季泠上前给老太太和楚行了礼,老太太拉了季泠的手道:“你表哥又给你带好东西了。”
楚接过话道:“昨日本来是给泠表妹送见面礼的,结果却让贞珍她们先挑了。想着我那儿还有一柄凤首箜篌,也是前代名家所制,干脆送给表妹吧。”
季泠赶紧谦虚道:“表哥,我有云和已经很满足了,容姐姐说云和是制琴世家云家所出呢。”
“可惜不是云家老爷子亲手制的,这些年云家的制琴技艺已经赶不上以前了。”楚道,然后不容拒绝地将凤首箜篌给了季泠。
“这是你表哥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老太太替季泠做主道。
季泠这才接了过来,她看着眼前造型奇特的箜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奇形怪状的乐器呢,可不知为何却觉得极为亲切。“多谢表哥。”
“这柄箜篌名唤‘归去来’。”楚道。
“它的名字真好听。”季泠道,然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归去来的琴弦。如果说昨日得了琴叫季泠十分高兴,那今日这柄箜篌就让她觉得好像再放不开似的。仿佛这箜篌就是她前世最好的朋友,今生终于又相会了。
晚上南蕙伺候老太太解头发时,老太太有些疑惑地道:“阿对泠丫头怎么这么上心?这可不像他啊。”楚平时为人虽然儒雅温和,但骨子里别人却是很难亲近他的。
南蕙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泠姑娘可是养在老太太你膝下的呢。”
南蕙这么一提,老太太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都说女儿家是娘的小棉袄,按我说,阿才是我的棉袄呢。”
南蕙知道老太太最喜欢听人说起大公子了,于是笑道:“可不是么,最要紧的是大公子对你好,却从来不肯说,全是一点点做出来的,这才是最难得的。”
“可不是么。”老太太叹息,她膝下养了个季家的远亲,其他人不说,可都是瞧不起季泠的,但是他们也不想想,季泠就是再差,那也是姓季的。这所有人里,只有楚最贴她的心,她养季泠,他就真心拿季泠当做妹子看。
第二天季泠又去了学堂。
周容在季泠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都走神了。”
季泠这是还没从她的梦里回过神来,昨日楚送了她一柄“归去来”,她晚上就梦见自己在夜里弹了一宿的箜篌。或者也不算是她,该是长大后的她在那里弹箜篌,夜色那么凉,她的箜篌音如泣如诉,听得梦中的季泠都不停落泪。
季泠是哭醒的,眼泪把半个枕头都打湿了,醒了之后,她走到归去来的旁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居然把她梦里梦见的那首曲子完整地弹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吓得季泠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
芊眠自然惊奇,季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在周容这儿听过曲子,而周容也夸她有乐音天赋。但这样的说辞自然说服不了芊眠,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说辞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梦里梦见的吧,那更加没人会相信了。
“容姐姐,你知道箜篌吗?”季泠问。
“自然知道,你怎么问这个?”周容道。
“昨日表哥又送了我一柄箜篌,我就想问问容姐姐会不会,我想学一学,总不能辜负了表哥的心意。”季泠道。
周容想了想道:“我没学过箜篌,没办法教你。如今世人重琴,弹箜篌的极少,便是有,也是那……”到这儿,周容却又不说了。
“也是什么?”季泠追问道。
周容却是不好说了。青楼女子为了弄个新奇,好吸引客人的眼光所以会在琴技之外勤练琵琶、箜篌之类乐器。但这样的话哪儿能对季泠说,因此只好敷衍道:“我一时也不记得了。不过琴艺才是根本,你若是喜欢箜篌,闲暇时自己琢磨琢磨就行了。”
季泠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遇到箜篌之前,她也以为她是喜欢琴的,可碰到箜篌之后,季泠忽然意识到也许周容所谓的她的乐音天赋,全是因为她梦里喜欢弹箜篌呢?
下学的时候,季泠低着头闷闷地回到嘉乐堂,却见嘉乐堂里多了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陌生小姑娘。
“泠丫头回来啦?快来见见你乐姐姐。”老太太朝季泠招手道,“以后你们就都住在嘉乐堂了,可要跟自家亲姐妹一般亲热才好。”
季泠心里一惊,立即就明白了。老太太虽然勉强收养了她,可到底还是不喜欢她闷闷的性子的,所以才会重新养个小姑娘吧?
季泠只打量了季乐一眼,就开始羡慕了。季乐生得圆圆团团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了弯月,叫人一看就觉得欢喜。她那样的样貌就是大人们嘴里常说的欢喜福气的脸。
“乐姐姐。”季泠上前给季乐见了礼。
季乐顺手就拉起了季泠,“哇,好美的妹妹呀,就跟观音菩萨跟前的玉女儿一般。”季乐今年九岁,比季泠就大了半岁。
季泠被季乐夸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若是稍微会来事儿一点儿,就该反过来也赞赞季乐漂亮。
季乐自然是漂亮的,老太太本就喜欢花儿似的小姑娘,只是跟季泠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季泠的那种美,本就是世间罕见的。
后来季泠才知道,季乐也是老太太的远方亲戚家的姑娘,她爹娘都还在,却将她送到了老太太跟前来。她家就在京郊,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听得季泠一脸惭愧。
虽说这几日她的口音改了一些了,但那毕竟是从小就说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哪儿改得回来。
季乐比季泠可活泼多了,最重要的是人甜,不像季泠那般嘴拙,所以才来嘉乐堂第一日,上上下下的人喜欢她的就比季泠的多了。便是老太太见着她,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