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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普照,丞相府议政殿内,往常的宇文泰总是一袭青长衫,八字胡须,颇是书生气十足,虽有金腰带,但这是为了身份所需,但宇文泰却非常节俭。
此时的宇文泰穿着一身戎装,在议政殿内的中堂坐着,大殿之门敞开着,虽是夏天,但阴暗的大殿内显得颇为空旷,也甚是凉爽,中堂的案几上摆放着军事舆图,宇文泰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左手在不断在军事舆图上来回指着,右手的食指则在案几上不断的敲着,这是长久征战以来形成独特思考习惯。
此次东出攻打弘农,既是为生存,也为试探东魏的防御漏洞,自西魏建国以来首次主动出击,必须慎而又慎,侍卫蔡佑则在其身旁束甲按刀严阵以待。
只见宇文泰右手的食指突然停止敲击案几,于是对着侍卫蔡佑说道:“承先,立刻派出传令兵,传五大都督、杨忠将军、达奚武将军、王德将军、李远将军、刘亮将军速来相府商议军机。”
蔡佑执手行礼道:“诺!主公!”于是匆匆跑出大殿。
宇文泰看着侍卫蔡佑消失的身影,皱着眉头环视着空旷的大殿,陷入了沉思。
长安城护城河门外,身着黑头盔、黑铠甲的传令兵分别快马加鞭的奔着不同方向而去,所经之处,皆尘土飞扬。
丞相府门外,一个留着一小撮胡子,峨冠博带身穿朝服的人鬼鬼祟祟走进了相府,相府守卫皆执手行礼,此人却显得甚为高傲,视而不见,只见此人走到相府院子,望了望议政殿却未停留,直接绕过议政大殿,前往后堂而去,来到冯翊长公主的房间,敲了敲门道:“长公主,我是元欣!“
只见房门缓缓打开了,宗室元欣顺势走了进去,冯翊长公主的丫鬟碧儿则在门外守候。
自从在未央宫袒护魏帝元宝炬后,宇文泰视内堂为禁地,过门而不入,冯翊长公主(元淑)也颇感冷落,因为她深深伤害了爱她的宇文泰之心。
元欣来到房间,环视了一下,只见冯翊长公主(元淑)在梳妆台前呆呆的坐着,元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梳妆台前道:“淑妹,最近可好?”元欣和孝武帝是同辈兄弟,此时年纪也就是30多岁,随着孝武帝一同逃到长安。
冯翊长公主起身,转回头看了一眼元欣冷冷道:”表哥怎么来了,少见,自从我等一同逃到长安,你这是第一次上门看我,我好不好的,表哥难道不知?“
元欣被冯翊长公主直接顶了回去,甚为尴尬的说道:“你看你,表哥是担心你,特来看看你,先孝武帝本来希望你嫁给宇文泰,是要光复大魏社稷,可你倒好,公开袒护陛下,陛下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下好我看你失去宇文泰,你有何颜面见先帝?”
生气的冯翊长公主回怼道:“表哥今日来是问责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元欣此时没搭理冯翊长公主,直接坐到中堂边的椅子上,宽了宽朝服道:“你看你,哪来这么大的敌意吗,我没得罪你吧,说你什么好,陛下虽有心锄奸,但是毕竟年龄小,你失去宇文泰的信任,得不偿失,表哥劝你,目下的情况,你要好好侍奉丞相,最起码他是真心爱你的!至于别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冯翊长公主元淑此时的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于是背对着元欣又坐回到梳妆台前,因为她不想让元欣看到自己的脆弱,伤心的说道:“表哥,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这么好心来看我,目的是什么?”
元欣看着梳妆台前的冯翊长公主,缓缓道:“淑妹就是敞亮,我今日来,一是劝劝你,当此关键时候,你要分清楚轻重,毕竟你是丞相的嫡妻,而且其现在掌握着朝中的实权,你先别去管陛下,别事没做成,还失去丞相的信任,得不偿失,这二来是想问问你丞相最近派出特使去柔然和亲,其目的是什么?”
伤心的冯翊长公主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着铜镜里的元欣道:“表哥是无利不起早,和亲?我根本无从知晓,知道这些你想干什么?”冯翊长公主虽然伤害了宇文泰,但心中还是很爱这个男人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他。
元欣也看着铜镜里的冯翊长公主,捋了捋胡子,缓缓道:“看淑妹把表哥想得,还怕表哥去谋害丞相,表哥哪有那个胆子,自先孝武帝死后,我等宗室也是尝了一些滋味罢了,表哥我最近闲的很,想找点事做,丞相现在只信任身边的亲信,肥差都给别人了,我等宗室一概不用,你也心疼心疼表哥,长此以往被闲置,朝廷里没了位置,钱粮俸禄少了,我那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养活!”
元欣的用心,埋的很深,都被他荒唐的言行所掩藏,冯翊长公主丝毫未察觉元欣的险恶,于是不假思索缓缓道:“自从那天未央宫事件后,丞相已经好多天未踏进半步了,我所知不多,听说是要主动进攻东魏!“
此时的元欣立刻站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驻足思考了会,缓缓道:“我代我那几十口子,大魏宗亲多谢淑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都是一家人,哦,对了,家里我养的那些宠物还没人照料,我得先走一步!你要好好的!”
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冯翊长公主元淑却未置一词,只是呆呆的盯着梳妆台上的铜镜子。
丫鬟碧儿看了一眼已走元欣的背影,于是回房把门关上后,来到梳妆台前凌厉的说道:“长公主,碧儿都听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冯翊长公主元淑此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道:“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可谁能了解我的苦楚,上天为什么要让我生在大魏宗室,一切都是那么无力,该来的始终会来,该走的始终要走,人奈其何?”
丫鬟碧儿着急的说道:“长公主,丞相这几日都住在姚夫人处,奴婢看得出来丞相是很在意长公主的,人虽在姚夫人处,可心却在长公主身上!”
冯翊长公主眼泪夺框而出,缓缓道:“我又何尝不知他是真正在乎我的人,都怪我太自私,伤害了一颗炙热、真诚的心!”不知不觉眼泪已落到脸颊。
丫鬟碧儿盯着铜镜里的冯翊长公主元淑陷入了沉思,冯翊长公主则一直在哭泣着。
翌日,此时端坐在议政殿中堂的宇文泰严阵以待,先前传召的五大都督,五大将军排成双列缓缓走入议政大殿列班,主簿卢辩也在殿列席,侍卫蔡佑则束甲按刀把守着议政殿门口。
宇文泰起身,绕过案几,来到大殿,环视着诸将道:”诸位都督,将军,风尘仆仆急忙把诸位调回来,是要商议此次进攻弘农,诸位有何建议,但讲无妨!“说完后,又径直回到中堂落座。
只见独孤信大都督出列,对中堂的宇文泰执手行礼道:“主公,这是我军首次战略进攻,臣以为应全军出动,快速拿下弘农,然后迅速回防!”
李弼大都督也出列道:“臣以为,这次与以往皆不相同,我军相较于东魏还是太弱小,臣以为突袭之战,应当以少、精为主,毕竟后方灾乱频发,需要防守!”
独孤信反驳道:“臣不同意,若不出动我西魏全部主力,一旦陷入胶着,我军必危!”
李弼看了一眼独孤信,缓缓道:“独孤兄太过谨慎,臣认为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因为将不在广而在勇,兵不在多而在精,此次我军既定的战略目的,只是拿下弘农郡的常平粮仓以解我关中三辅的不足,如以独孤兄所言,尽出我西魏三军,首先我军粮道补给就是一大难题!“
此时在中堂的宇文泰右手一直在敲击着案几思考着,只是静静的看着,未置一言。
独孤信此时说道:“想当初秦始皇灭六国时,楚国已然没落,秦始皇询问众将多少兵力可灭楚国?年轻将领李信曰20万,老将王翦曰60万,结果秦始皇弃老将王翦而用李信,结果大败,主公,主动战略进攻,首要的便是兵力充足,否则战端一起,我军兵少应敌,只有被东魏吃掉的份!“
此时于谨大都督出列,拱手行礼,缓缓道:“主公,眼下我西魏灾乱四起,我军出兵必沿着潼关、函谷关东出,函谷关之东地势险要,是我西魏东出的必经之路,当年三国时魏武帝曹操西征马超便是逆行函谷关一线,因为函谷关之险,之艰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崤函之固,道路狭窄,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连辔,如果如独孤大都督所言,尽出三军,万一与河南道侯景、高昂陷入胶着,我军必败,所以臣同意李弼大都督所言,我军此行首要的战略目的是攻打弘农郡,以解关中三辅之断粮之危,要迅速回防,快打快收,机动应敌才是上策!“
此时大殿内的所有诸将皆不约而同的点头以示赞同。
主簿卢辩这时出列说道:“主公,诸位将军的疑虑是出兵多少的问题,臣以为只需主公亲率精兵一万足矣,于大都督历来看思虑周全,我军此行的战略目的是攻打弘农,弘农郡的核心地带是函谷关、潼关一线,东魏势力延伸不到弘农,大军围攻反窝兵力,若率精锐之兵长驱直入,可一举拿下,独孤大都督刚才所举秦始皇之灭楚国之例,那臣就再举一例!“
此时赵贵大都督急不可耐的打断道:“主簿,快说!”众将包括在中堂的宇文泰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主簿卢辩顿了顿,缓缓道:“当年前秦王猛伐前燕,以区区6万之兵力功伐前燕,与40万大军的慕容评对阵,结果以少胜多,取得潞川大捷,故兵不在多而在精,诸位将军都是当世豪杰,据报,侯景已然返回晋阳,我军一旦拿下弘农,东魏高敖曹一旦派兵围困,以诸位将军之勇略,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高敖曹?“
众将在听完主簿卢辩的话后皆心悦诚服。
将军杨忠此时出列,对中堂的宇文泰拱手行礼,并笃定的说道:“主公,弘农是臣的家乡,臣必担保拿下弘农!以此为战略要地,可任意功伐东魏,东魏高欢休想锁住我西魏东出之路!”
众将此时皆不做声,而是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他们的统帅宇文泰。
只见中堂的宇文泰右手停止敲击案几,迅速起身道:“诸位将军,主簿与于都督所言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以一万之兵力足矣,大家且回去准备,明日出兵!”
此时的宇文泰其实是有考量的,以一万精兵的本钱去进攻东魏,即使失败,后方根基牢固,如果大胜,可威名远扬,至少西魏庙堂的朝臣不会再质疑其权威,也充分显示了其赌徒的心里。
众将皆拱手行礼,齐声道:“诺!”众将匆匆走出议政大殿。
此时在中堂的宇文泰急忙喊了一声道:“主簿卢辩留下!”
只见此时的主簿卢辩回身走到中堂宇文泰身边,执手行礼道:“主公,有何吩咐!”
宇文泰走下中堂,主簿卢辩也紧随其身后,宇文泰一边眉头紧锁一边对卢辩说道:“出兵在即,长安城中暗流涌动,不会有事吧!”
主簿卢辩边走边回道:“主公无虑,臣与左仆射皆在城中,后方无忧,主公可放心出征!”
宇文泰突然驻足,沉吟了一会,吩咐道:“我把车骑大将军宇文导调回长安坐镇,导儿勇略得当,应该没有问题!”
主簿卢辩此时说道:“主公思虑周全,这样长安可保无忧,臣先下去了,臣得去准备大军出征之粮草!”宇文泰紧锁眉头点点头,心领神会的主簿卢辩匆匆退了下去。
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在期待西魏的这次主动出击,然而宇文泰却始终愁眉不展,因为兵力不足是其深深所担忧之事情,但眼下旱灾肆虐,灾民遍地,三军无粮,形势岌岌可危,也只好硬起头皮赌一次,也好多等死,但平心而论在灾荒之年伐人之国,的确是挺大胆的。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