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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已经悄悄降临,南方的白昼变得很长,阳光从早到晚像北方冬天不要钱的暖气一样开着,偶尔一股小风拂过身体,就能让人对大自然的慈悲心存感恩。
胡一亭肩上依旧挎着那个绿色旧帆布书包,里面却不再是设计图纸,而是矿泉水和饼干,还有白萍硬塞进去的两个苹果。
两个沉重的电脑机箱在他脚边立着,机箱塞在原包装的厚纸箱里,外面又用胶带裹了好几层,纸箱被尼龙绳五花大绑,上面用来手拎的地方缠了些旧布,以防勒手。
“妈,童牧,你们都回去吧,天怪热的。”
白萍道:“不热。你路上千万小心,睡觉的时候要留神书包。记住了吗?”
胡一亭点点头,心想手里这两个机箱,随便哪一个都要比书包里的钱贵重的多。
昨天在和深圳音像出版社正式签署合同后,胡一亭拿到了14400元,作为自己那八首歌的词曲稿酬。
儿子居然靠写歌赚了这么一笔巨款,着实让白萍吓了一跳。她怕胡一亭带在路上不安全,便让他只随身带一千元,其他的存在银行,以后再汇款回去。
胡一亭看向童牧,见童牧的发鬓***额上渗出细汗。
“今天太热了,妈,你带童牧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能上车。”
童牧立刻道:“我们送你上车。”
白萍对儿子笑了笑。
胡一亭只好点点头:“我走了,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别想着省钱。”
白萍道:“录完专辑我就带童牧回去,你不用担心。”
胡一亭想,母亲毕竟是销售科的,对社会接触比较广,有她照顾童牧,给她当经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远处铁道尽头传来汽笛声,蓝色特快列车隆隆驶来,脚下站台也在颤抖。
母亲和童牧把胡一亭送上了火车。
白萍站在胡一亭座位边的走廊上,整理着胡一亭的领口,再一次嘱咐道:“你爸会来车站接你的,要是不晚点,到站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半,你们在外面吃点饭再回去。”
白萍又叮嘱了两句才下车去,童牧依依不舍地跟着白萍走向车厢尽头,不时回头看胡一亭。
胡一亭站在那微笑着,对她重重点头。
童牧下车后,飞快地跑到车窗前,对着车窗喊:“到了就来电话,打招待所、出版社都行。”
胡一亭连连点头答应着。
白萍站在一旁望着二人告别,突然想起自己许多年前去火车站送胡延安时,那场景也和今天一样,心中不禁感慨,孩子长大的真快。
火车启动,胡一亭探头望着母亲和童牧,直到再也看不见二人向他挥手,才坐回位置上。
空调列车很凉爽,乘客们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很多人开始打起盹,胡一亭听见自己喘气声也变小了。
他很不放心地望了望行李架上的两个机箱,这两个机箱,每一个价值都过万。
一台安装486DX4/100MHz的CPU,加上配套的主板,两者价格就要3800,420M的昆腾硬盘价格1600,2600一根的8M内存插了两根,这就5200,一对3.5和5.25的软驱价值700,彩色显卡价格1500,两倍速CDROM价值2300,机箱价值750。这台不带显示器的主机总价15850。
另一台安装pentium奔腾75MHz处理器,配上对应主板,价格5100,两根16M内存,总价8000,另外加了个1100元的声卡,其余配置与前一个主机相同,总价21050。
两台电脑加起来36900,是唐新兵带着胡一亭去华创的设备供应商处挑选配装起来的,这还不算里面装的正版软件价格。之所以没配显示器,是为了携带方便。
胡一亭记得95年时,湖山商城顶楼上,已出现了几家卖电脑整机和配件的商铺。尽管那几家店的门面很小,初期也一直只有那三、四家店抱团取暖,但围绕这几家小店,已经在本地电子爱好者中形成了一个很有名气的商圈,要在这里买上两个显示器还是没问题的。
胡一亭没敢把这两个铁箱子的价格告诉白萍,否则他怀疑,白萍绝对不许他一个人带着上路,毕竟这价值比他们家存款都多。
即便这样昂贵,胡一亭在挑选时已经克制了,否则将来加上两个2000元以上的640*480显示器,总预算一定会超过五万。至于800*600的则要价3000到4000。胡一亭觉得实在有点太贵了。
挑选的时候,华创的设备供应商给他们极力推荐一台惠普的品牌机,最新出炉的奔腾133MHz加16M内存的配置,1G的硬盘,加上惠普自己的一款图形显卡,老板索价6300美元,声称和香港报价一样,绝不多挣一美分。
这价格按1:8.3折算成人民币,当时吓得胡一亭和唐新兵直摇头,胡一亭更是觉得犹如抢劫。
空调列车摇晃着,让人有些想要瞌睡。胡一亭却感觉如坐针毡,时不时的抬眼打量头上的机箱,警告自己少上厕所,尤其是每次快要进站的时候,更是警惕。
当胡一亭忐忑地在火车上守着机箱的时候。
另一边,这个夏天的北都,教育部的一个小会议室里,三位专家也正心情复杂的审定着今年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的论文名次。
作为这个时代的搅局者,胡一亭的论文,再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来自北大计算机系的评委戴新方教授出言建议道:“我认为这篇论文评一等奖没问题,但就怕评了一等奖之后,难免会有议论。”
戴教授看了一眼其余二人后又道:“你们二位谁相信,一个初中生能独立写出这样的算法?而且这个学生不但独立的编出了算法,还给出了目前看来,在设计上已经比较成熟的实现方法。
你们看,他在对于浮点寄存器与处理器段地址寄存器之间进行协调的数学逻辑,基本已经设立了一个运算体系,仅就这一点,已经够在国内科学刊物上发表论文了。”
戴教授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家都是内行,老实说,就算目前我们在校的本科生,有几个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来自清华大学的张濂教授反驳道:“这个问题昨天已经讨论过了,我认为评委会还是从技术角度考虑比较好,该怎样就怎样,既然湖山市和徽州省两级评审都审定后认为没问题,那说明地方上经过调查后认为,这篇论文还是可靠的。”
计算机组的评审一共是三位专家,除了北大清华各一位,还有一位是从首师大附中抽调的计算机高级教师沈娟。
沈娟道:“昨天咱们因为定不下来,把论文送去了中科院计算所,要我说,还是等计算所的专家验证之后再定。”
沈娟解释道:“这个学生的算法、指令调用和系统设计未必没问题,如果验证下来,算法有缺陷,或者编程与指令不能协调,那我们给他评个二等奖就名正言顺了。”
张濂略一沉思:“这也是个办法。”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走进来,头一句话就问:“这样的论文,你们还犹豫什么?评特等奖!”
三人一见来人,立即站了起来。
“夏老。”
戴新方教授躬身陪笑道:“这么热的天,夏老您又何必亲自来,打个电话就行了。”
张濂道:“夏老您这又是何必呢,为一个初中生的论文,大热天的跑一遭。”
沈娟笑吟吟地上前,搀着夏老在首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