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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时，鱼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该不会像之前那样，想得太偏了吧？”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疑问，此前无论是冯家还是符季卜、王钦之等黎族主和派，几乎都在想方设法阻止符那浑发动叛乱，而且均是言之凿凿，有令人信服的说辞。
怎么一转眼，在唐承佑看来，反而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了。这反转太大，不要说对此毫不感兴趣的虎爪和金燕儿，就连一向极为信赖唐承佑的鱼叉也难以接受。
唐承佑嘿嘿一笑，振振有辞：“这正是整个事件最有趣的地方。张淮和安南人那边不用我再说了吧，先说说冯轩明，本来这老狐狸演得很好，可符南蛇却竟然提前找上门来，不由得让人不怀疑到他。”
“也有可能是王钦之啊。”鱼叉提出反对意见，事实上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王钦之，当然，排在第二位的确实也是冯轩明，只是实在无法为其找出一个合理的动机来。
“王钦之这小狐狸一会儿再说。”唐承佑挥了挥手，根本不理鱼叉的反驳：“为什么我要怀疑冯轩明，因为他真的有动机换下符那浑。”
鱼叉皱着眉头道：“有什么动机？”
在他看来，黎族反叛，这件事对冯家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可言。即使是怀着恶意去揣摩，也完全找不到冯家可以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处。
“你知道吗？”唐承佑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符那浑太聪明了，知道一闹事自己肯定吃亏，还闹个屁啊。通什峒大半田地都在他名下了，一闹，多半就没了，换谁来都巴不得这样太平下去。”
不等三人质疑，唐承佑继续道：“可正因为他太聪明，所以冯轩明无法控制他。权力为什么让很多人趋之若鹜，那便是能让其他人受自己的意志所掌控，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当然，你们是懂不了的。”
鱼叉有些回过神来。
符那浑好不好控制他并不清楚，可符南蛇实在太容易被人左右了，这却是可认定的事实。
看到鱼叉的表情，唐承佑满意地点了点头：“冯轩明当了这么久的官，权力的欲望怎么可能一下子消除掉，不说其他，你看他出行的阵仗，像个致仕回乡颐养天年的人吗？他不是说他会接任族长么，怎么也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可为了这个就……”鱼叉仍然有点难接受。
战事一起，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得死人，甚至死很多人，不知多少家庭会因此而破碎，不知多少人会因伤悲一夜白头。
“准备好了吗？”唐承佑声音突然低沉起来：“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三人均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希望我没猜中吧。”唐承佑叹了口气：“接下来我再说说王钦之、符季卜，还有护族长老为什么也会搅在里面。”
鱼叉摆了摆手，心中不由生起一股厌恶之感。若非他必须得面对这一切，只怕已抽身而去，再不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利益。”唐承佑冷笑一声：“张淮在通什峒也有上百亩良田，这些都是符那浑送的。这些年借着族长之便，符那浑那帮人几乎将黎峒近九成的田地收入囊中，其他资产就更不用说了。不扳倒符那浑，符季卜这些人早晚也抵不住其侵吞，而扳倒他的唯一手段……”
“不用说了。”鱼叉转过身去，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如果一切都是利益在作祟，那这个世界未免太令人失望了。回想起之前在牛塘峒的见闻，鱼叉心中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很多之前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竟然罕见无比。
“你还必须得听。”唐承佑脸色一沉，言辞中竟有一丝冰冷：“这只是开胃菜，感谢上天让我们参与其中，因为未来我们所要面对的，恐怕比这还要残酷百倍。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散伙回家吧！”
鱼叉闻言再无动作，并没有转身，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唐承佑说得很对，这些天的经历，比起他前面二十多年的经历还要丰富。若不能真正去面对，真正去认清，哪有资格去刺杀黎利，更不要说其后深入南洋找寻母亲，那更是一个满目俱敌的陌生之地。
“很多事情都源于分脏不均。”唐承佑将目光投向天边的启明星，颇有感触地道：“小到家族兴衰，大到王朝更替，道理就这么简单。符那浑就像个赌术高手，把桌上所有筹码都赢了去，别人除了掀桌子，还能怎么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虎爪有些异样地看着唐承佑，感觉眼前这人似乎变得无比陌生，甚至让他有些害怕，只能怯怯地问道：“那王钦之呢，他好像得不到什么好处？”
别看虎爪平时一副不爱动脑筋的模样，这个问题却是一语中的，连鱼叉也露出关注的神色。王家已经失去了上桌的资格，再怎么重新分配，好像也轮不到他们。
唐承佑伸了伸腰，又恢复以往的神色：“这家伙，有可能藏得很深，我还没能完全看穿他。不过要是换作是我，反正都这么惨了，让他们狗咬狗，看场热闹，何乐而不为呢？我甚至怀疑，九黎行者就是他请来的。对了，对了！”
唐承佑绕着石桌转起圈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满脸兴奋地搂着虎爪亲了一口，大声道：“这小子才最可恶，他是想让符家走他们的老路，所以才不嫌事大。”
鱼叉反而冷静下来，拍了拍一脸无辜的虎爪，沉声道：“不管你猜得对不对，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只管达成我们的目的。”
黎族反不反，确实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正如唐承佑所说，各人立场不同，就算他是个出色的说客，恐怕也不能说动这些人去改变其固有的想法。
唐承佑拍手笑道：“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张淮答应帮我们对付安南人，我还去见了九黎行者，这件事情上，他们也站在我们这边。冯家、黎人，最终也要用安南人当替罪羊，形势对我们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真有这么乐观吗？
鱼叉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漏过了什么地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