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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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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华赶到内室时,白浅已昏昏沉沉睡着,不时地呓语。秋蝉早就觉察到不对,可白浅胁迫她若敢告知夜华,就要了她的小命。秋蝉踌躇多时,终是禀了上去,她深知,这姑娘要有个好歹,她的下场会比死惨烈一百倍。

    “浅浅,你感觉好点了吗?秋蝉说你受了风寒,我很担心。”夜华瞥了瞥秋蝉,迸出犀利的目光:“娘娘都成这样了,你是怎么照顾的,不想活了吗?”

    白浅眉眼间堆满了漠然,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娘娘?天君莫不是忘了,我是何人的妻子?天后在广和殿,天君走错地方了。”

    “浅浅,我只想来看看你。”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白浅拍掉他想伸过来的手。

    “你就这么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浅浅,我不能没有你!”

    上次的事,他的确克制不住自己,凝聚已久的嫉妒不住地溃散。原本只想见一见她,以解多日的相思之苦,岂料......

    夜华见她精神不振,不再多言,为她压了压丝被,被子下的硬物冷不丁咯到了他的手。

    白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已经太晚了。

    夜华从被子下摸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鹅卵石。不算光滑的石面,赫然刻着的一个字,灼伤了他的眼。

    这石头是白浅之前闲暇时,在盆栽中发现的。质地坚硬,纹路却细腻,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人。驰骋疆场的血性男儿,在她面前,却有一腔似水柔情。她用剪子在石头上一划一划地雕刻上他的名,字如其人,墨渊对她的爱,总是如大海般渊弘,包容她的所有任性。

    “‘渊’?浅浅,一块石头,都能让你寄情。”墙角被石头掷凹了一小处,夜华的脸变得铁青,像嗜血的野兽要将她吞噬:“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他,无论怎么做,你心里永远没有我的位置!”

    白浅终于正视了他,声音沉静又高傲,“你说对了,在我心里,你连墨渊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嫉恨不断沸腾着夜华浑身的血液,心弦一下揪紧,“你这般爱他,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清醒。”

    他离开床榻,走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秋蝉。“秋蝉,本君说过,再出现任何东西脏了寝殿,你将如何?”夜华对白浅的性子再清楚不过,昆仑虚惯修对苍生之爱,我不杀伯仁,伯仁因其而死,白浅,定会有所收敛。

    秋蝉雷轰电掣般呆住在地,都忘了求饶,抖着双手闭上眼睛,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听一撕心裂肺的女声,秋蝉试探性地睁了睁眼,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至死都不敢忘。

    方才夜华唤出了青冥剑,白浅撑着羸弱的身板,挡至秋蝉跟前,措手不及的夜华猛地撤回了宝剑,可无形的剑气仍在飘移,正正对着白浅双眼抹了过去。

    倒在血泊中的白浅,小脸惨白不堪,身上直打着哆嗦,鲜红的血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夜华听见了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我的错,该瞎眼的不是她,是我。我不该在昆仑虚招惹金莲,不该答应让你进草屋,害死师父的,是我......”

    谁也没注意到,院落内一棵不起眼的梧桐树,闪过片刻的微光。

    ......

    初见白浅,药王还是讶异了一瞬。女子虽在病中,容貌仍似明珠生晕,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皆谓青丘的白浅上神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虽无缘得见,但与之相较,这凡人却不见得落了下风。

    搭脉时,药王愕然地号出她竟有不少仙力散布在全身各处经脉,锁住她的那股力量十分庞大,此女本身的修为应是不低。由于被敛了仙气,上仙还是上神阶品,他无法辨识。想封住上仙法力,一般无需费力如斯,可上神,只有一位......

    虽则天君的威慑,药王不敢细思,并保证对诊治之事守口如瓶。然而,对暴露白浅行踪再细微的可能性,夜华都不能忽视。白浅好转的当日,药王还是被消去这数日的记忆。

    广和殿

    天后正悠悠品着君山银针,茶香四溢,暂时松弛了她绷了许久的神经。自沣族易权以来,述乔一直心中怏怏,悬着一颗心找不到归根。

    正晃着神,随嫁的侍婢匆匆行来,欲言又止。“娘娘可知,昨日通景殿出了事。”

    “天君怎么了?”述乔焦急的神情溢于脸上,桌上的茶杯不小心啪一声拂落在地。

    侍婢搀着她坐下,安慰道:“娘娘放心,不是天君。奴婢听说,通景殿的一个掌灯仙娥不知是何缘故,突发眼疾,天君竟宣来了药王诊治。”

    “哦?竟有这事,那仙娥叫什么?”

    “好像,名唤秋蝉,是不久前从凡界调上来的。通景殿的侍女都口风都很严,奴婢还是在膳房,药王嘱咐她们熬药时偷听到的。”侍婢略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娘娘,来天族前就听闻天君曾宠幸过一个凡人,如今的大皇子便是她所生,那凡人已经香消玉殒了,可如今,又来了个狐媚子得天君如此恩宠,若是怀上龙裔,怕是对娘娘......”

    述乔一声怅然,“若是如此,那也是我的命,天君想宠爱谁,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那侍婢不平,“娘娘可是我族最尊贵的公主,那些庸脂俗粉怎可与娘娘相提并论,就是不明白,为何天君一次也没来看过您。”

    述乔正色道:“好了,药王这事万不可私下提起,沣族如今已大不如前,我等在九重天上,一切都要慎之又慎。”

    ......

    剑气虽厉,但夜华用内力化得疾速,药王称,用药至今已无大碍,不影响日后视物。只白浅恐是一直心中郁结,怕是要再多昏睡几日方可醒来。

    香炉里燃着香料,榻上的女子秀眉紧蹙,夜华知道,她很疼。

    他何尝不是。

    三百年前,她像一道光,蓦然照进他阴暗的生活,他以为,多少女仙梦寐以求的太子的专宠,给了她一个凡人,她会很欢喜。他想爱她,想好好呵护她,可在权势威逼之下,他选择了妥协。后来,他后悔了,三百年没有尽头的苦等,让他认清了,他才是等爱和被施舍的那个。

    可是对墨渊,他不后悔。她说想见墨渊,他有给过她机会,七夕那晚,如果她肯答应陪他放花灯,即便认不出,也是对她的一点满足。再一次伤了她,他比她痛一千倍一万倍。

    他恨墨渊。有多恨?

    墨渊自炎华洞归来时,他在天宫心绞了一瞬,后来才知,那是双生子的感应。他厌恶,厌恶生命中的一切都有墨渊的存在。他到天之涯的峭壁,采来了蚀心草和水服下。墨渊仙身毁去时,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对着墨渊的半个元神,扔下了一句话:

    “本君与你,终于没有任何牵扯了,墨渊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