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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皇后一言,请安散去。
众人依次行礼告退,年世兰最为敷衍,竟岿然不动。轻扯了扯衣襟上垂下的月白龙华,她脸色一凝,斜眼不善盯着那转眼便要凑在一块黏起的三人,心头十分不悦。
她懒懒起身走在后头,倒想看看她们三人的“姐妹情深”。
“欸,今日你可逃不过了,早早应下我的。”越过景仁宫高高的门槛,甄嬛与沈眉庄相视一笑,而后看着余莺儿说道,“我和眉姐姐都等着去你那尝尝那位江南厨子的手艺呢。桂花又开了一秋,风也习习,当于香下共饮桂茶,赏诗聚乐。”
狐媚东西。年世兰慢悠悠走着,步履一顿,眼里蓄满怒意。就知道投其所好博余莺儿欢心,诗书诗书,一身的臭墨文气,以为余莺儿就会喜欢了吗。
她心里酸得不行,又气余莺儿花枝招展的不安分。
“昭贵妃还真是日理万机呢。”年世兰的声音幽幽从几人身后传来,“本宫身子既已好,又哪能懒怠,昭贵妃也合该将六宫事细细禀于本宫才是。难不成躲着避着,是想握着权柄不放?”
“皇贵妃万福金安。”几人福了身,甄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冒出疑惑。其实,她一直有股说不清的微妙感觉。几年来,莺儿与皇贵妃的关系似乎并不清晰,像是交好,像是交恶,像是因利而聚,也像是真的生出情谊,又令人觉得都不是,好像随时在变。永远隔着一层纱,一片雾,叫人看不清,辨不明。
这种怪异令她不解,她却也解不开疑团。但总是皇贵妃的言行举动叫人心里莫名,莺儿是个坦诚的人,大概是她实在接触甚少皇贵妃,平日所见都是片面,对其性子和心思自然也就不够了解了。
“嫔妾不敢。”余莺儿欠身,眉眼含笑,“皇贵妃多虑了,账目繁琐,嫔妾也正打算回去样样理好,才好去向皇贵妃回禀。”
“最好如此。”年世兰凤眼凛冽扫过几人,颇具威严,“今日内,本宫在翊坤宫便候着了。”
又虚抚了抚鬓发,居高临下瞥人,嗤笑一声,“你们附庸风雅的懒劲犯了,吃茶赏诗,本宫管不着。可耽误了本宫的事,到时自有你们的好。”
话落,着意看了眼甄嬛,眼里隐有寒意,而后直接甩手离去。
甄嬛瞧着她背影,一时更莫名得很。
皇贵妃似乎十分不悦她与莺儿在一起,细想从前也是如此。总是没有好脸色,或用各种由头叫走莺儿,像是为难,现在想来或许又只是不愿她们二人共处。
甄嬛心头转起,思绪万千,实在不解。
只余莺儿暗暗好笑。娘娘这厉害劲的模样,当真可爱极了。平日在她面前,看着都像虚张声势的装虎的猫儿,亮出的爪子都是软绵绵的,这会子看,还真像是威风凛凛的虎。
“那便算了,还是皇贵妃那紧要。”沈眉庄开口说,“你若晚了,她可要为难你了,咱们下次还有的是时候。”
“是啊。”甄嬛也说,“江宁织造新贡的缎子比去岁的更柔软些,天气渐凉了,我和姐姐为弘冀绣了几件衣裳,也快好了。他一口一口的姨叫着,真叫人心里都软了。”
“嬛儿,我知你从未放下过那个孩子。”沈眉庄听她隐有暗沉的话,便出言开导她,“子嗣上终究看缘,你瞧这满宫里花红柳翠,多少年来,能有缘分缔结出果子的也只数人而已。你也不要过于伤怀,也莫心急了。”
“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日日见到为祸之人,高坐其位,我又如何真的安心,能轻易放下。”甄嬛平静的神色里暗藏着恨,“若不能亲眼见其灭亡,我这一口气,永远都无法咽下。”
“她今日用冀儿挑拨齐贵妃,齐贵妃心思太过浅了,又爱子情切,怕是最后成人之刀还未察觉。她若稳不住心思,宫里便又有一场风波了。”余莺儿面上泛起冷意,提醒她们二人,“有人将风扇起,盼得嫡子美梦,却未可知不是一场你我乘势的东风。”
沈眉庄尚且还在思索。
甄嬛却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余莺儿笑说,“山已颓,势将倒,何不叫她,永世翻不了身。”
“容我再想想。”甄嬛心中跳起,点头说,“此事,我们必得细细再议。若单凭这个,毕竟有从前的情分在,想一举击溃,怕是还稍有欠缺。”
余莺儿唇边勾起,卖了个关子,“我近来得到了些消息,想来,足够送她上路了。”
两人对视,见她模样,甄嬛安下心来。余莺儿行事,似乎天生自有股胜券在握的风姿。
沈眉庄心里却有些泛起嘀咕。
她禁足两年,得余莺儿关照,此前也有一定交情,心中对其很是亲近喜爱,但说实在的,两相较下,与莺儿却实在不如与嬛儿情谊那般深。
并非她要揣测其心性,只觉难免有些心惊她算计人的本领。之前一些事她也听嬛儿说了,想想也是,三年便能位至贵妃且掌权之人,合该如此聪慧敏锐。何况皇后险些害她夺子,便是泥塑的菩萨也有几分气性,怎能不反击呢?
只是,总令人想起从前她不显山露水,温柔平和,又谨小慎微的模样。
不过莺儿再如何也是锋指敌人,她待自己与嬛儿是极好的,可以说是还有恩于她们,她心里也自是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