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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喀什老城景区,仅一条街之隔的对面, 也是一片老城区, 相对没那么热闹,游人也少。
周鹤绕来绕去好几圈, 光羊肉串的香味就闻了好几家,还是没找到朋友给留的地址。
说起这位朋友, 他叫于忠灼,周鹤和他认识差不多两年, 再往前算是他爸的朋友, 但是是忘年交, 换句话说他比周鹤大, 但是比周璟珏老爷子小很多。
捋着门牌号, 周鹤终于找到正确地址, 在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门口摆着几盆花, 像其他寻常人家一样, 只是在他手刚抬起来要敲门的时候听到里面响起一阵声音,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 还伴着吵骂声。
“你有几个胆子?敢把货弄丢?我告诉你, 这批货你把命给我都赔不起,黄金有价玉无价,你懂不懂?”
“于哥, 你原谅我一次!求求你,就这一次!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啪啪”几声, 像是扇耳光,周鹤在门外听得皱了皱眉,不过这阵势吓不到他,接着又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很壮,周鹤冲他点点头,直接往里看,因为正主在院子里头坐着呢,他身边还围站着好几个小弟。
“你谁啊?让你进来了吗?”
见有人闯进来,几个男的迅速朝门口靠拢,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周鹤五马分尸一样。
“小鹤吗?”
叫“于忠灼”的男人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眼睛眯了眯,有点不太敢认。
“于哥,好久不见。”
一看是熟人,小弟们迅速退下,留刚才被打的男人吭哧着,貌似伤得不轻。
周鹤循声望过去,于忠灼干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兄弟,我以为你得等一会儿到呢,小弟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周鹤一摆手,冲那小弟抬抬下巴,“要不改天?”
其实周鹤是想捞他一把,毕竟血肉模糊的场面谁碰见都不落忍。
于忠灼回头看了一眼,指挥开门那人,说:“把他弄下去,等我抽空再收拾。”
三个人把手上的小弟抬下去后其他人也都跟着退下了。
周鹤被于忠灼请到屋里,两人在茶海旁坐下后于忠灼开始泡茶,手法相当娴熟。
“你说你来喀什也不提前打招呼,我派人去机场接你啊,哥在喀什混得还是可以的,这里人好风景也好,你这次来可以多呆一段时间。”
周鹤有话要问,但还得先跟他客套着,“于哥,我这次来是临时行程,没什么计划,顺道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啊?这段时间生意不错吧?”
于忠灼笑得阳光灿烂,“还行,还行,跟小鹤你比不了,但多少也赚了点儿。”
于忠灼是陕西人,来新疆有些年头了,开过餐馆,卖过土特产,近六七年一直做玉石生意,赚得盆满钵满,看他那体态就知道了,富得流油。
两人在北京的时候有过生意往来,但是不多,于忠灼每次找他父亲都美其名曰指点迷津,实际上就是拿一些玉石古董让周璟珏帮着掌眼,生怕少卖一块钱。
茶泡好,于忠灼给周鹤倒了一杯,说:“我是借花献佛,说起来这盒茶叶还是老爷子生前送我的呢,我一直没舍得喝,唉。”
提到周璟珏,他边叹气边摇头,看得出来,是真不好受。
周鹤在他爸去世这段时间已经经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了,明明他该是最伤心的那个,反过来还要去安慰别人,安慰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任他们再说也不接茬。
“茶不错。”
周鹤喝了一口,算是夸他爸吧。
于忠灼是明眼人,顺坡转移话题,“小鹤,正好赶上你过来,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一幅画,不是什么文物,就是有点好奇,我是个粗人,你帮我解解惑。”
他说着放下茶杯站起来,在对面书架上抽出一个画轴,拿到书桌面前一点点摊开,周鹤端着茶杯走到他侧后方暂定,眼睛顺着展开的画卷,逐渐明亮。
“《炽盛光佛图》的描摹版。”,周鹤不禁喃喃道。
“对,是这名字,小鹤好眼力。”
周鹤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说:“《炽盛光佛图》的原件在西夏博物馆,你这幅......”
他弓腰仔细看了看,“虽然是描摹版,但是也有些年头了,收着吧。”
说实话,周鹤对《炽盛光佛图》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因为他家那幅莫高窟61窟的《五台山图》里就包含了《炽盛光佛图》,西夏统治敦煌时期绘制上去的。
画收起来,放回书架,周鹤觉得差不多了,开始谈正事儿,“于哥,你在喀什认不认识一个姓“栾”的。”
“你别说,还真认识一个。”
“叫什么?”
于忠灼蹭了蹭下巴回想,“名字不知道,道上人都叫他“栾七”,小弟叫他“七哥”,怎么问起他了?”
没等周鹤回答,于忠灼打断他,“别告诉我你和他还有生意往来啊?那小子干的都是挖坟掘墓的勾当,不能搭理。”
于忠灼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比如“下地”的活他不干,也不让下面的小弟干,人总是这样矛盾的个体,好像表面冠以“正义”的名头,就可以安心去做其他一些没那么多道德和法律约束的事情,然后踩着金钱的山岗,大肆鄙视,并且相信自己是有原则的,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
眼下的于忠灼就是这种人,周鹤在刚和他接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了。
“他为谁做事?还是自己当大哥?”
“当什么大哥,他上面那位可厉害着呢,人送外号“老刀”,心狠手辣,也特别神秘,据说见过他的人没几个,他的事都交给姓栾的一手打理,本人从不亲自下场子。”
和周鹤想得差不多,那下面就是如何通过栾卿涵找到“老刀”的藏身地了,不过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收集犯罪证据,否则即使找到“老刀”也定不了罪。
之前杨昊提供的证人,也就是藏匿在格尔木郊区废弃厂房的女人可以出来指证,但杨昊给出的告诫是要速战速决,拖得时间太长保不齐女人会改变主意,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前不久我一个兄弟说姓栾的手上有个镂空玉套环要出手,据说前段时间他们弄上来不少东西,栾七这人有个习惯,每次都挑几件最贵的拿回来,亲自找买家,剩下不怎么值钱或有价无市的东西的就让下面人处理了。”
周鹤听到“镂空玉套环”这几个字,马上联想到杨昊缴获的那批出土文物,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同一批。
“出价多少?”
“一百二十个。”
就是一百二十万。
价格并不算高,但之后肯定还会往上抬,即使买家不多,也可以造出抢手的声势。
周鹤掏出黑兰州,思忖着怎么能把栾卿涵给引出来,还不能打扫惊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查出他爸被杀的幕后黑手,端了那帮文物贩子是其次的事。
“年纪轻轻的,少抽点儿。”
于忠灼自己不抽烟,所以就习惯性地劝别人不要抽,可能大家都有这毛病。
周鹤笑了声,说:“有瘾,暂时戒不掉。”
他抽口烟,继续问道:“那个玉套环什么样的?有照片吗?”
“我想想哈。”,于忠灼掏出手机,在微信对话框那扒拉几下,找出和朋友的聊天记录然后递给周鹤,说:“这样的,你看看,图片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实物跟这个符不符合,小鹤啊,你不会是在北京就听到风声特地赶过来的吧?以你的眼光,我还以为看不上呢。”
“于哥。”,周鹤将烟灰缸拽到自己右手边,弹了下烟灰,说:“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见面看下货,要是真品的话,我想收了。”
“可以啊,我问问朋友。”
于忠灼手指放在键盘上刚要打字,周鹤手伸过去,挡住手机屏幕,说:“我不出面,我这边会派个人出来谈,你也不能把我透露出去,你看成吗?”
“怎么不成?这点事儿当哥的还不懂吗?放心,给你办明明白白的,安排!”
周鹤心里笃定于忠灼不会把他卖了,一是两人有生意往来,周家的招牌能帮他办很多他办不了的事情,第二就是于忠灼有一些把柄攥在周鹤手里,他得听话。
“谢谢于哥,来,我以茶代酒。”
周鹤说着把烟架在烟灰缸上,端起茶杯和于忠灼相碰,茶的香气给这次谈话的气氛增添了不少平和,所以还算顺利。
......
从于忠灼家离开,周鹤第一时间给方南去电话,问他俩是不是在老城吃饭,方南撒了谎,说在,等到周鹤自报位置后方南赶忙带江夜打车返回老城,不敢耽搁。
尽管方南苦口婆心相劝了一路,等到见面的时候江夜还是第一时间就把陆情来喀什,并且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周鹤。
不过还好,她没有添油加醋,就是看到什么说什么,之前对方南说的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一句都没对周鹤讲,算是手下留情了。
在方南紧张的注视下,周鹤掏出手机拨了陆情的电话,响了好多遍,直到自然挂断,他再打,反复大概三次都如此。
“你们吃吧。”
周鹤一口菜没动,起身往外走,步子快得几乎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