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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格尔木是阴天,温度燥热, 时而有风, 时而没有。
杨昊穿着一身黑色短袖和长裤加身,故意没穿警服, 看得出来是想低调一点,但他那张脸想低调好像难了点, 幸好郊区这边没什么人,偶尔有货车经过, 卷起暗黄的灰尘, 好半天都散不去。
杨昊站在上锁的后门前, 眉头拧在一起, 他在考虑怎么进去, 其实以他的一身本领, 想翻过去轻而易举, 可他还就不想翻墙……
但开锁就得需要钥匙, 这个锁头已经上锈了, 有钥匙估计也不行,杨昊想找根铁丝试试, 在脚边四下寻了寻, 没找到。
说来杨昊之所以纠结这个,是因为他发现厂房后方不像没人活动的迹象,就比如离他最近的一个矮房子门口, 能隐约看到一条小路,相比两侧, 这一溜小路上的杂草肯定被人踩过,压扁了,而且痕迹并不陈旧,应该是最近还有人走。
是“大风”和“二喜”,还是另有其人?
因为前几天他们二人的“翻供”,导致线索发生中断,谁会相信两个“小贼”就能操动这么大一个盘,反正杨昊是不信。
跟自己较劲半天后无果,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咯吱”一声,矮房子的门开了。
杨昊以为自己听错了,循声望过去时看到一个女人走出来,她穿得破旧,头发披散着,脸色惨白,要不是白天,真会把人吓个半死。
她也看到了杨昊,两人对视几秒后女人竟然先开口了。
“有事吗?”
“……”
声音沙哑,但有穿透力。
杨昊收回刚才的些许失态,走到铁门前,伸脖望过去,说:“请问您在这住是吗?”
女人将手里一个喝完的矿泉水瓶扔到门后的空桶里,没说话。
杨昊知道她听见了,只是不想回答而已。
“你好,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在警局呆惯了,杨昊和别人说话都带着点职业腔。
女人在原地犹豫了两秒,随即朝杨昊这边走过来,两人之间隔着破旧摇晃的栅栏,互相对望。
女人看着像三十几岁的样子,大夏天还穿了件长袖,衣襟脏兮兮的,应该很久没洗了,虽然人看着不太干净,但眼神却很清澈。
“问什么?”
“哦。”,杨昊往后稍了稍,说:“请问你是住在这里吗?”
“是。”
杨昊没有惊讶,因为经常查案,他见过各种各样底层人的生活状态,但说实话,像今天这位真的非常底层了,杨昊猜想她的经济来源,很有可能是捡废品为生。
刚才没有乱扔的矿泉水瓶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你对面那个房子住的人,认识吗?就那边。”
杨昊手指过去,但是女人没有顺过去看,连头都没转。
“他俩会被判几年?”
“!”
不是他,而是他俩,这指向就很明显了。
卧槽!杨昊内心一惊,看来这个女人和大风还有二喜认识,可能关系还不简单,他为自己当日没有彻底搜查四周情况感到懊悔。
“你认识他们吗?”
女人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头朝那两把铁锁看了一眼,“想进来吗?”
杨昊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戏虐”一般,于是他选择以静制动。
“门直接能拉开,进来吧。”
又一个“卧槽”被他在心里骂出来,想得太多的结果往往会忽略最简单直白的东西。
女人说完转身往回走,杨昊在她身后轻轻拉开了那扇自以为锁上的铁门,“嘎吱”的声音飘在风里,有种不真实的孤独感,就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
走进那间矮房子,里面光线昏暗得如同傍晚时分格尔木的天空,门框也矮,杨昊进去的时候特意弯腰低着头,否则就得撞上。
女人进屋后从兜里掏了一盒烟,坐到正对门口的灰色沙发上,然后指着旁边一个掉了漆的红凳子,示意杨昊坐。
“不用了,谢谢 。”
杨昊被屋里阴郁的气氛搞得浑身不舒服,他只想快点问完走人。
女人点了根烟,抽一口就停下了,她继续用自己那副哑嗓,说:“我知道你是警察,咱们开门见山聊就好了。”
其实现在杨昊完全可以把这个女人带回警局审问,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有些话到了警局可能就问不出来了,他心里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杨昊悄悄按下裤兜里的录音笔,开始录音。
“前几天你穿警服来的时候我看见了。”
这个矮房子和犯罪现场离得并不远,所以能看见很正常。
杨昊搔搔额头,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想扭转局面一定要主动。
“如果你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我们会很感谢你。”
如果你是同伙,那你就要考虑好你之后要面对的局面。
杨昊没有说第二句,他觉得这个女人能把他带进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和这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不然她一定特别傻才会毫无顾忌地往枪口上撞。
“我是个在这里看厂房的工人,我确实认识他们俩,也知道他们干的事,但是我没有参与,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他们都说了什么?”
杨昊有点无奈,他不可能把案情透露给一个外人,”对不起,恕我不能告诉你。”
女人又抽了口烟,问:“那咱们换个角度,你回答我他们有没有把上面那个人供出来吧?”
杨昊的大脑飞速运转,把之前盘问的细节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然后说:“没有。”
“一群傻逼!”
女人骂骂咧咧一声,音量抬高,显得沙哑声更重了些,她几口抽完剩下的烟,然后把烟蒂随手一弹,撞到对面墙上又反弹了回来,落在杨昊脚边。
他下意识把还在燃烧的烟头踩灭,说:“要想少了你的房子 ,一个烟头就够了。”
“你看我有所谓吗?”
女人不屑地笑了一声,又说:”这位警官,我要给你们当证人,欢迎吗?”
嗯?这算是……意外收获吗?
杨昊再一次用实际证明自己那引以为傲的预感有时候还真挺好用的。
“那要看你提供的证据有没有价值了。”
杨昊说完坐到凳子上,看来速战速决是不可能了,他得给这位大姐足够的时间,急不得。
女人在杨昊说完那句话后沉默了好久,紧接着开始哭,哭完又笑,加上这屋子的气氛,还有不远处那个曾装满文物的屋子,杨昊忽然有种汗毛站立的感觉,真特么有点恐怖。
不过为了那些所谓的“证据”,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女人的情绪发泄完。
终于,在哭声渐小后,她说:“我知道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以怨报德,但是我真不想看他年纪轻轻就这么堕落下去,人生好长着呢,再干下去总有一天会把命也搭进去。”
“他是谁?”
杨昊抓了两个人,不知道她说的是大风还是二喜。
女人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他手下管他叫哥,我和他是三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家里刚出事,什么都没了,我受不了打击想自杀的时候是他救了我,然后安排我在这里给他们看厂房,每个月还给我发工资。”
说到这她又抽噎了几声,看得出来她很纠结,也很伤心。
杨昊不太会安慰女人,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环境,这样一个对立关系。
“我希望你能劝他早点自首,争取宽大处理,真的,人生还长着呢。”
一个自杀过的人要比普通人更珍惜生活吧……
说到这,杨昊大概知道“他”是谁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栾卿涵了,或者说是栾奕。
周鹤刚把“栾卿涵”这个名字告诉杨昊的时候他就在系统上查过,不过又是个假身份。
杨昊推测“栾”姓应该是真的,但是名字都是假的,而这跟男人还有多少个身份无从所知。
“你有他的照片吗?或者他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女人摇头。说:“我没有他照片,但是他前段时间来过一次,没呆多久就又走了,说是老家有事。”
“老家在哪?”
“不知道,除了知道他的长相,他没给我留下任何实际信息。”
那完了,没得到有用的线索,杨昊有点失落,之前他曾想要去查那晚周鹤和他们在火锅店偶遇时的监控,但后来派人去的时候才得知火锅店时新开业的,摄像头还没来得及安装。
就是这么的巧……
杨昊站起身,下意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然后从兜里掏出刚才的录音笔,拧出笔尖,说:“这样吧,我给你留一个电话,你想起什么,或者他再回来找你的时候提前联系我。”
见四周没有纸,杨昊索性把自己的号码写在报纸糊的墙上,他特意写得一笔一划,生怕有哪个数字看不清。
写完,他把笔揣回裤兜里,又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他不能呆太久,保不齐那个姓栾的会回来,或者在某处监视。
走出厂房回到车上时,杨昊的电话响了,是周鹤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