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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章 我奉恩主老公公差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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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官腹中编织瞎话,咳嗽了两声,正色道:“不是小弟我自吹自擂,我那也是博览群书的,这女直人么,崇拜英雄,譬如你杀了她爹,再抢了她做女人,她反倒喜欢你……哥哥不信?我来给你说道说道……”说着,就举了几个例子,这本不稀罕,历史上女直就是靠杀人和联姻起家的。

    不得不说乖官的嘴炮功夫日渐深厚,把李如柏说的心摇欲动,乖官看他脸色变化,赶紧添柴,“哥哥以为她是咱们汉人家小姐?爱慕个知书识礼温文尔雅?哥哥若不信……”他说着,腾一下就站了起来,拍着胸脯大声道:“我随哥哥往辽东走一趟,你瞧我杀她爹,对了,她没爹是罢!那你瞧我杀她哥哥,保管她喜欢上我,不过到时候如柏哥哥你可别后悔……”

    好男儿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法,李如柏面红耳赤一下就站了起来,“凤璋,你别说了,我明白了,这次我回去就把她抢到房里头……可是……”他说到此处,略一犹豫,就有些颓然,“我爹他……”乖官赶紧接口道:“俗话说儿大不由娘,何况爹乎!你瞧我爹,我抢了一堆扶桑公主,连王锡爵王阁老家闺女也抢了,他不也没说我什么。”他振振有词好像抢人家闺女天经地义一般。

    尽管宁远伯李成梁积威慎重,可李如柏还是被乖官撩拨得胸腔中一股热血沸腾,美人、封侯,这两样东西又有几个男人不喜欢的,一张还算得白净的脸膛被热血冲得通红,鼻翼翕张,鼻孔放大,热气也腾腾地喷出来,好像是一头瞧见了红的公牛。

    乖官瞧了他这副表情,觉得自己措辞还算不错,看来基本是说通对方了,忍不住就笑,“如柏哥哥,到时候美人在抱,权势在手,正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岂不快哉!”

    “凤璋说的好。”李如柏砰一巴掌就拍在身边的茶几上头,真是把乖官视如知己,“我能跟凤璋结拜为兄弟,真是老天爷垂青……”

    两人正说着,外头王启年匆匆进来,“大都督,那个……”

    瞧他欲言又止,乖官就道:“又没有外人,直说无妨。”王勤尴尬看了李如柏一眼,这才道:“那樊玉衡求见,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乖官腾一下站了起来,“快让他进来。”

    没一忽儿,樊玉衡被带了进来,乖官仔细听他一说,原来,这数日从都察院下属的刻印坊刻了一期人民曰报特刊,上头连篇累帧抨击徐阶,甚至用又粗又大的字体写上了[徐少湖,四十万良田肥沃否?],把徐阶的家底儿掀了一个底儿掉,末了就说,当年严阁老死在义庄无人收尸,许阁老不知如何矣!

    严嵩当初被抄家不过两万多亩良田,当然了,此外还有金银无算,可文人的笔杆子么,向来是[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的,不提金银只对比严嵩和徐阶两家的良田,这对比顿时就巨大了。

    大明如今虽然商业繁茂,但终究还是农耕民族,衡量一个人有多少钱,自然先看对方有多少地,徐阶家的良田几乎是严嵩的二十倍,这个并不是没人知道,可却没人当真拿这个来做文章,毕竟天下投献土地的事儿太多,数不胜数,你拿这个说事儿,那你自家呢?

    可乖官不怕,让樊玉衡就掀开这个井盖子,结果徐阶徐少湖好歹也是做过阁老的,一下脸面上挂不住,而且年纪的确也老迈了,气血衰退,瞧了报纸后一口气没喘过来,[哏儿],给气得咽气了。

    “徐阶被气死了?”乖官睁大了眼睛,而李如柏直接目瞪口呆,这可是朝廷的不老松啊!被称之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人物,连张居正当朝的时候也不敢怠慢,如今就这么被气死了?

    乖官哈哈大笑起来,“死的好,这不是挺好的么,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他不死,怎么敲山震虎,杀鸡骇猴。”这句话一说,轮到樊玉衡目瞪口呆了,甚至乖官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夸他说:“古有武乡侯骂死王朗,今有樊玉衡气死徐阶……”也毫无知觉。

    好歹也是三朝元老,十数年的内阁阁老,今年万历还特意颁下了谕旨褒奖过,这会儿被气死了,徐家不依了,他家四十万亩良田,手下佃农之多可想而知,徐家人组织了佃农,就涌到松江府讨说法,松江府不敢受理,说你们还是找苏松巡抚衙门罢!

    徐家人不干,偏要松江府受理,两厢扯皮了几天,徐阶之子徐璠也不知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就要状告人民曰报主编颜山农及以下一干人等,松江府没法子,差点儿喊徐璠亲爹了,您老人家去苏松衙门去告不成么?我这儿衙门小哇!

    前文说过,南直隶是被浙江山东等四个省托管的,他本身没有行政机构,而松江府就隶属于浙江布政司,徐家人大骂苏松巡抚梁文儒贪鄙,说要告到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大人那儿去,而且当真就告了过去,随后,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快马加鞭到了苏州,甫一进城,就被数千人围住了,徐阶死的时候也八十岁了,做了十数年的阁老,门生故吏无算,自然有无数人要给他喊冤。

    李少南进苏州的时候带了浙江都指挥使司的兵马,明显来者不善,在苏州城外好生安慰了那些人,然后堂而皇之就进了苏州府衙门,苏州知府钟茂山顿时只能乖乖做到旁边去了,而李少南第一件事情,便是威风凛凛一根签子下去,“来人啊!给本官把人犯樊玉衡等数人带到。”

    樊玉衡人在都察四院的刻印坊,万万没料到会有官兵抓他,也得亏他机灵,溜到了隔着一条街的都察院衙门,浙江都指挥使司的人马想抓人,那就得问问都察院院堂大人了。

    那江防参将周林辉是海瑞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即把浙江都指挥使司的人拦在外头,海瑞听下面人报了这事儿,他对大明律烂熟于心,直接轻描淡写就说,让他滚,徐少湖死了不假,不过死人么,布政司使来干什么,提刑按察司难道是摆设不成?

    大明三司分立,布政司使管民政,死人么,自然是归提刑按察司管了。

    江防参将周林辉暗中佩服自家老爷,当即出去就把浙江都指挥使司的人给骂走了。

    李少南得知就抓了些不相干的读书人,主犯樊玉衡却是没抓着,气得直骂浙江都指挥使熊伸,那熊伸留着个一字胡,却是满脸的委屈,自家一个指挥使,听着吓人,得罪得起都察院右都御使么?只好低着脑袋让李少南痛骂。

    李少南前来,那是受了恩主老公公张鲸的差遣,他可是抱着张鲸的大腿上位的,张鲸的侄子死了,作为东厂的督公,被割掉的小**显然是长不回去的,那么他这个侄子其实就是儿子,如今惨死在苏州,他如何接受得了,当然,他也不可能如泼妇一般跑去跟万历哭闹来一句,皇上你要给奴婢做主哇!

    作为东厂的督公,把大太监冯保拱下台的牛人,他把悲愤藏在了心里头,随即便把苏州事件整理好了汇报给了万历,这是东厂的工作。

    太监之间有一句话,瞒谁,都不要瞒着皇上,太监的权势本身就来自于皇帝,欺瞒皇帝,只要皇帝不是那种羸弱昏暗之辈,就不会容忍手下的太监欺瞒自己。

    万历也很为难,张鲸跟着他许多年了,大凡皇帝和太监之间,本来就有一种比较畸形的互相信任,加之万历本身仁厚,别的不说,只说大太监冯保,在内廷权势滔天,万历小的时候瞧见冯保都害怕,因为冯保严厉,又和老师张居正交好,可最后冯保也没被砍了脑袋,只是去南京孝陵种菜,这种结局下场,对一个太监来说,可是说是善终的。

    故此,万历有些不落忍,“张鲸,朕……”他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话都不太合适,这是让人断子绝孙啊!

    这时候张鲸才哭倒在地,“万岁爷,奴婢,奴婢不怨谁,不怨谁,怨只怨张彪这小子,飞扬跋扈不知道天高地厚,有这个因,才会结这个果,都是奴婢的错啊!奴婢,奴婢没管好侄子……”

    乾清宫内,司礼监大太监张宏冷眼旁观,忍不住暗暗叹气,自己这个干儿子的手段确实愈发沉稳老辣了,看来,在提督东厂的位置上头也算历练出来了。

    万历朱翊钧微微皱眉,就愈发觉得对不住张鲸,服侍了自己一辈子,临老连养老送终的侄子都被自己小舅子给剁了,至于海瑞海刚峰那一说,他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大黑锅,只好瞒那些不知道缘由的百姓,哪里瞒得过他。

    他自小身子弱,每天处理各种奏章,就有些累,缓缓在罗汉榻上躺下,一只手便在罗汉榻上轻轻弹指,发出踏踏踏踏的轻微敲击声,熟悉这位万岁爷的,就知道这表示他正在很投入的想事情。

    靠在柔软的皮子上头,朱翊钧就寻思:张鲸说张彪飞扬跋扈不知道天高地厚,有这个因,才会结这个果。乖官这小子,何尝不是如此,若彤是我深爱的女人,她的弟弟,那也如我的弟弟一般,我却不好看着他太跋扈,总是容易得罪人的,与他反倒不美,还是唤到身边来,拘一拘性子,再则若彤瞧见弟弟,想必也高兴……弹指声慢慢变缓,张鲸跪在地上轻轻给他拿捏起小腿肌肉,一张老脸上还带着些泪水,瞧着不过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人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普通老妪呢!

    万历就做了决断,当下直起腰来,“张伴,朕嘴巴里头嫌淡,给朕弄一碗银耳羹来吃吃。”跪在地上的张鲸抹了一把老脸,堆起笑来,“奴婢这就去……”

    他起身转首,原本微往两边拉扯的嘴角就沉了下去,顿时让脸上的笑变得阴森森的,笑容落在旁边不远处伺候的一个小太监眼中,当即打了一个寒噤,不敢直视,赶紧低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