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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官听着她的分析,内心实在是有些佩服不已,这死娘们,当初怪不得把我玩弄的那么狠,真是有一套,幸好,如今为我所用……他这时候当真有抓耳挠腮的快感。
闻人氏在乖官跟前稍微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看他那样儿,心里头未免有些得意,还刻意飞过去一个媚眼,乖官吃她一记飞来媚眼,顿时脑海中闪过她穿着三品诰命服饰却掀起裙门露出雪白的香臀的香艳镜头,当下微微心神一荡,不过随即就咳嗽了一声,这可是狐狸精,狡猾大大地,千万不能对她有太好的脸色,当下瞪了瞪眼睛,“快说。”
嫣然一笑,闻人氏竖起如葱管一般的食指,“妾身敢说,如今张四维张阁老肯定跟当初张居正一般,家中有丧事,他或许指望依朝廷惯例夺情,毕竟当初张居正有先例可循,不过,申时行申阁老和王锡爵王阁老有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肯放手!”
孙应龙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可是,看她说的头头是道,如果是真的,那这位闻人奶奶简直是女中诸葛啊!
乖官却没惊讶,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当初用一句话为难得他那名义上的老师、二甲头名进士沈敦虞差一点儿下不来台的奇女子,最后还是她故意放水,这才让沈敦虞有台阶可下,如果她这么说,那应该**不离十罢!
这泥马,应该才是申时行和王锡爵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真正原因罢!说不准,那王锡爵还真就巴不得跟咱家拉扯上关系,那争夺首辅的位置又多了几分把握。
咽了一口口水,孙应龙对闻人氏拱手道:“请教夫人,若真是张四维张阁老家有丧事,为何倒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原因只有一个。”闻人氏竖起食指摇了摇,脸上全是那种变化尽在我手的光芒,自然了,在乖官看来,就叫做充满了自信心的笑容,“宣大总督,张四维的舅父王崇古大人。”
孙应龙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牙花子一阵儿酸,这时候才想起来,张阁老的舅父青川先生如今可不正是宣府、山西、大同三抚总督么,而且在任上已经足足十年,因功加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衔,想必已经把三镇经营的铁桶一般,有这么一位牛人在,暂时瞒住张阁老的那位山西豪商父亲的死讯,的确是小菜一碟。
这些前后说辞,其实都是一些很明显信息,譬如几位阁老,宣大总督,这些人的履历背景往往在邸报上都有得登,并不是什么百姓难以得知的秘闻,可这位闻人奶奶硬是把这些不相干的东西连贯了起来,由此得出了惊人的结论,首辅张四维的老爹、山西首屈一指的豪商张允龄死了,而宣大总督动用权力,暂时性封锁了消息,但是,次辅申时行和三辅王锡爵怕是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朝廷,恐怕暗中正斗得刀光剑影,至于什么国舅爷欺男霸女的事情,几位阁老恐怕没兴趣知道,知道也没兴趣伸手。
“夫人庙算无双。”孙应龙叹了口气,单膝跪倒在地,“咱老孙……下官心服口服了。”
闻人师师咯咯低笑了两声,走到乖官身后,伸出柔荑给他轻轻捏起肩膀,“爷,还皱什么眉头啊!”
“孙应龙,你个马屁精,起来罢!”乖官先是没好气对孙千户说话,孙应龙脸上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赶紧站了起来,虽然被国舅说马屁精,可这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这时候乖官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大夏天的,若张四维的老爹挂掉了,这么长时日了,臭也臭掉了,说不准都化成尸水了,怎么瞒啊!再说,申时行和王锡爵知道了,难道不用来攻击张四维么?”
捏着鼻子扇了扇,似乎闻到了乖官所说的尸臭一般,闻人氏娇声道:“爷,瞧你说的,什么化不化的,听着就恶心人,申、王两位阁老窥视首辅位置不假,可内阁不单单只有三位阁老啊!我要是两位阁老,我就装作不知道,暗中布置,最后雷霆一击,即便事败,也可以撇清关系,瞧,张四维张阁老独揽大权,我这样的次辅三辅都不知道他爹死了……”
孙应龙听了眼神一亮,这可真是恶毒得紧啊!看似什么都没做,可比做了什么还要咄咄逼人,一个内阁,首辅把次辅当成摆设,这叫天下人和皇上怎么看?怕也会很不满罢!你张四维有必要这么独揽大权么?想干什么?做独相么?
他越揣摩,越觉得这位闻人奶奶真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比那些阁老怕也不差,真真是了不得,国舅爷有这位在身边辅佐,日后官场上那还不是平步青云么!
乖官听了闻人氏说的话,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声张?那就是说,申时行和王锡爵结成同盟,决定同心协力把张四维从首辅位置上赶下去,说不准,张四维有什么没遮掩到的地方,申王二人还要帮他遮掩,肉焖在锅里头,不让下面群辅吃,最后首辅的位置不是姓申,就是姓王,师师,我说的对罢!”
闻人氏娇笑起来,伸手在乖官脸颊上摸了一下,“爷真聪明,不愧是十二岁进学的。”乖官被她故意吃豆腐,真是啼笑皆非,你这是骂我呢!明知道我在这上头不擅长。不过,如今闻人氏是他胯下之臣了,不管是身子还是脑子,都在为他所用,也就不计较这口头上一两句的小小讽刺了。
恨恨一拍椅把手,乖官道:“若是王锡爵坐上首辅的位置,那怎么办?”
“那不好么?首辅家的闺女给爷做老婆,挺好的呀!”闻人氏弯腰在他耳边吹气,对面孙应龙瞧了赶紧低下头去,心里头真是羡慕得紧,这位三品诰命夫人真真是个尤物,不过,也就国舅爷这等人物才有福气消受,咱老孙这样的,就没那福气消受了,何况,这脑子也太恐怖了,想想都叫人背后发凉……一想到这位从普普通通一件小事上头最终推断出朝廷大事,他背后就忍不住发凉,得亏自己是站在国舅爷这头的啊!若是和国舅爷作对,有这样儿的人在国舅身边,那真是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时候不管是官员还是普通人,大多相信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有绝世能臣、名将,一个人,就可以把天下的事情给搞定,故此对闻人氏这样比较妖孽的,孙应龙下意识就觉得害怕,做官到他这个位置,深知官场险恶,若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那可真是叫人寝食难安。
乖官这时候没好气道:“得了罢!王锡爵若真跟咱家结成亲家,怕是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来吞并我的实力。”说着,反手就在她臀上轻轻一巴掌,“快点出个主意来。”
听他说[咱家],闻人师师心中有些喜悦的味道,忍不住娇声就道:“那还不简单,给皇帝上个折子好了。”
“上折子?我能上折子么?内阁说不准看也不看就扔掉了。”乖官没好气儿,闻人氏掩嘴笑,“那就让那位南京守备太监从厂卫的渠道递上去好了。”
“我写什么?难道去哭诉,说王喜鹊若是做了首辅就来吞并我的家产,让皇上别给王喜鹊做首辅?”
“爷,干嘛那么说啊!你就随便写点东西,譬如跟皇上说说,就说,姐夫,我抢了王阁老家的闺女,如今该怎么办!皇上肯定会帮爷你安排好的,即便皇上没主意,德妃娘娘也会有安排的,岂不是比自己拿主意强么!然后再写,你小舅子我为了大明,勉为其难娶了那么多番邦老婆……”她说着,掩嘴先低声咯咯笑了起来,“……总要给点好处罢!什么诰命夫人的头衔,总得给上十几个罢!爷那位在九州岛坐镇的老丈人,怎么也得讨要一个世袭海外九州岛都统使的头衔罢!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顺便再给姐夫报报喜,送点银子……别的不说,只要那位立花老大人的九州都统使职位能拿到手,天下再无人敢动爷。”
听到闻人氏说的这话,孙应龙本就对这位绝世尤物感觉到害怕,这时候更是又忌惮三分,自觉像是自己这般给国舅爷跑腿儿的,恐怕跑断了腿,功劳也不抵这位脑筋一转的一个主意。
这个所谓都统使,实际上就是等于让立花道雪在扶桑九州自立一国了,要知道,如今安南国王在大明的官职就是世袭安南都统使,这个官职一旦到手,谁要再来打国舅爷的家产主意,就得掂量掂量了,用后世话来说,惹出国际纠纷来,你负得起那个责任么!
而这个九州都统使,日后必然就是国舅爷和那位誾千代公主的子嗣的了,可以说,此言一出,国舅爷的基业就奠定下来了。
而且这个主意并非不可能实现,别的不说,云南三十六个土司,包括着后世的缅甸和老挝,如今都在大明治下,诸土司自治,每隔几年上供朝廷一次,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比起自立一国,这个从二品的都统使显然是比较容易实现的目标,你要说让国舅在海外自称王,整个大明天下谁也不会答应的,可一个从二品都统使,还是给国舅爷的老丈人的,这个难度可就低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没难度,别的不说,总比封侯简单罢!一个从二品,一个超品。
乖官眼睛一亮,忍不住就狠狠在闻人氏丰满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小娘皮,怎么早不说,吞吞吐吐的,倒如今才说出来。”闻人氏被他一掐,喉管中顿时发出一声呻吟来,身子一软就趴在他身上,媚眼如丝一般,“爷,奴奴要是早说了,你哪儿还肯疼奴奴……”
这等闺房话,孙应龙哪儿敢听,低着脑袋,恨不得能把脑袋垂到裤裆里头去。
不过,乖官一时间却是注意不到孙应龙了,他把闻人氏说的话在心中咀嚼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皮球踢得妙,把问题交给万历帝头疼去,不管好坏,最终都赖不到我头上,我年轻骤进,不好封爵,可老丈人在海外,捞银子也是给皇上的,给个世系罔替都统使,不过分,而这个官职一旦捞到手,那还不就是立国了,虽然说,日后是传给我那还没影儿的儿子……他忍不住手舞足蹈,狠狠一拍椅子把手,高声叫道:“好,日后我跟誾千代生的儿子就叫福松丸了。”
快把脑袋垂到裤裆里头的孙应龙听了忍不住提醒国舅,“国舅爷,这名字可是扶桑人的名字。”乖官手一挥,“那有什么,小名儿么,好养活,长大了再改名叫成功就是了。”
孙应龙赶紧拍马屁,“郑成功,这名字威武。”心里头却说,国舅爷可真是,儿子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名字都起好了。
不过,这话可轮不到他来说,何况,他看情势,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告退的妙,当下就道:“国舅爷,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乖官点了点头,“行,你先回去罢!我晚上写封信,明儿你过来一趟,拿了信就去和牧九公知会一声,然后去北京,把信交给我姐姐……”孙应龙顿时大喜过望,恨不得立马儿改名叫慕天颜,能见到德妃娘娘和皇上,那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远么?国舅爷,你就是我亲爹啊!
他使劲儿按捺住兴奋,小心翼翼从花厅退出去,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慢慢走了二十来步,终究没忍住,狠狠攥起拳头一蹦老高,合该我老孙发达了,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啊!
而这时候闻人氏趁着乖官高兴,就开口求乖官给个体面,“爷,你龙精虎猛的,奴奴一个人也伺候不过来,下次奴奴让手下人一起伺候可行么!”
乖官正在琢磨那都统使呢!就没口答应,“那些小事你瞧着办就是了。”却是根本没听进耳朵去,闻人氏一笑,站直了身子就道:“那贱妾就先告退了。”
他等闻人氏走了,又在花厅坐了好久,这才把要写的东西在脑中仔细捋顺了,当下起身回房,高声让小倩磨墨,把毛笔尖儿舔得饱饱的,提笔写到,姐姐、姐夫尊鉴:
旁边小倩轻轻磨墨,慕颜在香尊里头燃了香,轻轻盖上尊头,里头青烟渺渺飘起,书房内就弥漫起淡淡香气来,她这才走到少爷跟前,侧过脑袋凑过去看,忍不住就张大了嘴巴。
拽了拽小倩,慕颜压低了声音道:“小倩姐姐,少爷这是……在给皇上和娘娘写信么?”
乖官这封信写的半文不白的,小倩和慕颜都能看得懂,即便是她们这样儿的小丫鬟,也震惊非常,这里头的内容若是流传出去,肯定惊世骇俗。
即便是在脑中捋顺了话语,乖官这封信也足足写到月上西楼,这才大功告成,起身把信再从头到尾瞧了三遍,当下哈哈大笑,“大功告成,来,小倩,亲个嘴儿。”对着旁边丫鬟一口啃下去,亲完了才发现是满脸儿羞色的慕颜。
第二天,孙应龙进府,从乖官手上郑重接过密封的信件,发誓信在人在,领着一干锦衣卫,到了码头,把国舅爷的手信给小窦子公公瞧了,领了一百五十万雪花银子,坐船直奔京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