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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仲醇在后世被人褒贬不一,不过总的来说赞扬的居多,而且这家伙虽然脾性有些古怪,但是又算会交际,譬如阁老王锡爵就曾经招他和儿子王衡一起读书,认为他雅量高致可以影响儿子。
名气遍天下、满腹诗书、有骨头但是又长袖善舞,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总编的最佳人选,何况陈继儒自己也不乐意当官,恐怕更乐意卖嘴。乖官一笑,就说:“仲醇,你觉得这报叫什么名字好?”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然应该叫民报。”陈继儒想也不想,这年月报纸在文人中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写讲史话本的文人总要标榜一下自己查阅的邸报[盈十尺],何况这个时代,可说是东方的文艺复兴时代,单以医学而论,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问世已经五年,诚然,本草中还有写妇人经血焚灰可治病的,可同时期的西方呢?更加落后,一直到十九世纪,西方医生都在拿鸦片治病,而且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可惜到了二十世纪,天朝被西方诸国打断了脊梁骨,文人更是脑袋被打到了裤裆里头,认为金鸡纳霜是科学,而人参则是巫医,同样的是草根树皮,境遇如此两样,某些人还要为民煮共和欢呼,却不知道,中间少了扩张殖民的民煮,绝对不是真民煮。
就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人的放下刀,真悟了。可没杀过人的,却欢呼雀跃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连刀都没拿过,有什么资格走这一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路线?你也想成佛?做梦去罢!
这邸报是朝廷的,但民间有抄报,虽然只是把朝廷的邸报抄一遍,但的确让大家都知道报纸是什么玩意儿,而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乖官说自己办报纸,董陈二人是深信的,半年间把扶桑国都搞定了,难不成还办不了报纸?何况宫里头还有皇上和娘娘撑腰呢!
董其昌听了陈继儒说民报,就摇了摇头,说:“《诗.大雅》曰[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何不叫**。”
乖官知道这话意思是劝戒大臣们要自警自律,善于治理人民,谨慎法度,防止发生意外事故,翻译成白话,就是四个字,以人为本。
“《书经》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还是玄宰兄说的的名字更妙些。”乖官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不过,何不叫人民曰报。”
董陈二人闻言顿时抚掌大笑,“这个好,人民曰报,就它了。”
三人举杯,轻碰了一下,一口干了,基本就订下了基调,董其昌出仕亲力亲为,陈继儒办报摇旗呐喊,至于乖官,却是要哪里需要哪里搬了,董陈二人甚至要嬉笑着说他,“能者多劳嘛!凤璋,你还年轻,辛苦些是应该的。”
乖官被两人说的只好抓头,陈继儒就劝他,这几天收敛些,不要做出什么事情,再把国丈惹恼了,就不好了。
瞧陈继儒说话时候那骨子猥亵的笑,乖官那个郁闷啊!忍不住说:“我做什么事情了我,不就是去砸了王阁老家的宅子,抢了他家的女儿么……”
陈继儒大吃一惊,他本来说的是乖官带一堆扶桑公主回来,可别跑到园子里头跟公主们开无遮大会,却不想乖官说的却是抢了王锡爵家的女儿,他伸手指着乖官,下巴都差一点儿掉下来,“你……你抢了王蓉蓉?”
“不然我跑到太仓去做啥的?”乖官忍不住瞪他一眼,“难不成跑他家门口骂两句?自然是砸他们家玻璃,抢他们家女儿。”
“你……你知道不知道,王蓉蓉已经口头许给了申时行家的二公子?”陈继儒睁大眼睛看着他。
如今是万历十一年,内阁次辅申时行这时候四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不出意外的话,再干二十年内阁也正常,而今年的春闱,申时行的长子申用懋也中了进士,次子用嘉亦有文名,他和王锡爵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做个亲家倒也不叫人意外。
所谓口头许给申家,实际上大抵就是肯定了,两人在考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在内阁一个次辅一个三辅,既然嘴巴上说了,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所以说,乖官等于是抢了次辅申时行家的媳妇。
听到陈继儒如此一说,乖官内心也咯噔一下,砸王家,他理直气壮,我有把柄证明王家的公子陷害我爹郑国丈,但是,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他郑国蕃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庞大的文官集团就像是一头远古怪兽,任何敢于挡在前面的,都会被碾为齑粉。
不过,既然做了,哪里还有后悔的,难不成这时候把王蓉蓉送回去?故此他就笑笑,“抢也抢了,既然王家说我强抢民女,我自然要强抢一次给他们瞧瞧,申时行申阁老么,在内阁也是和稀泥的,胆子小的很,听说他和小妾同房被老妻闯进去也要高举双手大喊没进去,我怕他什么。”
董其昌就道:“你啊!去了趟扶桑,倒是轻狂起来了,那些话只是文人士子们编排出来的,申阁老不至于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说到这儿,也是扑哧一笑,觉得自己这话虽然用词古雅,说的还是那桩事。
这[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的确太恶毒,所以说文人的嘴啊真是缺德的很,三人互相看看,董其昌赶紧正色,不管怎么说,他年纪最大,这架势还是要拿出来的。
小窦子一直伺候在旁边,但到底年轻渴睡,这时候早在旁边和大头靠在一起打盹儿了,是包伊曼贝荷瑞两人一直在旁边伺候着,两人如今正是对汉学孜孜不倦的时候,像是之前什么质尔谨尔,那是一句都听不懂的,普通说话却也基本能懂,不过这一句,却有些半通不通,包伊曼忍不住好学精神犯了,就问:“主子,这个牝字是什么意思?”贝荷瑞也转身侧耳,要仔细聆听。
乖官瞧着包伊曼眨眼看着自己,贝荷瑞虽然弯腰去勺酒,却撅着屁股竖着耳朵,他就看看董其昌,再看看陈继儒,顿时失笑,陈继儒更是笑得打跌,“玄宰,装斯文罢!瞧,还不是露馅儿了。”董其昌脸色涨紫,却无言以辩,只好硬着头皮认了,自己想想,这句话的确下作了,只好苦笑。
包伊曼贝荷瑞眨了眨妙目,却不知道自家主子和这两位少爷笑什么?好在,乖官还是好为人师的,当下拽过她耳朵,低声把牝字的意思说了,包伊曼啊了一声,顿时面红耳赤,虽然她肤色较黑,却也瞧出了娇羞模样来。
黑奴也以白为美,两人肤色在上千黑奴中算得最浅色,这时候染上一层红晕,就像是蜀锦中深桃色的锦缎在阳光下的感觉,别有韵味,贝荷瑞亦是好学的,凑过来问包伊曼,“主子说的什么意思?”
包伊曼红着脸把那话说了,贝荷瑞也是面红耳赤,妙目一转,抿了抿唇,看了看自家主子,又低下头去,乖官瞧她微厚而圆润的双唇一抿,忍不住心中一动。
在明朝,老百姓骂人跟五百年后大抵差不离,但文人么,要讲究身份,或许平时性发了,也会和市井百姓一般说这个词,但大抵是不会用的,转而用比较书面的说法,牝,《大戴礼记》曰:“丘陵(凸出)为牡,溪谷为牝(凹进)。”
甚至,我们可以因此说《肉蒲团》还要比《红楼梦》格调高雅,因为肉蒲团用牝字,可红楼梦里头,动不动要冒出[逼声浪骚],未免下作了。所以说,隐晦的不是文字,而是人心,心里头装着这事儿,看《道德经》也会对着[牝常以静胜牡]发呆的(俺书中常用卧槽泥马勒戈壁,哎!格调显然不如肉蒲团啊!)。
陈继儒是不拘礼法的家伙,瞧见两人婉转娇羞的模样,未免赞了一声,“凤璋,你这两个昆仑奴倒是好,别有韵味。”
按说,依大明朝的规矩,乖官就要说:“仲醇喜欢,送与你便是。”可乖官到底不太能接受古人这种习俗,当下干咳了两声,“这个可不能送你,你这家伙,觉悟还是不高,虽然整天说文人进士措大,到底还是对自己文人的身份自视甚高,可不符合你那民为贵的说法。”
陈继儒也知道他是玩笑之语,到底脸色就有些臊红,但他到底是在历史上留下[弃绝儒衫]大名的人物,当下起身,对包伊曼贝荷瑞深深一拱,“在下失礼,两位勿怪。”
董其昌看了,怕伤了兄弟感情,就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仲醇,凤璋不是那个意思。”乖官扑哧一笑,“我就是那个意思,两位哥哥,其实,我真不太习惯这习俗的,咱们三人诗书交往,情如兄弟,但我却不大赞同用女子来证明这手足之情的,说不准,再过五百年,女子亦有追求幸福之权力,如颜家小姐那般的女孩儿,遍地都是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神经,而乖官这句话超前步子太大,董其昌陈继儒只好当他是故意说起颜家的事情了,陈继儒不拘礼法,方才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闻言就道:“颜家这次伸手援助,叔父心里头感念得紧,替你和颜家小姐定个亲么,这个可也说不好。”
董其昌就点头,“叔父的脾性,不需我二人多说,你是清楚的很的,不过,这事儿,终究还是要看宫里头德妃如何说了,我估计颜家是两手准备,若到时候宫里头皇上亲自说一门亲事,颜家退而求其次,求个偏房的位置。”
乖官本是说笑,结果两人都说到颜小姐身上,脑海中顿时闪过那个喜欢穿白绫的女生,忍不住皱眉苦着脸儿,全是烦恼,董陈二人哈哈大笑,陈继儒一巴掌在他肩头一拍,“凤璋,知道长得太俊是什么下场了罢!你个头倒是真长高了些……”说着,就嘿嘿笑,“越高,越像是成人,再过几年,说不准你出门都会被人用瓜果投掷了。”
“去去去,我困了。”乖官赶紧起身,真是的,说着说着就用相貌进行人身攻击,真是邪性,该死的,要怪,都得怪那段夫人,刚穿越过来就扒我的裤子,导致得个凤璋的表字,肯定是这字和我八字不合……这时候天色拂晓,董其昌三十出头了,到底不比乖官精力旺盛,被他一说,顿时打起哈欠来,“我也回房睡了,起来再说话罢!”
陈继儒倒是还想拉着乖官说话,不过乖官说要去看小倩,他闻言也就不勉强,也回房去了。刚进门转身掩上房门,床上容赋一骨碌翻身起来,陈继儒诧异,“你怎么还不休息,这外头天色都快大亮了。”
“奴奴不放心老爷呢!”容赋起身给他倒水净面,又拿木盆儿倒了满满一盆热水,蹲下身去,把他鞋袜脱了,按进盆中,细心地揉搓着他的脚板,陈继儒顿时就觉得疲累消散了几分,看着蹲在地上的容赋,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你是想问,凤璋回来了,慕颜如何罢?”
容赋抬头,脸颊上露出笑,“老爷心中就觉得奴奴一丝儿也不关心老爷?”
她如今虽然不过十五岁,也开了脸儿露出额头,身边有两个丫鬟伺候了,但终究还是没学会掩饰,陈继儒未免好笑,不过,愈发觉得她可爱,不脱稚气,也不占俗气,若是整天跟人比较金银头面,他倒是要不喜欢了,当下就说:“这事儿,你也莫操心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容赋微微失望,拿毛巾替他拭干了脚,起身去收拾了水盆物什,这才陪他躺下,低声道:“少爷身边,难道连个小丫鬟都容不下了么!”
陈继儒翻身搂住他,道:“傻丫头,凤璋如今的身份即便身边人,也是可以拿来做人情的,颜家花了偌大力气,卖了天大人情,如今那何马象都天天在园子里头转悠,不就是为他们家小姐在凤璋身边图谋着一个位置么!这置身高位啊!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当今皇上提拔了凤璋的姐姐做德妃,可在那之前,也要选出几个嫔来立为妃子,好掩人耳目……我为何不愿为官,便是如此了。”
容赋侧身,伸出藕段般的手臂搂住他,满足地叹息,自己从一个小丫鬟变成如今的身份,老爷又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慕颜未免可怜……她正胡思乱想着,陈继儒却是伸手扶过她胸脯,轻捻着她胸前葡萄,“乖肉,给老爷做个倒浇蜡烛,可肯么!”
正被捻得浑身酸软的容赋低声啐道:“老爷最坏了,跟少爷说了一夜话儿,也不知道累,又来欺负人家……”说着,低声笑了起来,没一忽儿,房里头就响起低吟浅唱来。
而这时候乖官却是去了小倩的房间,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房子,把带路的大头赶走去睡觉,他就轻轻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