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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刀,新阴流上段姿势,取义从上往下迅捷斩下宛如迅雷,而立花宗茂手上的名物备前长船长光刀身弧度较大,也适合斩切,他学的剑术是九州岛比较普及的体舍新阴流,也以斩切闻名。
日本九州岛在日本本土人眼中,是以野蛮闻名的,也就比北海道的虾夷强上那么一丁点儿而已,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实在没多大的稀奇,尤其立花宗茂六岁习武,他的伯父先找十岁的小孩子跟他打,然后十二岁的……一步一步增强,史载他八岁的时候能拉开所有的硬弓,十岁能打倒二十五岁的人……立花誾千代叫他狗熊宗茂,正像是明国俗话所说的那样,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立花宗茂,骄横自大,得意妄为,绝不容许别人忤逆他。成为立花家的女婿兼养子,他继承家督以后一直很憋屈,如今被一个小孩子辱骂,而且还是一个海寇,他如何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拔刀,以上段姿势雷刀构摆出一往无前不死不休的气势来,一定要斩杀眼前的少年。
他脚下一跃,在一眨眼中跃至单思南跟前,这才大喝一声,手中的备前长船长光从右肩往左下狠狠劈了下去,正是气势十足的体舍流秘剑法-袈裟斩……周围众人甚至来不及惊叫,立花誾千代一下就瞪大了眸子,拿手捂住了嘴巴,旁边的伊能小三郎静斋眼神一滞,左手紧紧捏住了腰间的刀,指骨骨节的形状清晰可见,而立花玄贺则伸手大喊道:“主公,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这所有的事情,也不过短短一刹那间。郑乖官只觉得身体一凉,从小跟单赤霞练剑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握着村正往后退了一步,虽然这一刀是劈向大头,但他的行动是对危险下意识的一种回避,不算优秀,但也不算差,已经算是合格的剑士了。
最令众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单思南几乎是在立花宗茂一跃过来的时候就抽刀在手,雁翎刀往空中一晃,一刀就切在从他的左肩往右下劈落下来的备前长船长光的刀脊上,[叮]一声响,顿时就把备前长船长光的刀势给劈歪了,然后顺势从右往左一带刀锋,雁翎刀打横就在立花宗茂小腹上横切了一刀。
他虽然在同龄人中算得高大,比乖官还高上一截,但毕竟才十一岁,不比立花宗茂已经十六岁,因此这一刀横切,只是在熊宗茂小腹上切了一刀,由于立花宗茂在阵羽织里面还有铠甲,而且还是一件防御能力很严密的当世具足,因此这一刀只是发出金铁交鸣令人牙酸的声音,并未伤着立花宗茂一丝一毫。
大头一刀横切以后,腾腾腾退了两步,脚下不丁不八站着一个四平大马的架势,既稳且健,右手持刀刀柄横在额头,刀刃往上,左手伸出托着刀背,双眼就瞪着一刀砍失手后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的立花宗茂,用周围海寇和扶桑武士听起来未免还有些奶味道的奶声奶气大声道:“你这个鸭奴,好不晓事,居然敢偷袭你家单小爷……”
众人几乎没一个敢于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跌碎了一地的眼镜片儿。
乖官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他老爹和单老爹那是生死之交,他和单思南从小一起长大,说情若兄弟也不算夸张,用明国的话来说就是,父子两代,主仆相得,也算是一段当世佳话。
可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就动刀动枪的,大头差一点儿就被那立花宗茂给砍了,他先是看了大头一眼,不过大头明显活蹦乱跳的,而且,能看出未来大宗师的底子,神经粗大,一点儿也不害怕,居然还有闲暇自称小爷……他一颗拎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面去,然后,怒发冲冠,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噌一声,他拔出腰间村正,刀尖指着犹自一脸儿见鬼表情的立花宗茂,卧槽泥马勒戈壁,你这倭奴想死,哥哥我就成全你。
几乎是紧随其后,试百户胡立涛一抽手拔出腰刀,因此带动的效应就是他手底下二十个精锐齐齐抽刀,二十人抽刀宛如一人,[噌]一声大响,让那些训练有素的扶桑武士和海寇们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请住手。”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伊能小三郎静斋,要知道,明国人和扶桑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也他息息相关的,五百两银子啊!他如何敢不卖力,让他叫乖官两声亲爹也没关系,这年月,天大地大都没有银子大。
所以,他一下就跳到中间,用明国话和扶桑话大喊,心里头想,千万不能打起来,这一打起来,恐怕我的五百两银子就要泡汤了。
而在颜家百来人众的身侧后,被闻人氏唾骂了的侯小白一看要动刀子,首先就伸手去拽闻人氏,就怕这位小娘子在乱战之中受了什么伤,可闻人氏不但不退后,使劲儿一挣,甚至又往前走了数步,侯小白大惊,心里头说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想死啊!这动刀动枪的,刀枪不长眼啊!
不过,他到底迷恋闻人氏,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都没舍下闻人氏自己往后躲到安全的地方,紧紧就跟着闻人氏往前去,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小声喊:“夫人,小娘子,小心,小心,刀枪不长眼啊!”
而这时候,熊宗茂终于从自己失手的震惊中醒转回来,已经颇有些威严刚毅之感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色,用明国话说就是脸皮涨紫一片臊热。
被一个小孩子打败了,若不是身上穿着具足,就要被斩杀,这让骄横的立花宗茂脸上挂不住,要知道,周围全是立花家的家臣,甚至有立花道雪的义子立花三河守玄贺以及立花家笔头家老小野和泉守镇幸,这让他以后还如何依靠威严镇压家臣呢?
腮部一坟,他咬牙想道,一定要把这个少年斩与剑下,不然,家中重臣们岂不是更要欺我少年可欺?
他到底是他的伯父、内政方面的达人吉弘镇信所抚养大,虽然外表粗豪,但内心实际上很有计算,一旦打定了主意,就盘算,自己身上穿着具足,那大脑袋的少年虽然剑法出众,却输在个子不够高力气未免不够大,而且身上没有甲胄,自己只要拼着受他一刀,连受伤都不会,然后一刀砍了这小子……要知道,他身上的当世具足也是名物,是他老爹高桥绍运特意送给他的,价值五百贯,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竹盔甲,普通的刀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御。
这厮的这种想法举动,其实就是后世所谓少年人的逆反心理,你说这件事情不能做,我偏要去做。这家伙少年时期的傲慢和逆反在日本史书上也留下浓重的一笔[绍运死后,左近将监每不思悲痛],也就是说,他亲爹高桥绍运死了,他一点儿都不悲伤。
故此,他涨紫的面皮终于因为冷静思考而转变了颜色,变成了歹毒杀心的铁青之色,一抖手上的备前长船长光,他站直了身体,摸了摸被大头一刀割裂了一角的套在当世具足外面的阵羽织,淡淡说:“武士的尊严受到了侮辱,我决定和此人决一死战。”
乖官一听,就火了,泥马,你说死战就死战,刚要破口大骂,旁边大头一把拽住了他,问他说,少爷,这家伙是不是还不服气啊?
大头又不傻,看对方那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服气,心里面忍不住跃跃欲试,要知道,他三岁习武,在单赤霞鞭策之下,可以说数年如一日,只要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他几乎都在苦练剑法,即便是郑家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是一边服侍郑连城一边脑子里头盘桓着他老爹教的剑法,手腕还不停的比划,若是以武学资质和境界来论,在场的没一个能比得过他的,即便那个貌似剑豪伊能小三郎静斋,那也是嘴巴功夫大过剑上的功夫,比不过他。
正所谓,少年不识凑愁滋味,并不懂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巴不得上去教训那个又高又壮的家伙,最好一刀斩与刀下,方才不负从小苦练。
看他脸上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乖官就明白这臭小子在想什么,忍不住勃然大怒,“单叔就你一个儿子,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大头正色打断了他的话,“少爷,俺总不能一辈子不长大罢!”
只一句话,就让乖官哑口无言,要知道他的心理不一定坚强,但肯定比大头成熟,被大头一反问,倒是觉得自己就像是把子女呵护在手掌心的父母,大头说的对,他总不能一辈子不长大罢!他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何况,临出门的时候单叔肯定交待了他,万事要替少爷冲锋在前……咽了一口唾沫,他拿眼角扫了扫牛高马大的立花宗茂,然后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大头,“人家身上穿着盔甲呢!你有把握?少爷我可不想日后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弟兄都没有。”
大头满脸的严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俺有把握,爹教俺的剑法里头有对付这种浑身穿着甲胄的家伙的办法。”
“单叔平时教是一回事,可……”
“少爷,俺真有把握。”大头再一次打断了乖官的话,这是他少有的坚持。
而这时候,立花宗茂拨开挡在他跟前的几个扶桑武士,他身高足足1米88,力气又大,拨开那些扶桑武士就跟大人拨开孩子一般,“如果我还是立花家的家督,你们的主公,就不必说了。”说着,拿手掌在备前长船长光的刀刃上一抹,一抹血迹就染红了备前长船长光的刀刃,血珠子顺着刀刃锋利且优美的曲线往下滑落,滴答,滴答,就滴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表示了,如果再劝,那立花家的家臣们未免就真的不尊敬这位名义上的家督和主公了。这时候,自小和立花宗茂一起长大的吉田鉴证忍不住就对一直一言不发的誾千代说道:“千代公主,请您说一句话呀!一定要阻止主公,明国有谚云,君子不立危墙,主公身为立花家的家督,怎么能随随便便在这种情况下和人决斗呢!”
大部分家臣是如此想的,要知道,那个明国少年刚才可是在宗茂主公身上横切了一刀,要不是因为身上有盔甲,恐怕连肠子都被砍出来了罢!虽然宗茂主公素有勇名,可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胡来啊!若是万一出了点什么乱子,立花家家督和人决斗的时候被斩杀,这是往立花家脸上抹黑啊!
誾千代拿折扇挡着脸,淡淡说:“就他那脾气,哪怕前头挡着一座大山,他也会红着眼珠子冲过去的。”
她根本不想和立花宗茂说话,反正说了也没用,因此就很是讽刺了一句,吉田鉴证此时十八岁,从小和立花宗茂一起习武,两人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忍不住就说道:“誾千代公主,您怎么能这么说您自己的丈夫呢?这实在是太失礼了,主公的脾气,难道不是公主一意孤行的结果么?公主迄今都没有把代表着立花家家督位置的雷切刀交给宗茂主公,难道这也是宗茂主公的错误么?”
誾千代身边的立花玄贺脸色一沉,手就按在了刀柄上,“马鹿,这是你作为臣子应该说的话么?”
誾千代伸手拿折扇挡住了立花玄贺,“如今我已经不是立花家家督,算了。”接着,她转头对犹自脸上愤愤不平的吉田鉴证说道:“雷切是父亲送给我的,代表着父亲对我的爱,所以,是不能给宗茂的,倒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肯交出家督的位置,至于决斗,你不如去求对面那位明国的茂才,那个脑袋有些大的少年是他家的家仆。”